清晨的山村总是令人神往，如入世仙人，清净安详，不带一丝的浊气。
不远处亦是一番云雾袅绕之像，乳白色的水汽包裹着整个山体，使之若隐若现，瑶花琪草，美不胜收。初阳漫漫，仿佛每一个角落都蒙上了金纱，雾气上浮，古木林立，恍若置身仙境，东瀛蓬莱，不过如此。
飘飘乎如遗世独立，羽化而登仙。
“喔……喔……”一阵悠长而又洪亮鸡鸣声提醒着这里的人们该起床了，一缕缕蒸汽白烟正在各家的烟囱周围徘徊缠绕，不久就消散于蔚蓝色的天空之中。
“你怎么这么早就起床了？百川他人呢？”老者本来打算起来做个早饭，谁知刚到大厅就闻到一阵清香，步入厨房过后，一个矮小的身影映入眼帘。
“阿爹？你怎么这么早就起床了，百川他还在上房睡觉了，可能是昨晚喝醉了。”夏雨轻声地答道，语气之中夹杂一丝担心。
老者见状，倒也没多说什么，只是淡然回道：“还是我来吧，你去把百川叫醒，等下召集全村人去村口集合。”
听了这一句话，夏雨似乎愣了一下，但不久还是弱弱地回了他一句：“好的，阿爹。”说完，把手中那根干枯的李木放进了土灶之中，起身正欲走出了厨房侧门。
“等等，我还有个疑问想问问你，现在百川不在这，你可不可以如实告诉我？”老者与她互换了位置，目光忧然的看着这个清秀的女孩。
“怎么呢？阿爹，是因为我的身世来历不明吗？”女孩伫立在厨房的门槛上，疑问般的问道。
“你说你自幼无父无母，是一对老猎户夫妇将你抚养成人，直至百川一人漂泊至此，你俩才得已认识，是吗？”老者语气蓦然间变得哀愁起来，似乎有点哽咽的感觉。
“是的，阿爹。当时百川他受伤了，是我把他救回了家，我阿玛（为了更好区分理解，我这里采用满语。）看他敦厚老实，就有意戳和我们俩，也正是如此，我跟百川禀父母之命才回来看望阿爹，随便来……“说着，她便红着脸默然低着头。
“有什么不好意思的，‘阿爹阿爹’都这样叫了，从你喊我这个称呼时，我就已经认定你这个儿媳了。”老者缓缓答道，厨房里的水蒸气弥漫整个灶体，云里雾里之中亦是一番别样的场景。
“谢谢阿爹。”女孩满脸欣喜地答道，转身出了门。
……
“唉……但愿吧……”老者看了看锅中正在沸腾的热粥，蹲下身子直视土灶里的火势，只见朱红炽热倒映在他的脸上，隐射在他的瞳孔之中，显得异常深邃。反观灶内：火舌渐渐吞没那根李木，一股青烟正沿着它身上的裂缝在末端聚集，就在这时，老者漫不经心地抽出了那根已然殒灭的枝条，口中念念有词道：“适可而止吧……＂
整个厨房内皆充斥着那一股淡淡的清香，使人闻之，脑海之中的第一印象就是那无尽的梯田稻野，青禾幼苗……
……
天上的赤乌已经飞越至绝大多数的树梢之上，温煦的吉光片羽已经变得坚韧锋利，照耀每一个人的脸上，宛如刀割。
“那就是村长家的儿媳？一个外乡女人？”一大群人站在村口显得有点拥挤，听说今天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决策，他们也纷纷暂时放下了手里的农活，平时可能没机会去“谈天论地”，可一旦聚集在一起就难免少不了一颗嚼舌根的心。
“你还别说，长得倒挺清秀的，百川这几年出门在外看来也没有我们想得那么不堪......有机会也让我儿子出去看看......”谁知这句话刚说完，旁边一位不惑之年的男子就恶狠狠的瞪了这位妇女一眼。
“外族之人来我们这本为不祥之兆，而离开本族往去境外之地更是凶煞之灾，姜百川这次回来也不清楚会带来多少灾难祸端，但愿神树可以保佑我们平安无事吧......”一名老人有些担忧的说道，满脸无奈。
……
正值朱明夏日，整棵樟树愈发生机勃勃，枝繁叶茂，不住地蝉鸣声响彻林间。众人在姜怀义（老村长）带领下来到了樟树旁的佛龛面前，只见他站在最前方，旁边即是他的儿子与儿媳。
“昔者明帝怀梦金人，释佛自此入我中原，盖隋唐之玄奘西去求佛，兹是已极也。佛者，慈悲也。”说完这句话，姜怀义便跪倒在佛像前，姜百川也急忙拉着夏雨的手紧随其后，后面的人只是双手合十，相继鞠了三次躬。
随后一位与姜怀义年纪相仿的老者把他扶了起来，诚恳地说道：“心诚则灵，我看这孩子相貌清秀，浑然无一丝邪祟浊气，想必是百川有福气吧。”
“借你吉言吧，阿九啊，他娘早逝，若真的可以找个好姑娘度过余生，以后我回去见他娘时也算是有个交代，死而无憾了。”姜怀义起身对那位老者说道，之后便走过去把夏雨扶起，旁边的“阿九”则把姜百川扶起。
“谢谢阿爹。”
“谢谢九叔。”
二人相视而笑，莫逆于心，齐声对这两位老人说道。此刻，每一个人都是站在古樟之下，遮天蔽日般的枝条木叶为底下人们扫除夏日的炽热片羽，一阵凉风拂过，这是对他们最好的馈赠。
“跟我来吧。”姜怀义缓步走到了他们的最前方，村民们自觉为他让出了一条道。一根巨大的树体突显在人们眼前，清风习习，树叶沙沙作响，挂在枝头的各种福袋随风飘荡，偶尔从高处树梢传来几声猫头鹰的叫唤，空灵静寥。
所谓神树见证，其实就是把这两人的生辰八字写在一张黄纸上，放入丝锦绣包内，将其挂在枝头，七日过后，若依旧没有掉下来，方为成功。
这个说法看似荒谬，但对于世世代代不曾离开这里的人们来说：这就是神树的考验，只是对于本村人，没有所谓“全村见证”一说，双方情投意合，然后再去神树那里祈祷即可，挂丝绣锦包仅仅是双方的一种情感见证罢了，而且内容也不是“生辰八字”，大抵都是双方名字。
……
姜怀义把他俩的生辰八字当着众人的面放进了一个黄色锦袋之中，九叔则不知道从哪弄来一根几丈长的樟木枝，枝头还有一条红绳。
而他们俩则毕恭毕敬地跪拜在二者之下，其余村民则在后面默默的看着。
“你来吧。”姜怀义对旁边的姜博洋说道。
“这是你儿子儿媳，干嘛要我来？”九叔被他这样一说显得有些诧异，憨笑道。
“正因为如此才要你来......”望着脚下跪着的两人，老者叹息道：“想当年我父亲也是和你一样的想法......”
......
别有幽愁暗恨生，此时无声胜有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