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面的事…”冯觅儿沉吟一句,表情似在思索。
冯觅儿转头看着季空,季空没有说话,只是和她的眼神对了一下。
“后面的事我只能告诉你,是我在闻剑山庄的经历,你要听吗?”冯觅儿又回头看向阿七,这个造成冯家现在局面的小子。
“关于闻剑山庄和梁家的呢?后面如何了?”阿七反问。
“我不知道…我被留在闻剑山庄一年多,只见到过梁广勤一次,就在他们商议完第三天,之后他没有再出现过,具体他们达成了什么交易我并不知晓,或者根本没有交易,当时我被限制在文九九家的院子里。”冯觅儿回答,这是真事,她没有撒谎。
“那你冯家究竟和闻剑山庄合作了什么?就只有你一个人留下了吗?”附近的宗门人群中,有人询问,他们更想知道冯家究竟参与没有,这关乎他们眼前的利益。
“冯家绝没有参与闻剑山庄的事!”冯朗平急忙开口否认,这要是搅和上了,冯家就完了,他也确实不知道这件事,终于问心无愧了一次。
“我来说吧。我被留在闻剑山庄是我那长辈自己的主意,他和文应龙达成了合作?是不是合作我并不知道,只知道他后来回来过一次,告诉我冯家决定和闻剑山庄联姻,对象是我和文治武…”
“当时冯继回到冯家,给我说的是文治武好色顽劣,一眼就看上你了,求他父亲将你强行留下,并让冯继回来告诉我,要是两家联姻,冯家将会获得闻剑山庄的支持,要是不同意,觅儿你在他们手上…他说文治武会蹂躏过之后,再将你杀掉!”冯朗平接话,满脸怒容,气的发抖,在扶手上拍了一巴掌。
冯觅儿深深看了冯朗平一眼,接着恢复了正常:“家主不必动怒,已经过去了,觅儿并没有受到伤害。”
说着,她又面向文治武,继续说道,语气冰冷。
“我这位长辈,算下来是我的叔叔,在我父母死于匪乱之后,一直对我照顾有佳…我也将他当成父亲来看待…”
冯觅儿话语扯到了别处,有些感慨,有些怀念,突然话锋一转。
“你们知道他第二次来闻剑山庄,见到我的时候是怎么给我说的吗?他告诉我,闻剑山庄势大,冯家弱小,千万得罪不得,庄主看上了我的武学天分,准备让我留在闻剑山庄学习,以后嫁给他的二儿子,也就是文治武,他一直给我强调,要是我安心的留下来,冯家以后会发展的很好,我自己也会嫁进一个大家族,以后生活无忧…”
“这些话我当时并不怀疑,因为他还说了这事是家主也同意的!所以我只要还是冯家人,就必须听从!”冯觅儿继续说,没有愤恨,没有责怪,很平静。
“觅儿,我们当时并不知晓真相,是冯继告诉我们,要是不同意你就会死…”冯老五面上苦涩,急忙辩解。
现在冯家唯一的救命稻草就是冯觅儿了,要是她突然为当年家族抛弃她的事情翻脸,冯家在群狼环伺中就真的无依无靠了!
冯觅儿看冯朗平也想开口解释,没给机会,直接说道。
“我知道,这件事不怪冯家,是我的好叔叔将我卖给了闻剑山庄,我只恨他!后来我也调查过,他为了避免文应龙灭口,将我留下,转头给你们说了假消息,又回来用假消息欺骗我,让我安心在闻剑山庄留下。”
“文应龙为了安抚当时弱小的冯家,给予了很多并不珍惜的资源,这其中大半被冯继截留下来,只有少部分才到了冯家手中,而冯家就是靠着这么一点资源,崛起了…”
“我在闻剑山庄日夜练习,武功进步很快,加上冯家日渐强盛,我终于不再被禁足在小小的院子里,之后我侧面试探过文治武,他并不知道与我有婚约,所以当年的事其实与他无关,全部都是文应龙和我那叔叔背后商量的!”
“这婚约只是冯继用来欺骗冯家和我的手段,闻剑山庄并不知道,不过后来冯家起势,我也进了桐山派之后,反而闻剑山庄知道了此事,用以要挟我,让我履行当年的婚约…”说着冯觅儿没有看其他人的神色,又看着文治武,往他身边走了两步,被文治武更为激烈的挣扎吓住了,又往后退开。
“文治武一直知道,我将他当成兄长,他也一直把我当成妹妹,他知道闻剑山庄如果会如此对我,肯定是不同意的,我不知道闻剑山庄究竟对他使了何种手段才让他变成这样,对冯家造成这么大的伤害,而且连我都不认识了…”冯觅儿眼中有泪,情不自禁。
原本跟着她的那尖酸女子,此时也思索一下,果断开口。
“刚才我们见着他的时候,他还不像现在这般发狂,还有些理智,不过也是处于发狂的边缘了,一直试图伤人,反复强调当年的婚约,要不是他关键时刻认出了觅儿师姐,我们现在应该都被他杀死了!”
另一名男子也点头承认,季空听完,走上去让景辉堂一名弟子退下,仔细观察了文治武的状况。
“他确实服下了某种禁药,会逐渐迷失本性,对某件事产生强烈的执念,为达目的不择手段!这种药非常伤身,药性过去不残也半废了武功终生不得存进。”
场中又一次哗然,这可是文应龙亲生儿子啊,虎毒尚且不食子!他手段如此恶毒,与魔道何异!
“再之后,冯继失踪了,最后一次现身是大平历四十年九通河剿匪一战,战报上说他是战死了,但是我后来发现,他又在闻剑山庄出现过一次,之后才病死在郊外。”冯觅儿又补充了一下,她调查的结果,让人更信服。
说完,她便不再说话,走到季空旁边,和他窃窃私语起来。
“这么说,采花贼事件,文治武是被人利用,迷失了本性,犯下如此惨案,之后就会残废?其实他也是受害者?”有人不敢置信,惊呼出声。
“哼!你冯家不过为了隐瞒当年的婚约,如此纵容贼人犯案,要是早些出手说不定还能救下文治武,从他嘴里问出究竟谁才是真凶!你冯家好歹也是武者家族,行事还不如觅儿姑娘坦荡!”有人开始对冯家发难,谁是真凶另说,现在在冯家那就得让他们吐点东西出来!
“这么说,其实婚约并不成立了?觅儿姐是被欺骗的,冯家也是被欺骗的,重点是闻剑山庄刚开始也不知道这件事,所以这些都是冯继为了他一个人的利益编造出来的?那觅儿姐就是没有婚约在身了!”董琪琪似乎很开心,从刚才听到消息到现在她都愁眉苦脸的,不知道如何将这消息告诉季空,现在听到这些,终于一下活跃了起来。
这话也提醒了很多场中的人,既然这婚约是不作数的,那季空会不会和冯觅儿继续成婚?大概是会的,那季空以后就是冯家的女婿了,这次还要不要从冯家薅点东西?
大多数人都在思考局势变化之后,该如何和冯家以及冯觅儿这些人相处,而阿七几人不这么想。
阿七碰了碰六师兄,又看了看五师姐,压低了声音说着:
“你们还记得我说的贼人祭拜丝儿姑娘的事吗?还有和冯蕊儿合作的事?就这人我看他的状态,不像是能做出这种事来…”
“还有自从冯觅儿回来,大家注意力都转移到她身上究竟有没有背负婚约,以及和季空之后婚事还会不会继续上,你们想想,贼人在冯家肆虐了近一月,没有线索留下,甚至没人发现,这种情况能做到吗?”
阿七说着,指了指被押着的文治武。
阿七正想继续说,冯景儿把脑袋凑了过来,想听听几人在商量什么,她隐约听见了’冯蕊儿’和’冯觅儿’的名字。
阿七果断闭口不言,扭过头看了一眼老神在在,似乎万事不沾己身的周明月,又对冯景儿说了一句。
“你过去问她,我们在商量大事,你听不得!”
冯景儿悻悻的缩回了脑袋,问周明月:“你说,我到底该找谁报仇?”
“你这脑子,不如不报了~”
“周明月!”
看冯景儿认真的表情,周明月才正色了一下,回答道。
“谁动的手,杀谁!贼人背后还有人,那就继续杀!杀到没人就行了~”
又努努嘴:“你看,他就是直接导致丝儿死亡的凶手之一,而现在居然有些人被冯觅儿说动了,想放过他,你冯家都有几个看他不再愤怒了,你怎么想?”
“我会杀了他!”
“好,等会再动手,等他们分配好东西,还是有些人不想放过他的~”
周明月又眼神示意了一下,让冯景儿看另一边的陆远和易水涯的人,他们没有去和其他人谈论如何瓜分利益,而是看着文治武。
“师姐,按你这么说,这些人都知道其中还有蹊跷,为什么不继续问下去了呢?”阿七不解,刚才五师姐告诉他的话,让他很不理解,心里很不舒服。
五师姐刚才说:“你说的这些,我相信很多人都察觉到了,但是他们没有问,我们也没必要站出来,师姐还欠季空一个人情。”
六师兄在一旁不语,反而听到了周明月的话,点了点头。
“因为利益,冯家只有能保证冯觅儿和季空能完婚,冯家能更进一步下,才会做出让步,这些人才会有更大的利益拿!”
“不然,继续深究下去,冯觅儿没能和季空完婚,甚至冯家从此衰败,他们能得到什么好处?有时候,适当的放过敌人,让他发展的更好,他们才会获得更多的东西。”
“怎能如此?”阿七怔怔失语,有些不敢置信。
“那些受害者呢?没人愿意给她们讨一个公道吗?”
五师姐拍了拍阿七,这是他第一次下山,就看到了江湖最令人作呕的一面,不过早些明白也不算坏事。
“死的都是冯家的人,你看冯家还在追究什么吗?他们自己渡过了难关,还会管死了的人怎么想?这些人也捏着冯家隐瞒消息的把柄,坑了一把冯家,就算是为那些人报仇了…”
阿七不再说话,有些难以接受,坐在椅子上发神。
“诸位!此事我冯家确有很多做的不好的地方,因为自己的私心故意隐瞒消息,造成了不可挽回的损失,所以冯家愿出两百人作为先锋,和众位一起去讨伐闻剑山庄!”
冯朗平站起来,对场中不是冯家的人抱拳,朗声说道。
“为了避免诸位在此次讨伐战中受伤,冯家特意拿出家传的轻功《逢花踏》供各位学习,还有讨伐期间所有的后勤全由冯家提供!”
冯家这是给你们好处,可以!但是你们得跟我我冯家一起去灭了闻剑山庄,来多少人都行,但是你们得出力!
只要冯家现在和这些人绑定到一起,去分闻剑山庄这块更大的肥肉,他们便不会再揪着冯家不放,还会成为盟友,不会再纠缠觅儿当年的事!
冯家不仅转危为安,还可以瓜分了闻剑山庄!只不过死了些无足轻重的女武者罢了,她们天资都一般,只要冯觅儿还在冯家,支持冯家,冯家就不会倒!
除了陆远和阿七这边的人没说话,其他人都笑呵呵的回应着。
“冯家主慷慨,这番大作为都是为了这些女武者报仇,想必她们泉下有知,也会为了生在冯家感到骄傲!我九阳门一定会参与此事,讨伐闻剑山庄,与冯家同进同退!”
“好一个闻剑山庄,简直十恶不赦!我杨家也愿参与!”
“我们景辉堂和冯家即将成为一家人,这种事我们一定帮忙!”
“正云山也看不得贼人猖狂!”
“易水涯也…”
冯家的议事堂好像从十月寒冬中解封了一样,气氛不再压抑,好多人都在说话,都和冯朗平有说有笑,连冯老四都有人上去笑着交谈。
阿七只觉得听到了群魔在狞笑,在商量着去哪里吃人,怎样才好吃,你该吃多少,我又该吃多少…
这就是江湖吗?下山以来,见过的人中,除了徐琳和冯景儿这些人,其他人好像都是这样,都差不多,就连周明月和他们比起来,都显得不那么烦人了。
“为什么?为什么?受到伤害的明明是冯家人,是那些死去的人和她们的亲人!为什么家主要赔偿这些人?”冯景儿阵阵呢喃,看向了阿七。
“景儿姑娘,我们替她们报仇吧!”阿七看着冯景儿的迷茫、怀疑、又有些绝望的表情,忽然下定了决心,拍了拍冯景儿的肩膀,如此说道。
阿七心想:“冯奏他们还相信着我呢!冯家还有很多人如冯景儿一般,你冯家不杀!我来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