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制陶业的发展历史来看,它是各个行业中最需要忍耐和意志力的行业。这里有很多有名的例子,我仅选取最著名的三个例子,法国人伯纳德·帕里塞、德国人约翰·弗雷德里奇·伯特格和英国人约塞·韦奇伍德。
虽然很多国家在古代的时候就开始制造陶器,但是陶器上釉术却一直鲜为人知。古代伊特鲁里亚人早就掌握了这门技术,古文物收藏馆就收藏了他们的样品,但是这门技术后来失传了,直到近代才开始有所恢复。伊特鲁里亚陶瓷在古代的时候非常珍贵,在奥古斯都时期,一个花瓶的价格和同等重量的金子一样贵重。1115年,比萨人占领马约卡岛屿时,曾发现那里的摩尔人懂得上釉术,并且有一些珍贵的样品被保留下来。很多摩尔陶瓷盘子被当作战利品掠夺走了,那些盘子被嵌在几个古代比萨教堂的墙壁上,用来象征胜利,就像我们现在看到的那样。两个世纪后,意大利人制作了彩陶的仿制品,按摩尔陶器制作地命名为意大利锡釉陶器。
只有孜孜不倦的人才能获得成功
在意大利,彩陶制作工艺的恢复者,或者再次发现者是佛罗伦萨的雕刻家卢卡·罗比亚。瓦萨里认为他是一个不知疲倦的人,具有非常坚忍的毅力,整天拿凿子凿个不停,晚上的时候还画很多画。他对艺术的追求孜孜不倦,当工作很晚的时候,为了避免冻脚,他就拿一篮子的刨花放在地上,两脚伸到里边,以便暖和一些,这样就可以继续画画了。“唉”,瓦萨里说,“我真是惊呆了,没有人像他那样对艺术这么着迷的,他甚至忘了冷暖饥渴;那些整天过着轻松愉快的生活,整天只图享乐的人是无法达到任何荣耀的成果的——因为荣誉不是通过睡觉能够获得的,需要清醒、关注和不断的努力工作,这才是获得成功所必须的内容。”
但是,纵使卢卡辛勤工作,他靠雕刻赚到的钱还是不够继续发展他的艺术,因此他产生了一个想法,就是用其他比大理石更光滑,但为了省钱在作他的雕刻模型时必须用廉价的材料。从那以后,他就开始用黏土作模型。为了使模型具有足够的硬度,他给模型涂上涂料,然后再进行煅烧。经过多次的试验,他发现了一种涂到黏土上的物质,当这种物质在熔炉的高温下烧制的时候,它就转变成一种永不褪色的釉色。后来,他进行更深一步的研究,发现了一种为瓷釉上色的方法,这样就大大增加了瓷器的美观性。
在整个欧洲,卢卡的作品非常有名,他做出来的样品到处传播,很多被卖到法国和西班牙,那里价格非常昂贵。那时候,在法国,粗糙的褐色水罐和小瓦罐就是仅有的陶瓷制品;这种情况持续了很久,中间也没有多大的进步,直到那个辛苦地试验了多年,克服了常人难以想像的困难,最后才征服命运获得成功的人——帕里塞出现,这个时期才完全结束。
失败是成功之母
伯纳德·帕里塞1510年生于法国南部的亚琴主教教区,其父亲是一个玻璃工厂的工人,他就是在这种环境中长大的。他的父母都是贫穷的劳动人民——穷得无法供他读书接受教育。他曾这样回忆他的小时候:“除了人人都有的天堂和土地,我就没有其他的了。”不过他学习了玻璃绘图的工艺,后来还学会了画画,接着学会了读书和写字。
大约在他18岁的时候,玻璃制造业开始衰退,帕里塞离开了他父亲的作坊,拿着仅有的一点钱去闯世界。他首先到了加斯科涅,继续从事他的老本行,因为在这一行比较容易找到工作,偶尔也做土地测量。然后,他去了北部地区,在法国弗兰德和德国南部的很多地区都呆过一些时间。
帕里塞流浪了10多年,直到结婚,才结束漂泊的生活。他和妻子在沙伦特的圣茨镇安顿下来,他还是以玻璃绘图和土地测量为生。他们在那里有了自己的孩子,因此,他的责任更加重大了,同时花销也增加了,他工作赚来的钱开始不够花了。他必须干更多的活才能满足生活的需要。好在他自己觉得应该能够找到更好的工作。由于玻璃绘图的工作太不稳定,这促使他转向了类似的绘图和制作彩陶行业。但是,对于彩陶制作,他一点儿都不懂,因为直到自己开始动手操作之前,他还没有烧过黏土。一切都得从头开始,没有人帮助他,只有靠自己慢慢学习,不断摸索。不过,他对自己充满了信心,对要学的新东西也很感兴趣,更重要的是,他具有非常坚强的毅力和忍耐力。
一只精致的意大利茶杯促使帕里塞开始钻研彩陶——也许是卢卡·罗比亚的作品。假如当时的形势稍微好一些的话,这么一只茶杯是不会引起普通人的注意的;如果在平常,这么一只茶杯也许也不会引起帕里塞的注意;但是此时正是帕里塞想要换工作的时候,他立即产生了想要仿制这个茶杯的狂热想法。这只茶杯的出现完全改变了他的人生轨迹。从此以后,这种要发现彩陶制作秘密的决心与激情,占据着他的整个心灵。如果他当时还是单身的话,他肯定会毫不迟疑地到意大利去探索这个秘密,但是他已有妻子和孩子,他不能抛下他们不管,因此他只好留在他们身边,希望在黑暗中摸索出彩陶制作工艺的秘密。
开始的时候,他连彩陶是用什么材料做的都不知道。为了搞清楚真相,他进行了很多试验。他把所有可能的材料都碾碎,然后买来普通的陶器,将它们砸碎,把粉末涂在那些陶器上,干了之后放到熔炉里烧。为此他还特意建造了一个熔炉,专门用来烧制陶器。他的试验失败了,试验结果只是一堆破碎的陶瓷片,燃料、药材、时间和劳力的浪费。女人通常不会同情浪费金钱的人,因为这种徒劳的试验花掉了可以为孩子们添衣加袜的钱;帕里塞的妻子,也是如此,虽然她在其他方面都很顺从丈夫,但是在这点上,她再也无法同意她丈夫继续购买陶器了,在她看来,那些陶器除了被砸个稀巴烂以外,没有任何用处。但是帕里塞已经完全沉浸在他的决心中了,他必须找出彩陶制作的秘密,对此,她也只好容忍。
几个月,甚至几年过去了,帕里塞仍然进行着试验,不曾放弃。最初的炉子似乎不能用来烧制陶器,所以他又在门口建造了一个,他用了很多木头,费了很多药材、陶罐,还有数不清的时间和精力,直到他的家庭面临极度的贫困。“就这样,”他说,“我荒度了几年时间,伤心和失望不断,因为我无法实现我的目标。”后来,他就在试验的同时,偶尔去做一些以前的工作,在玻璃上绘图、画画,还有测量土地,但是他这样挣的钱太少了。最后,由于需要购买很多燃料,他终于无法再用自己的炉子进行试验了,他就一次购买很多陶器碎片,将它们打成300到400个小片,然后涂上特别的化学物质,跑一里格半的路程送到一个砖厂去,用那里的普通熔炉烧制。令他失望的是,烧完后的那些碎片,没有一块成功的。他并没有绝望,甚至就在同时,他就决心要“一切从头开始”。
由于要去测量土地,他不得不暂时中断他的试验。根据国家的法令,他们要对圣茨周围的海水沼泽地进行调查,以便收取地税。帕里塞被安排做这项调查,并且负责准备一份该地区的地图。这项工作占用了他一段时间,他也得到了较高的薪水。调查一完成,他就又开始了他原先的“彩陶追踪”试验,并且热情比以前还要高。他又打碎了三打陶罐,再涂上不同的材料,然后将他们送到不远的玻璃熔炉中烧制。这次的试验结果多少给了他一线希望。玻璃熔炉的高温终于融化了一些涂料,不过还是没有出现白色的瓷釉。
试验又进行了两年,还是没有出现令人满意的结果,测量海水沼泽地赚来的钱也快花光了,他不得不再次面临贫穷的困扰。他准备进行最后一次试验,这次他打破的陶罐比以前任何一次都多。300多个碎片涂上了涂料,然后被送进玻璃熔炉中,他亲自在那里等待着结果出来;熔炉打开了。300多个碎片中只有一片碎片上的涂料融化了。这片碎片被取出来,冷却。当它变硬后出现了白色——白色并且还有光泽!这片陶器碎片附着上一层白色的瓷釉,就像帕里塞自己描述的那样:“纯洁的美!”当然,等待了这么长时间之后,毫无疑问,在他眼里肯定很美。他跑回家,拿给他妻子看,就像他自己说的那样,感觉自己重生了一样。但是胜利还没有来到——还远着呢。最后一次试验所产生的部分成果只是进一步诱导他继续试验同时也带给他更多失败。
此时他以为成功已经垂手可得了。为了完成发明,他决定自己在住房旁边建造一个玻璃熔炉,以便能够秘密地进行试验。他自己动手建造熔炉,自己搬砖头,自己砌砖,所有活儿都由自己完成。七、八个月过去了,最后熔炉终于建成并且可以使用了。与此同时,帕里塞还制作了很多陶器,准备用来上釉。基本的烧制完成后,这些陶器被涂上涂料,放进熔炉里,开始了伟大并且残酷的试验。尽管帕里塞已经没有多少钱了,但他还是积累了很多燃料,都是为了这最后一搏,他相信这些燃料应该足够了。火点燃了,煅烧开始了。一整天他都呆在熔炉旁边,专心地添加燃料。晚上,他还是盯着熔炉,不断地加燃料。但是瓷釉没有熔化。太阳出来了。他的妻子给他送来了少量的食物——因为没有人能够把他从熔炉旁边叫走,他只是不断地往里添加燃料。第二天过去了,瓷釉还是没有熔化。太阳下山了,又是一个晚上。脸色苍白,满脸胡楂,一脸困倦,只有没有绝望的帕里塞坐在自己的熔炉旁边,急切地盼望着瓷釉熔化。第三天,第三夜过去了——第四天,第五天,甚至第六天了——已经六天六夜了,不可战胜的帕里塞一直盯着熔炉看,还不断地加燃料,渴望着希望变成现实,但是瓷釉并没有熔化。此时他以为瓷釉的材料可能有些缺陷——也许需要助熔剂,因此他开始制作新的原材料,用于接下来的试验。又过去了两三个星期,但是怎么买陶器呢·——那些他自己做的用于第一次试验的陶器都已经经过煅烧无法再次利用了,他的钱也已经花光了,不过他可以借。虽然他的妻子和邻居们都认为他是在进行没有结果的试验,浪费了大量的钱财,但是他的为人还是很可靠的。他终于借到了。从朋友那里借了足以购买更多燃料和陶器的钱后,他又开始准备进一步的试验了。陶器上都涂上了新的物质,放进熔炉,火又一次点燃了。
这是整个过程中最令人绝望的一次试验。火烧起来了,熔炉里产生了强大的热量,但是瓷釉还是没有熔化。燃料快烧完了!如何让火继续燃烧呢·院子里有篱笆,可以用作烧材,这总比试验失败要好。花园里的篱笆被拉下来当柴火烧了。但还是没有结果!瓷釉还是没有熔化。再烧10分钟就行了。不管怎么样,一定要有足够的燃料。只剩下房子里的老家具和棚架了。房子里传来了一声霹雳啪啦的声音,混杂着他妻子和孩子们的叫喊声,帕里塞抓起桌子,一下子砸个粉碎,然后把木料送进了熔炉。但是瓷釉还是没有熔化!只剩下棚架了。房子里又传来一声木材断裂的声音;棚架也被拉下来,送进了熔炉。妻子和孩子们赶紧从房子里逃了出来,疯狂地在镇上乱跑,并且向邻居们叫喊,帕里塞疯了,他砸光了所有的家具当作燃料烧!
整整一个月过去了,帕里塞的衬衫一直都没有换过,显然他是累坏了——他过度劳累,被渴望、监视和饥饿拖垮了。他债务累累,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但是他终于发现了秘密,最后那把火熔化了瓷釉。普通的家用陶罐经过烧制,冷却后,终于覆盖了一层白色的光洁的釉!有了这个结果,再多的指责、侮辱以及嘲笑他都不怕了。他现在只是耐心等待机会,以便将他的发现投入到现实的生产中去。
接下来帕里塞雇佣了一个制陶工人,制作一些经过他设计的陶器;他自己则制作一些具有花边装饰纹的模型,然后给它们上釉。但是在瓷釉出售之前,如何养活自己和家人呢·幸运的是,圣茨有一位相信帕里塞的人——一个酒馆的老板,他同意为帕里塞提供6个月的食宿。至于他雇佣的那名制陶工人,帕里塞很快就没有钱支付给他工资了。房子没有了,现在只有在自己身上想办法了;他把自己的一些衣服给了制陶工人,作为工资的一部分,其他的暂时欠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