馆长亲自做了最后的送别:“你学剑多年,如何要在这最后的关头离开。”
“馆长,剑能让我带走吗。我不得不走。”凉生回答。
“我留不住你,留住剑又有什么用。且带走吧。”馆长无奈。
凉生行了一个大礼,这才别过。
凉生练剑数载,这里是他磨砺自身的地方,现在的他正是在这里一剑一剑地打磨出来的。
可是终要离开,凉生移开阁楼的门再一路踏过草地,然后走出敞开的大门。煞已经在外面等着了,不变的黑色皮革,别着凶恶的刀,从右肩到左胯多了一条皮革带子,后面是特别定制里外两层的琴盒,骑在马上,这活脱脱一个皮革大侠。
“煞,你确定要把血食放在这样的箱子里吗?”凉生踩一脚马蹬,随即翻身上马,他朴素的衣服冷静地贴着身子并没有翻飞不起来。
“你不明白,我每天都被血食的悄悄话弄得不得安宁,放在这里面,我才安心。”煞的倦色清楚地从他的眼圈体现。
“也许,你可以让我替你保管,毕竟你知道我没有那么多烦恼。”凉生劝导。
“不,不。正是因为你连感觉都感觉不到,所以才不让你保管血食。倘若把它丢失,你可不能第一时间发现。我知道你还想说你的伐戮,可这不一样。刀客不会丢失他的刀,剑客不会丢失他的剑。你懂我在说什么吧。”煞没有给凉生再插嘴的机会,他的戒备更盛于他的疲惫。
凉生本来想说,其实他可以把血食穿上,但他转而想到了穿着长袍的阎,也许那并不是合适的风格,于是又作罢。
“那我们出发吧。你确定只有我们两个人?”凉生说道。
“本来是有接应的,但那需要等,我总感觉有点不对头。我们还是先出发吧。”煞回答.
就这样两匹骏马一前一后地向城外驶去。
走的不是官道,一些乡野小道,虽然不宽敞。
树木丛生的地方,粗实的树干相互交错着,伸展出一片又一片林荫。枝叶在风中窸窣作响,搭配以虫鸣鸟叫。落叶敷在湿泥上,气味是清新里带着腐败的酸味。
树人为地倒在地上,大风不会留下这么齐整的切口。
煞停了下来,马匹嘶鸣然后减速落蹄,凉生也停下来,伐戮在手的他并没有察觉到鲜明的杀意。
“煞,马跳得过去吗。”凉生问煞。倒下的树很高何况还插满了树枝与细叶。
“我闻到血味了。”煞说道,他的眼里有血丝,严肃起来就更加凶相。
凉生起初以为煞说的感官交错现象不会那么严重,可从这句话看来煞似乎深受血食其害。
“哪里?”
说着凉生左手握住剑把,向上提拉,银亮的剑身,菱形的图案。凉生左右手都能写字,左右手同样都能使剑。
“来了。”
一只头上顶着犄角的生物轻盈地蹿出,从身前飞跃而过,又一头扎进树林里。
“不过是鹿。”凉生轻笑,坐下的马却是突然不安起来,凉生侧首,一头爪子和利牙齐整的恶狼飞扑而出。
煞安抚着马,身侧的刀蓄势而出,狼还在空中张牙舞爪,落下就倒在血泊里,精准插入的飞刀,没让它多活一会儿。
“小心。”凉生提示煞。所谓狼从来不是单独觅食的。两头狼才冒头,那毛茸茸的大脑袋就受到礼遇,空中的刀精准而优雅地在两匹狼之间飞驰而过,刀尖和刀身交错着在它们的颈部拉扯出大口,两头狼踉踉跄跄地折腾几步转而也倒在地上。
而要到这时候,追捕猎物的狼群才堪堪发现这两位不速之客,冲在前面的狼也许是经验不足,没能及时辨认出人的气息。它们嚎叫着撤退的时候,煞已经操纵着飞刃大杀四方了,甚至于他还有和凉生闲聊的时间:“这就是血食的感知吗,它们一个都跑不掉的。”
凉生没有听到最后一头狼呜呼倒地的声响,但他确实看到煞那暴起的杀兴。
煞的刀回来的时候完全染红了,就好像是在那些逃窜的狼的身体里来回穿梭过一样。
凉生无话,凌乱的狼尸的鲜血从路上一直浸没到树林深处。
煞似乎有些陌生了,凉生不知道是因为阎的死,还是因为煞和血食待的太久了。他得像个办法,让煞能摆脱血食的苦恼。不过他的手段一定要委婉,毕竟煞对于此似乎有些敏感。
凉生一瞥,他不知道是看错还是如何,煞用着随手扒的狼皮擦拭着刀的时候,竟然出乎意料地用舌头舔了一口刀上的血。煞似乎因此兴奋异常,他那带着血丝的眼静圆睁起来,充分地感受着鲜血的甘甜。
没有等来盗匪,只是一群饿狼,凉生和煞牵着马在树林里绕行一会才又回到正道上。
夜里的熊熊燃烧的篝火旁,煞询问凉生要不要尝尝狼肉,凉生摇头,塞了一嘴的干粮。倒不是别的什么,只是两人没有上好的工具和配料,狼的腥味着实有点冲。
深夜里凉生屡屡被奇怪的声响吵醒,翻身侧看,煞正啃食着他的手指,手指血淋淋的,似乎就要从手掌脱落。凉生起身用剑柄把煞敲醒,从他身上撕下布条给他包扎,顺便决定两人轮流守夜。
几天后,他们到了青州边界的小城,卉城。卉城小,更像是个交通枢纽,商队,走镖,兵卒,还有像凉生他们一样奇装异服的人。
走进一家客栈,伙计殷勤地牵过他们的马匹。煞把木箱子一并随身携带着,不肯放下。
那支呀作响的破门,一推就荡开了。
薄而轻的木桌,有的桌腿还长短不齐所以垫着平整的石块。坐在柜台后的搓着手边的泥球的老汉问道:“两位,住店还是打尖。”也许是店老板。
“一会儿就走,好菜上着,不要酒。”煞开口,顺势坐到长条凳上,身子却晃悠了一阵。原来长条凳的前两腿稍长,后两腿稍短,若不是煞踩着地有所支撑,也许就被摇下去了。
“这家店东西真是齐整啊。”凉生按了按凳面,确定这是不晃的,这才坐了下来,顺便打趣道。
“也许是这里闹事的人太多了,你看它们这的木具那一个有像样的,照我看,这里就是专门让人斗殴的。”煞的话道理很多,凉生却是有点不信。然而这么想着,一个站起来的大汉摔碎了手边的酒碗,一大帮人一下子冲了进来。
“不会吧。”凉生正讶异着。又一伙人站了起来,“这么小的店,哪容得下这么多人,不是来吃酒的,就请退出去吧。”店老板习惯地躲藏起来。只留得坐着的凉生和煞在混乱中凌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