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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次日清晨,台风已过,天空恢复了往日的平静,只有被台风侵袭和蹂躏过的大地还在呻吟喘息。

林炎景昨晚向杨忠鑫报告了姆山所收费棚倒塌及一处高速公路施工工地发生事故后,今晨,便带着几位处长直奔两个现场看看,并准备与刘选通和陈海科会合后,再去正在施工的宁亭跨海大桥。这座大桥的进展情况,也是杨忠鑫时常向林炎景问及的。

高速公路交警已经不再封闭道路,因此,沿高速公路进入昨日曾经被台风摧残过的万宁段,路的两侧山上尽是被台风劈断树枝及树叶的赤裸树干,而两边田野又是成片成片倒伏在地的蔬菜和庄稼,还有那一座接一座被台风刮没了瓦片的农村民房,在林炎景看来,不说是满目疮痍也是狼藉一片。

林炎景首先到达姆山收费所,这里一进一出的车道已经开通,没有滞留的车辆,仅剩下一小部分的钢棚残骸正在切割处理。陈海科及姚耕夫和苏所长都已经等候在收费棚原址旁。

陈海科向林炎景介绍昨晚养护公司通宵达旦的清理过程,以及天亮时省里、市里一批批人通过姆山所赶赴避风港抢险救灾的情况。一整夜没休息的陈海科话中语音有些沙哑,面容略显憔悴。

林炎景听完,马上走到正手持切割机的胡班长身边,向他表示问候说:“你们辛苦了。”由于在基层,胡班长从没见过林炎景,也就不认识,于是,胡班长手中的活没有停下来,只是转过头来看了看,加上切割机声音又刺耳,没有听到也没有回答。因为,只知道自车道清理完开通后很多当官的小车经过这里,没有人下车,更没人到身边来看,相互没有理会,习以为常了。不过,这时他发现陈总陪在一旁,猜想可能是不一般的领导,所以,最终还是关了电源,转过身面对眼前这位来客。

林炎景看着眼前这么埋头苦干的职工,心里已有几分敬意,再察觉班长脸上那几分疲惫的倦态,又深情地道一声:“你们辛苦了,谢谢你们。”

在旁的陈海科赶忙向胡班长介绍:“这是省公司林总来看大家。”

“哦,是林总呀。我们知道省公司华董。对不起。领导更辛苦。”胡班长这下子才明白是这么大的领导。当然,他所知道的此省公司非彼省公司,基层工人平时也没有时间管那么多上层事。

“你们从昨晚一直坚持到现在,这个时间段非同一般,你们不但为高速公路争取到时间,更重要的是你们为海边的抢险救灾赢得了时机,那里有几万百姓和上千只渔船因台风受灾,急需救援,因此,我们高速公路部门虽然也受灾,但却没有影响周围群众的救灾,这个功劳应该记在你们身上。”林炎景动情地对养护公司这几位工人说。

胡班长40多岁,是原万宁市公路局机修厂工人,调到高速公路养护公司已经干了好几年,除了以前得到过华董表扬外,还从来没有得到过管华董的省公司领导的表扬,心里自然喜滋滋的,于是,他赶忙抬起那黑漆漆的手说:“谢谢。”然后,不管周围,手一扭开关,切割机又响起,低头干活了,因为,他要实现昨晚在陈总面前的承诺。

林炎景发自内心地喜欢这些朴实、吃苦的工人,不管胡班长抬没抬头,林炎景还是向在场的工人招招手,嘱咐一声说:“大家注意休息,注意安全呵。”

说完,林炎景到所里看望了昨晚值班的几位职工,同时又告诉陈海科及姚耕夫等,据确切情况通报,海边群众的生命财产已经遭受巨大损失,不但惊动省里,还惊动了中央,可能不出两天就会有中央领导来查看灾情,希望大家继续保持状态,为抢险救灾做好服务。

林炎景准备去建设工地,因为,刘选通打来电话说万宁市周全胜副市长也到了,正在工地等他。

刘选通昨晚也是经历了一场风风雨雨,快到天亮时才赶到工地,而且还是跑简易道路,更难走,把他一身老骨头颠得快散架了,于是,心里直怨顾翔这个家伙没把工地管好,害得他要连夜赶路,否则,他可以在市指挥部里舒舒服服地听听电话问问情况就行了。

刘选通到达工地时,顾翔才到一会儿。原先刘选通并不清楚台风来时顾翔不在场,后发现顾翔也跟他一样问这问那,不像在工地上自始至终坚守的人,追问下,顾翔才说出自己当时没在工地。

这下子,刘选通大火,不管受不受得了,劈头盖脑地一阵大骂:“你他妈的,这么个簈样,省里布置,市里祝总也布置,大家都深入抗台风第一线,你却离开工地,是不是去泡妞找小姐呀?你以为台风是来演戏,供你观赏呀!你现在不是我管的副总,如果是我管,就把你先撤了。”

顾翔不敢吭声,四十好几了,论年纪,毕竟面前的刘总比他大多了,论资格,更得乖乖地听着这位来自省里业主的一阵痛骂,平时就知道刘总管事严格且喜欢骂人,骂得狗血喷头,不给一点面子,何况,这件事情上自己已经理亏。

骂完了,刘选通似乎有些解气,回过头来才向项目经理详细了解事故过程。

刘选通没有去看死者,一是不认识老石,二是了解到老石年龄才50岁刚出头,属于早逝,年纪大的人,是忌讳去看或者送终的,其实作为省里来的领导,也确实不必要,所以,只是去医院探望了14个受伤的民工。

看完伤员回到工地项目部不久,市里周全胜副市长赶到,过一会儿林炎景也来了。于是,连顾翔等几个人便在工地项目经理部开了个简短碰头会。

“我们前几个星期才在工地会合,今天又在这里与周市长碰面,看来挺有缘的,不过,今天不是好事。”林炎景先开口说。

“是的,今天是突然的紧急集合。”也是部队转业的周副市长接着话说。

“我看,今天工地上的事故本不应该发生,完全是防灾责任没有得到落实的结果,你看,工地负责人不在现场,项目经理在现场,又忽视了台风的影响力,阻止不力,导致受损。”刘选通先把话拉到正题上。

大伙儿对此看法频频点头。

顾翔检讨说:“是我没有引起足够重视,台风来临还去市里办事,后因高速公路封闭赶不回来,迟了一步,我应作检讨,对不起各位领导,更对不起伤亡的工人。”

“现在你们赶紧抓好安抚和后事处理,并且抓紧时间恢复施工。另外,会后我请市安全监督局和高速公路指挥部一起,派人来调查了解你们防台风工作职责落实问题,到时候请配合。”周副市长告诉顾翔。

“好。”顾翔低头应道但心里一阵不安。因为一旦安监局介入调查,肯定没那么轻松过关,顾翔明白这一点。

“要吸取教训,今年还会有几次台风来,不要再出现伤亡事故。”林炎景对顾翔强调。

“再出事故,就把你顾翔先掀倒。”刘选通似乎还有些不解气。

该是项目部他们去处理善后事宜了,林炎景准备去跨海大桥看看,于是,留下项目部的人,其他省里和市里来的人都坐上车直奔大桥去。

跨海大桥地处海口,因为桥一端是万宁市的一个岛屿,另一端是古亭市的陆地半岛,两市各取一字,总不能叫“万古”吧,于是,各取第二个字,叫“宁亭”跨海大桥。大桥两端,市里各自都在规划经济开发区、台商投资区和港口码头等,古亭端还有一条高速公路连接线直通国家高速公路网的沿海大通道。一旦跨海大桥建成,桥两端的一大片区域,必将发生巨大变化。

正因为一座大桥牵连两个市,建设之初各有各的算盘,各有各的困难和条件,为此,受宋副省长指派,在前两年开始的前期工作,林炎景就不断地介入协调。

比如说投资吧,大桥总概算69亿元,如何分担?就是个难题。

万宁市认为这端只是个岛屿,面积小,应该少分担,而古亭端海域面积大,受益人口多,应该多分担些。古亭市则认为,用地被占得多,拆迁量大,负担重,长远看这座大桥对于对方岛屿开发来说,将有着不可估量的永久效益,两市起码要均分投资。

你来我往各说各的理由,一时连省发改委也难以裁决从而核定两市投资计划。

此时,倒是林炎景从技术层面加上社会效益来分析,认为古亭端海域面积大,属于大陆架延伸,浅水区域宽,今后大桥桩基短且量多,而万宁端海域面积虽小,但海沟靠岛屿一侧,属于深水区,桩基长且量小,施工不易,加上风浪肯定比半岛大,施工难度就更大;另一方面,万宁市的岛屿开发已经列入省里重中之重的对台开放开发项目,而且迫在眉睫,急于启动,就欠一个便捷的交通条件,因为,史上海湾两岸间没有交通可言,连渡船都没有,从古亭这头要到对岸,须绕陆路100多千米才能到达,随着两市海洋和港口经济的发展,路岛之间能通过大桥连起来,这是几代人梦寐以求的事,一旦实现,意义非凡,所以两市应该均担投资。

经林炎景这一分析并且不辞辛苦地奔走两市,终于说服两市领导及具体负责人,而且还商定由古亭市高速公路建设指挥部负责整座大桥工程施工,但各自承担所涉及的征地拆迁及群众安置。由此,两市在省里总指挥部的主持下签了个合同后,便开始正式转入工程实施阶段。从招投标起,至今已经两年多时间,大桥下部结构基本完成,正在进行上部构造施工,年底是大桥交工验收的最后时限,也即全省今年通车项目之一,所以,当前是大桥施工最关键时期,也是林炎景这段时间较为关注的一个项目。

由于从前期开始就介入,来龙去脉熟门熟路,又牵连两市,需要相当的协调力度,另一方面,这座桥系全省第一跨海大桥,技术和施工等各个方面的要求甚高,所以,林炎景没有将这个项目交给刘选通分管,而是从头到尾自己来管。

到达大桥的万宁端,也即岛屿,行车需要一个小时左右。由于岛屿与万宁陆地相隔很近,不到百米宽,早些年就填筑一条海堤连接起来,所以,从万宁市到岛上很是方便。

来到岛屿的大桥桥头施工现场,负责施工的大桥指挥部总指挥纪泉淦已经带着几个工程技术人员在那儿等候林炎景等。一起来的还有大桥施工单位川桥公司大桥分公司鲁泳经理,他除了不认识万宁市的来人外,其他人都认识。自然,纪泉淦得为大家相互介绍一番。

纪泉淦也是林炎景在东安公路学院路桥专业的同班同学,站着比林炎景高半个头,当时,一个班里同一个省的同学就他俩,林炎景还是他的班支部书记,至今,有时碰在一起,说话俏皮的纪泉淦还会拿辅导员孙莉来笑话林炎景,说他:“没本事,那么一个漂亮妹子,没办法弄到手,给别人抢去,早知道,应该由我纪泉淦来,可能孙莉今天就是你眼前的嫂子喽。”玩笑归玩笑,有时说到此事,林炎景心里确感到有点拔凉拔凉的,五味杂陈,说不出滋味来,只得无奈地求纪泉淦说:“你别老是挖苦我,好不好?”也正因为有老同学这层关系,前两年纪泉淦到交通部报批大桥项目时,得到老同学童德阳及孙莉的丈夫温帧永他们的鼎力相助,不论批复速度还是补助资金,都无可挑剔。

当年同时毕业的纪泉淦,同样回到家乡古亭市交通局工作,从一个普通技术员开始做起,直到市交通局局长,而后又到市政府任副巡视员兼市高速公路建设指挥部副指挥。当省里明确跨海大桥由古亭市承担施工管理任务时,市里考虑到这个项目非同一般,经省里同意,派纪泉淦担任大桥建设总指挥。当时,市里来征求意见时,林炎景不避讳同学关系,不经研究立马点头同意,因为,林炎景太了解古亭市的技术和管理力量,能让他这个老同学亲自主持跨海大桥施工管理,那真是慧眼识珠。林炎景非常了解他的同学,除了技术上的理论计算或者软件应用不如现在的年轻人外,其余的则见多识广,难不倒他,尤其是各方面的管理技能更是历练多年,看问题深刻,处理问题干脆,敢作敢为。如此素质的领导,实在难得,大桥管理正需要这样的老同志。而纪泉淦也认为这座大桥是全省第一,学路桥毕业出来,自己从未亲身负责施工过这样大跨度的桥梁,实属千载难逢的专业实践机遇,趁自己身体还行,决定接受市里的要求,主持这次大桥施工管理。当时,他还偷偷地向林炎景透露过市里的想法。

林炎景清楚,他这个老同学说话犀利,嘴巴不饶人,有时候,会把对方说得尴尬万分,哭笑不得。这种性格用在工程管理上挺好,犹如一根无形的软鞭,抽在身上不留痕迹但会难受,促使施工人员认真负责。

“哎哟,周副市长也陪着我这个老同学来视察了,谢谢关心。”纪泉淦一见面不与林炎景先打招呼,却对周副市长说道,不知道是冷是热。

“辛苦了,纪巡。”周副市长应道。当下,在官场上习惯于称呼处级别的调研员为“某某调”,厅级别的巡视员为“某某巡”。

“不辛苦,谢谢领导关心。不过,周市长,桥头有几户群众反映征地拆迁补偿的钱还没有拿足,在我们启运大梁时,出来闹了几回,弄得工地停工几回。你们市里也做了工作,但效果不怎么样,现在市长来了,请多多支持。”纪泉淦不忘每一次都给代表万宁市在大桥建设总指挥部兼任副总指挥的周副市长出点题目。

自古亭方负责施工以来,确实困难重重,且不说施工技术的难度,自身还好克服,主要是群众工作难上难,特别是万宁市这一头,不管是征地、征海,还是拆房改路,每一项都没有古亭市这边顺利,因为,古亭市这头,纪泉淦作为副巡视员,说话还很响,有人听,有人怕,工作推进得很快,而万宁市岛屿这头的老百姓摸透了当前政府一些部门办事的习性,认为工程是古亭市做,平时不求你,也没得到过什么好处,不趁这次机会要求多一些补偿,今后工程结束,再去古亭找人说事,那就鬼也找不到了。至于那些万宁市派到大桥工地负责征地拆迁的工作人员吧,不敢说不积极,但没有尽心尽责,推一步进一步,缺乏主动性,纪泉淦对他们总觉得指挥起来使不上劲,这些人反而暗中认为你纪泉淦虽然是总指挥,毕竟今后不是他们的直属领导,管不了他们,一旦大桥建好就拜拜了。所以,纪泉淦对岛屿这头的征地拆迁工作很不满,时常会恼火,又无可奈何,只好找机会向他们市里领导求助解决问题。

周副市长并不常来大桥工地,不知道情况,回头问祝凯军:“咋回事?”

祝凯军也不清楚详细情况,说一声:“我也不太了解,请负责这里征地拆迁的人来说一下。”他们确实因为是古亭市负责大桥施工而不太常过问这里的事情,仅抽调几个工作人员负责本岛上的征地拆迁及民事。

纪泉淦面对此景,心想这些人对大桥已经当惯了“甩手掌柜”,现在还二次“甩手”。

站在距离领导们较远的那些工作人员听见祝总在召唤,马上挤进人群应道:“原先我们都已经全数把补偿款汇入镇的户头,听说镇里也汇给了村,可村里只发一部分,留下一部分还未发,说是要搞村里的公共设施。这也是听老百姓说的。”

“这怎么行?征迁款要如数补到群众个人,不能这样截留。

镇、村有没有人在这?”周副市长很不满。可是,今天没有通知县里领导来,更不用说镇和村了。

“今天没有通知他们来。”祝总应道。

“那等会儿我来打电话给他们县里。”周副市长答应道。

“那太好了,你看,你看,市长一出面,世上无难事。”纪泉淦眼睛眯眯地笑说。

祝总在旁则暗想:这次又让纪巡弄了一次。去年一季度在本市五套班子主要领导视察大桥时,纪泉淦同样自恃官帽不归万宁管,当着他们书记市长的面,数说工程受岛屿这头的征地拆迁影响而拖累进度,害得分管的周副市长在现场很被动。

幸好,管了这么多年交通建设的周副市长能够体谅现场施工管理者的苦衷和焦急,不与纪泉淦较真,更不会记恨,每次得知问题后都负责任地跟踪解决问题,没有推诿,这点与西平市朱明副市长的工作态度有所相似。正因为如此,纪泉淦才抓住机会,为大桥解决了一些棘手问题。

“行了,周副市长会去交代。你泉淦放心好了。”林炎景这才有机会插话。

“当然放心,周市长在你面前说的话还会不算数?”纪泉淦还是不放过机会逼一下万宁市。

“我们去看看桥头吧。”林炎景告诉纪泉淦。

“好,走吧。”纪泉淦应道,并告诉已经识路的林炎景的驾驶员带着所有座车绕行到对岸工地,等候即将乘船到对岸的人员。

因为,纪泉淦带着看桥就没准备返回,而是顺着大桥工地直到对岸工地。

“你刚才是坐渡船来的吗?”林炎景问纪泉淦。

“是的,想让你乘船再看看即将合龙的主跨施工。”纪泉淦应道。

“行,那走吧。”林炎景同时招呼大家。

“这两天的台风,对这里影响怎样?”林炎景突然记起台风的事,边走边问纪泉淦。此前没有听到过这里的情况,猜想不会有什么事,习惯性地想再证实一下。

“没有什么事情,台风来前,都已经准备好,加固缆索、塔吊、栈桥、平台等等,渡船不开,运梁船停运,桥墩、桥面、桥头及一切高处都将施工人员撤下,栈桥也不准车辆和行人通过,拉闸切断电源,所有施工停止。现在台风过去了,我们大桥没有人员和财产受损发生。”尽管是老同学,纪泉淦还是一五一十地认真报告。

“哦,你是海边人,终究比我这山里人老道。”林炎景笑笑地接上话说。

“童德阳昨天还来电话,一方面问大桥施工情况,另一方面也问防台风的事。反正,有时候三天两头会来个电话问问情况。”

纪泉淦谈起北京老同学来。

“是的,一是老同学之间找点话说说,二是这个大项目在他的案桌上也摆得上位置,他会时常记在心上。当年还多亏他的重视,我们才顺利拿下这个大桥的审批。我们都应该感谢老同学司长。”林炎景说。

“那是,我们这老同学没得说。什么时候找个机会我们再去北京,把德阳及孙莉夫妇叫出来聚一聚,也让你温故知新片刻。”

纪泉淦嬉笑着说。

“又来了,又来了。”林炎景无奈地应道。

宁亭大桥地处东海的古亭湾,海面宽阔,波涛汹涌,风急浪高。大桥全长12.45千米,除主跨800米系双塔分幅组合梁斜拉桥外,其余两端则是预应力混凝土连续箱梁引桥。这是一座集现代科学技术于一体的高速公路大跨径桥梁。

站在岛屿端的引桥桥头放眼望去,主桥桥塔及主梁已经初具规模,两端各由几十跨的引桥,向对岸延伸,虽然大桥还是个雏形,但足以展现这座大桥建成后的雄伟气势。

林炎景已经来过大桥好几次了,每一次来都有新的面貌,不过,最近也好长时间没来了。现场其他人更是少来。

桥上在施工,主跨还没有合龙,所以,无法从桥上过,只得走桥下。

“纪巡,外观这么漂亮的大梁是怎么预制?又怎么吊上去?”

周副市长仰着头看着引桥大梁不解地问。他原先熟悉的是一片一片T型、箱型或者空心板预制梁吊上去铺架,没见过这么宽的一片梁铺架在桥墩上。

“我们这个工地没有用预制梁,是桥墩上现浇,而且是采用滑模工艺。”纪泉淦解释道。

“什么是滑模?那很先进呀!”周副市长佩服地说。

“就是不用满堂支架,模板直接设置在桥墩上,脱模时用机械顶推移动到下一跨。这个技术别说在全省,就是国内也是顶尖的施工技术。”鲁泳经理抢先解释并颇显几分自豪。

“我们全省高速公路桥梁施工只有这里采用滑模现浇,属于领先水平。”刘选通在旁插话。

“大桥两端引桥全部采用这种方式施工,提高了速度,也保证了质量,节约了大面积的预制场地。”林炎景也说。

“哦,是这样施工,纪巡,佩服佩服。”周副市长夸赞说。

“不敢当,但愿市长今后能常来指导就好了。”纪泉淦笑笑地回答道。然后,转头对林炎景感慨地说:“老同学,时至今日,我这大桥施工最艰难的日子已经过去了,现在上部施工好得多。”“现在是好些了,那时确实让你够呛。”林炎景点头称是。

前两年,纪泉淦接到大桥施工任务时,明白这座大桥施工的技术含量和艰难困苦程度,于是,从招投标选施工队伍开始就严格把关,公开表明,参与招投标队伍的,必须具有国家一级总承包施工单位资格,而且在报名投标、开标及合同谈判时,又别出心裁地要求施工企业法人代表亲自来报名,认人不认公章,否则免谈。这个额外要求,几近苛刻,虽然如此,那些对大桥趋之若鹜的施工队伍也不得不听从,那些在国内能够呼风唤雨的大型企业董事长们个个忙得团团转,暗里叫苦连天,明里却不敢吭声。

纪泉淦则认为这一招可把来参与招投标的施工队伍先期管住,虚假挂靠者望而生畏,不敢报名,名副其实者光明正大,踊跃报名,既保证了施工队伍来投标时不走样,又促使今后中标的队伍进场后不变样。

既然是董事长来,纪泉淦为了验明正身,必然来一个见面一个。他又是性情中人,见面后不想怠慢他们,就在指挥部的食堂里多煮几道菜招待远道而来的董事长们。纪泉淦也是有一定酒量的人,自己能喝不少,也不让别人少喝,而且他在饭桌上还有个强权习气,即老是爱帮人家添饭夹菜,要求人家没完没了地装进肚子里,最后把一桌人个个搞得像酒囊饭袋似的而且还颠三倒四不成体统。就他自己回到家也稀里糊涂了,连3岁的孙子喊他“爷爷”时,他还愣愣地看了许久,才开始做他每天一次的“志愿者活动”:平时如果没有喝酒回到家中,只要孙子喊一声“爷爷”,他立马放下公文包然后四肢着地,叫孙子趴在自己背上,俯首甘为孺子牛,驮着孙子在客厅地板上绕三圈才甘愿起来。海边的人,一贯早婚早育,林炎景的孩子还没结婚,纪泉淦却已有3岁的孙子了。

就这件招投标的事,那段时间同样把纪泉淦也忙得团团转。

进场开工后,把两岸施工栈桥搭好,在进行主塔水下基础施工时,第一次要将陆上预制焊接好的双壁钢板围堰运到到海上就位,那得经浮运、牵引、到位、吊装、定位、下沉、吸泥等等一系列复杂工序,都要在汹涌澎湃的大海里完成,谈何容易。虽然这些工序操作都是由施工队伍完成,但是,作为总指挥的纪泉淦认为自己没有任何理由不全身心地在场关注,因为,这是整座大桥施工的开端,不论从技术要求出发,还是从水下质量考虑,他都认为要把好第一关。

然而,这围堰就位下沉还仅仅是起步,接下来的钻孔灌注桩施工的测量定位、埋设护筒、冲孔、成孔、清孔及放置钢筋笼、浇筑混凝土、破桩头等直至成为主塔承台,又是一连串严密的施工工序,道道是关,道道是卡,来不得半点马虎。即便是海上钻孔溢流出的泥浆也得守护着,不让一瓢流入海里去污染水质。纪泉淦又是几个日日夜夜不得安宁。对此,他在招投标完成后,对中标单位就公开宣称:“我这个人管工程,不但管主神经,还要管到神经末梢。”

其实,一座大桥的“末梢”无计其数,对于大桥附近水域情况、水下地形、基岩性质和表面状况,平时大海的水深、流速、流态、潮差等,纪泉淦心中必须要有数。于是,在那些日子里,除了到市政府或者省里开会外,他每天白天跟班检查,晚上驮完孙子,吃完饭,又跑到工地,一站又几个小时才回去。一个年过半百的人,在海浪翻滚的渡船,在海风凛冽的栈桥,在摇晃颤动的脚手架,无处不留下上上下下的身影和脚印。

可是,就在去年上半年,他也经历了一个触痛他自身神经末梢的事件。

纪泉淦兄弟4个,他排行老大,几个弟弟都已成家立业,也都有不错的工作和家庭,当然,论事业,论官职,非纪泉淦第一莫属,几个弟弟佩服大哥,而纪泉淦也对弟弟关爱有加,兄弟之间和睦相处,情同手足。

不幸的是,才华横溢的老四在去年初被诊断为癌症晚期,这一晴天霹雳的消息,令一家人情绪一落千丈,跌入深渊,尤其是老大。由于父亲早逝,靠母亲拉扯着几个孩子成人,于是,长兄如父,不言而喻,纪泉淦在家里起了主心骨作用,孝敬着母亲,呵护着弟弟。这个老四,有一个很好的工作岗位,是个科长,在单位里很受器重,是作为领导干部的苗子被培养,而且平时爱好写作,在省、市报纸杂志上发表过不少作品,为此,纪泉淦也很疼爱这个老四。

从弟弟被诊断出病情直到去世的那段时间里,纪泉淦一人当两人用,强忍着痛苦,白天在大桥守候着施工,晚上到医院守护病榻上的弟弟。当弟弟神志清醒时,他强装笑脸陪着说话聊天,谈古论今,以弥补平时无暇与弟弟私语的遗憾;当弟弟弥留之际,他心如刀绞,以泪洗面。最终,在半年内病魔就夺去了他四弟年轻的生命,给纪泉淦带来巨大悲伤和痛楚。

纪泉淦弟弟的这一切,除了他的驾驶员知道内情外,工地上没有一个人知道。他弟弟出殡火化那天,恰逢主塔连续三天实行不间断浇筑钢筋混凝土,工地需要他在场督战,尤其到了最后容易疲乏之时,如果停歇,极可能造成断裂,所以,管到工程质量末梢的他,无论如何不会轻易离开现场。家里弟弟又需要大哥最后看一眼送一程,如果,没能最后见一面弟弟,那会成为终身憾事,对不起骨肉兄弟,怎么办?

无奈之下,他告诉其他几个弟弟,把老四所有的丧事准备妥当,按照工地上浇筑混凝土技术允许停歇的时间段,开始进行送葬仪式。果真,纪泉淦就利用这一短短的时间段,从大桥工地直奔殡仪馆,不惜长兄的尊严,以亡者为大,立即在弟弟遗体前跪下并连磕三个头,然后,泣不成声地向弟弟道一声:“大哥对不起你了,工地实在走不开,你也知道的,你就放心走吧,母亲和弟妹、侄女们,我会照顾好他们。”说完一时还不肯起来,还是一起跪着的其他弟弟们不舍得大哥跪太长时间而把他先扶起来。

仪式完,纪泉淦向其他几个弟弟交代了送弟弟遗体火化时应该照办的风俗和事项,然后,来不及再看一眼弟弟,就迅速赶回了紧张的工地,前后就两个小时左右。回到工地,好像没有什么事情发生过似的,工地上的管理人员及工人们就更不清楚纪总离开工地一会儿做了什么事,即便是他泛红的眼圈及脸上多少留有的泪痕,也没人注意到。

就那段时期,纪泉淦既要管好大桥工地,又要照顾好家中病危的弟弟,可真是够他受的,如此繁重的施工任务和心灵的重大打击,要他同时承担和忍受。几个月来,原来颇饱满的脸庞瘪陷了许多,体格也似乎削弱了些。纪泉淦这条海边出生长大的硬汉子,始终就这么暗暗地强撑着,谁也不曾想到,他除了坚守一个工地外,还要守护一张病床。就在他的弟弟去世后的第二天,市里有人传开了,工地的同事问及并责怪他隐瞒这么个大事时,他才向同事们表示事前没有告知的歉意。即使林炎景也是过后一个多月才听说并向纪泉淦证实的,自然,纪泉淦同样也遭林炎景责怪一通。

他们顺着栈桥边走边看,不觉到了南主塔施工平台。平时远看似乎不太起眼的桥塔,近身一看,却巨大无比让人惊叹不已。

仰望两座157米高的钢筋混凝土主塔,高耸入云,蔚为壮观。再遥望对面800米远的北主塔,同样屹立海中,气势雄伟。从没有到过大型桥梁施工现场的周副市长惊叹不已,连连发出“了不起,了不起”的赞叹声。从平台上看,两塔之间正进行桥面箱梁的吊装拼接施工。

由于要保障民用船只正常来往通航,施工栈桥在此就与对面栈桥断开,没有相连,不能继续步行。为此,纪泉淦建议乘船渡海,林炎景表示赞同。

纪泉淦早已调来专门为大桥施工服务的交通渡船在等候,于是,他们一行登上渡船朝海湾中央及对岸驶去。

今天正值台风过后的晴朗天气,但是,海面上还是波涛滚滚,渡船在微微的颠簸中行进。船上的人们顾不得欣赏清澈深蓝的大海和自由翱翔的海鸥,而是全神贯注地仰着头观看着头上的大桥工地。

远处一艘浮吊船运载着一截钢筋混凝土预制箱梁缓缓驶来,临近交通渡船时,又是给人一阵惊奇。那箱梁说是仅一截,但足有5米宽3米高,眼前掠过时,犹如一座大房子在缓缓漂动。

“这么大的钢筋混凝土箱梁,是怎么吊起来还要挂在上面的?”周副市长又是一阵不解地问。

“你看,就是用主塔顶上设置的吊索将箱梁提升至桥面位置,一截一截拼接起来,再用斜拉索穿挂起来,然后进行张拉。主塔两边同时均衡地这样拼接,最终在主跨中央对接。瞧,现在还差几截就可以对接了,对接完,一座桥就初步成形了。”纪泉淦解释说。

“哦,是这么施工的。一座桥需要多少钢材呀?”周副市长惊叹之余问。

“大概需要两万多吨,含多种型号。”纪泉淦应道。

一座大桥需要数万吨各种各样型号和质地的钢材,准确的数字可能纪泉淦记不得了,唯有采购钢材,才是他记忆犹新的往事。

正当大桥工程准备动工的那个时期,国家出台经济调控政策,银行收紧银根,钢厂原材料缺乏且钢材被限量生产,由此,引起钢材供应紧张且价格奇高。这样,势必给以钢材为主材的大桥带来致命打击,延迟工期、抬高造价、突破概算等一系列问题将产生,这是每一个工程管理者都不愿意接受的后果。

那时候,纪泉淦废寝忘食地跑省城,跑钢厂,不仅拖着市里第一把手到发改委找主任协调钢材供应计划,到钢厂找董事长核批钢材供应数额、型号等,还拉着林炎景跑北京找有关部门的老同学、老熟人帮忙解困。那段时间,纪泉淦在家里为孙子做“志愿者活动”也少了许多回,因为要么是出差在外地没有回家,要么是回家已经太晚了,孙子闹着等爷爷一阵子后,不知不觉地睡了。

就说张拉用的钢绞线,全国没有几家生产,这是桥梁必不可少的主材,当时也是极大地缺货,以至于混凝土预制好了,就等钢绞线,已经处于停工待料的危机。为了几千吨这样的材料,纪泉淦亲自带着材料管理员到外省的一个钢绞线厂附近的宾馆住下后,天天跑到钢绞线厂董事长或者总经理办公室苦等,坐在办公室沙发上,只要有空档时间就向他们聊大桥的事。厂领导没时间聊,他就到车间去转悠溜达,了解生产情况。对此,厂领导们也不好意思冷落这位来自地方的厅级干部,因为,厂领导的级别还不如他高,只好一边陪着聊,一边等待钢绞线成品出厂信息,一旦有成品出厂,领导们会优先照顾到眼前这位已经守候多日的纪巡,交代车间直接装上纪泉淦带来的大货车运走。不仅如此,纪泉淦还叫自己带来的材料管理员也混到生产车间或者成品仓库去侦查,甚至有一次还在厂里拦截过载着钢绞线准备出厂的车子,逼厂里改变供应单位。最终凭着纪泉淦那三寸不烂之舌,好说歹说,厂里领导只好重改发货单而运往南江省宁亭大桥。

经过近一个月的近似无休止地纠缠着厂方,大桥的钢绞线供应基本得到保障。纪泉淦这一招,也成为古亭市里的一段佳话,受到市里主要领导的好评。

纪泉淦这样做,并没有在钢绞线厂那里带来不良印象,厂领导从刚开始的颇为厌烦到理解,最后反而大加赞扬南江省地方领导、高速公路建设者的敬业精神和执着意志,还拿纪泉淦的事例教育钢厂职工。过后,纪泉淦还成为厂领导的朋友并且邀请他们到南江省和大桥参观考察了一次。从那以后,大桥陆陆续续对钢绞线的需求,再也不用纪泉淦出面要了,而是厂里按照大桥提供的供应计划,源源不断地直接发运到大桥工地。

当渡船行驶到南北塔中央水域时,刘选通指着在拼接施工的桥上说:“鲁经理,上面拼接好的箱梁两端,安全防护网前面设了,后面还没跟上。”刘选通好不容易找到一点瑕疵,因为,不是他分管,平时也没来过,很规范的施工没让他能挑出什么毛病来。

“这倒是,你得赶紧叫施工班子立即补上,这么高,不容丁点儿疏忽。”林炎景对鲁泳倒是认真起来说。

“好。”鲁泳马上掏出手机给桥上负责吊装拼接的施工班子挂电话进行交代。

渡船已经开到对面北主塔施工平台下,大家在此又须离船走栈桥了。

“鲁经理,你们很了不起呀。这么高、这么大、这么宽的大桥,你们能施工到这样的规模,好样的,今后我们万宁市如果有这样的桥,也欢迎你们来建。”周副市长大加赞扬。

“是的,川桥公司是国家一级施工企业,在全国江河湖海里修建过很多大型桥梁,尤其在长江上有多座大跨径桥梁是他们建的。”林炎景也夸赞这支施工队伍。

“谢谢了,感谢大家的厚爱和支持,我们公司一定会把这座大桥做好。”鲁泳被赞扬得心里乐滋滋的。

“不过,你也别忘乎所以,桥上安全防护网是今天我们发现的你们施工中最大的安全隐患,马上去补上吧,不得拖到明天。”

林炎景不忘这件事,再次对鲁泳强调。

脚下走的栈桥已经属于北岸的古亭市地盘了,纪泉淦似乎更来劲些,不停地指着引桥向大家介绍这方面的情况。

是的,大桥施工到现在,纪泉淦最引以为豪的亮点有二,一是引桥的滑模施工工艺,二是已经全部完成的大桥基础钻孔灌注桩施工用的泥浆,没有造成对海水的任何污染。

按照惯常的施工方法,也就是纪泉淦在校学的课本知识,或者说是近几年的建桥技术,对于小跨径桥梁,先是满堂支架,现浇后拆模成形,后来,起重吊装设备先进了,大多就采用分片预制,然后吊装,这是用了几十年的建桥方式。

纪泉淦不想按照老祖宗的管用办法,在平时关注国内外建桥技术时,发现有滑模技术运用到民用建筑、水利设施等,更直观的是滑模技术用于隧道,制作台车进行混凝土二衬,取得了平顺、圆滑、精确等极佳效果。

纪泉淦由此考虑将此滑模技术用于大梁施工,于是他找到鲁泳进行商讨,不想,鲁泳也正为找不到上百亩面积的预制场地而伤脑筋,经纪泉淦一提醒,两人马上合拍,并且立即召集几个路桥、机械专业人员进行研究攻关。

经过一段时间的研究并且实验,就在引桥基础及桥墩完成施工时,成功的大梁现浇滑模技术也立刻派上用场,并且两端引桥大梁施工全部采用上这一独创技术。

纪泉淦为此极为兴奋,在第一次浇筑到脱模滑移成功当晚,回到家里,高兴地驮着孙子在客厅连转10圈,把孙子都转晕了,害得孙子后来接连三天不敢再趴到他的背上。

这是个新技术,成了全省高速公路桥梁施工的典范,得到各方赞扬,自然林炎景也为之高兴,连刘选通也在刚才给予充分肯定。高兴之余,纪泉淦还准备在大桥建成后,向省里报科技进步奖。

说到钻孔桩泥浆处理,海边生海边长的纪泉淦,对海水有着特殊的情感,绝不会放任污泥浊水混入碧海中去,因此,在海上每一根桩开钻,泥浆的制作、使用、回收运走或再使用等一整套泥浆循环使用设备、工艺都在他视野之内。

为此,他曾经事前告诫施工班子说:“如果哪天谁把泥浆泄漏到海里了,那么我去现场先喝一口,然后,你们也要跟着我一起喝,那么多的水,够我们喝个饱。”

在场的人听了哈哈笑一阵外,心里却毛毛的。在开钻时都认真做好泥浆处置的每一道工序,直到全桥基础施工完成,都没有出现钻孔泥浆污染海水事件。自然,纪泉淦对此会津津乐道。

走到栈桥起点了,林炎景站在桥头回头再次放眼全桥,心里已有几分惬意。老同学对大桥的施工管理,他没有什么说的。由此,也验证了他长期坚持的主张,即一个项目如果有一个负责任和精通业务的管理者,加上一支优良的施工队伍,那么,一切都会顺利的。

现在,他琢磨着整座桥还需要多少时间完成,按全省年度计划是会提前还是如期。他想进一步与纪泉淦核实一下。

“泉淦,你有把握按照年度计划实现建成通车吗?”林炎景问。

“不出意外,比如台风,或许如地震什么的,我的计划要比省里要求的通车时间提前一个月。”纪泉淦不假思索地应道。

“哦,那我放心了。”林炎景高兴地说。

“看,这个鸟人算什么老同学,我办事,有你不放心的时候?”纪泉淦笑笑地对在场的人说。

“你别笑得那么开心,接下来主桥箱梁拼接过程中安装与制造的误差控制、标高误差控制以及体系转换、索力调整,还有温差、收缩、徐变等等,这些没弄好,都可能导致不良的成桥内力和线形状态出现,所以,你的日子没那么好过。”林炎景也笑笑地提出一系列很专业的意见提醒他,其他人听不懂,纪泉淦他听得懂。

“不用担心,我会督促监测组时时刻刻盯住这些环节,一切都按照你倡导和制订的‘施工标准化’来办。”纪泉淦胸有成竹地说。

“好呀,大家听到了。走吧,到你的指挥部食堂吃饭去。”林炎景说。

“走吧,我早已准备了。现在中央提倡厉行节约,也有人暗访吃吃喝喝问题,咱们还是在食堂吃便餐,而且不喝酒,不然,我这老同学又得先叫人干三杯再说。”纪泉淦招呼大家说。“你又拿我开心,我的酒量还是输你吧。”林炎景应道。

“不分彼此,下次北京的老同学来时再看。”纪泉淦回驳道。

这时,已经是中午过后2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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