吱，吱，吱——
踩着松软的雪地，声音略有磨耳。
顾思君加快速度，人在老远，就闻到村子里传来的一丝血腥味，然在她闻来极为浓郁。
没多久，已然来到村口。
她望着与印象不符的村子，愣在了原地。
村中黑烟袅袅，隐约间看见篱笆上挂着人，以及地上躺着人，同时一股刺鼻的气味扑面而来。
这种熟悉的感觉，是死人的味道……
顾思君停在村口踌躇不前，她想起了那个夜晚，有些害怕与仿徨，而这又该不该进去……
她挪了一小步，紧接着又退了一小步。
“不……会被当成怪物的……”
顾思君轻声呢喃着，正欲转身离去，脚下却纹丝不动，似乎有个声音喊她进去瞧一眼。
“我……”
下一秒，她鼓着腮帮，气鼓鼓地转身，脚步坚定朝村子里迈去，既然都已经被当成怪物了，那又有啥好担心。
话虽如此，但她脚步还是很慢，很小心翼翼。
刚踏入村子。
顾思君沉默了。
与平日在山头眺望所见不同，村子里没有生气，只有死气，尸体与鲜血交织的画面，让人倍感沉重。
她踩着黑水前行，也不知是血还是雪，然已无心探究，沿途辗转侧目。
依稀间，她瞧见了熟人的身影。
几个曾经用石头丢掷她的“坏”家伙，眼角挂着泪痕，眸中带着恐慌，此时软趴趴地横躺在路中。
想起他们曾经叫嚣的场面，她越发沉默了。
顾思君绕开尸体，不知为何的前行，刚走几步，在一家小院停了下来。
这是昔日的邻居，院落里正卧趴着上了年纪的女人，不用想也知是具尸体。
这一幕，她胸口略有难受，她不坏，真不坏……
即使被其他人当成怪物时，她也与别人不同态度，记得那时后来她哭着跑开了……
顾思君再次迈动双腿，继续前行，脑海中一片空白。
途中，又看到了曾经对她好的叔婶，他们无一例外地躺在地上，她哽咽地轻呼着印象中的称呼，然丝毫无反应……
一时心中越发堵得慌，更甚至想哭……
她停留驻足，停止前行。
环顾四周血腥的场面，她不禁自问，他们坏么？自己恨么？又是谁杀了他们？
时间一点点过去。
或许用叶爷爷的话说，他们不坏，就是蠢……至于恨，似乎又没有特别强烈的感觉……
而谁杀了他们……她不在乎。
即使在乎的，也是曾经那些对她好的人，再用叶爷爷的说法，有怨报怨，有仇报仇……
报仇……
“阿君！”
这时，熟悉的声音飘入两耳。
紧接着身体被拥入一个温暖的怀抱，耳边不断有呢喃声传入，“阿君不怕……阿娘在……”
“不怕，不怕……万事有阿娘在……”
顾思君感觉被翻转了个身，阿娘将她埋入自己怀里，拍着她后脑勺安抚着，隐约中还能感受到阿娘的颤栗。
力道渐轻。
直至没了动静，肩上也越发沉重，她从阿娘怀里挣脱，发现她已挂在自己身上，一动不动。
“无碍，你娘只是精神紧绷，劳神所致，醒来就好。”
顾思君循声看去，叶爷爷依旧老样，慈眉善目，精烁有神，长白胡飘飘，配以那身洗得发白的布衫，仙风道骨得俨然像个仙人。
“小君啊，你可有看到什么鬼祟可疑之人？”
叶百川捋着长须，皱眉不停打量着四周，然而对于这村子的灾难，他似乎并不难过，反而眸中略显冷漠。
顾思君带着疑惑，尔后摇摇头。
“叶，叶老爷子……那，那啥……”
顾城从后方追上，蹑手蹑脚地来到女儿身旁，“这地方让人怪渗的，要不咱先离开吧……”
叶百川淡淡地瞄了一眼，再观小君那从容冷静的模样，二人仿佛跟调转了身份，大人不像大人，小孩不像小孩。
“顾小子，你若怕，可先行离去。”
“怕……怕？”
顾城感受到身旁目光，挺直了腰杆，壮声大呼，“我怕个锤子！这世上就没有我怕的！”
“哦？”
叶百川走向尸体，抛下一句话，“那么又想让你女儿，扛着她娘到什么时候？”
闻言，顾城这才反应过来，赶紧让君娃子在旁搭把手，一把将自家婆娘背了起来。
他半弯着腰身，“君娃子啊，咱要不先回家……好好照顾你娘……”
“诶？你这娃子往哪走？”
无奈，顾城一脚三步，背着李翠小心追上，否则当这婆娘醒来见不着娃子，自己铁定少不了一顿揍。
呛！
铲子撞击的声音。
“叶爷爷……”
顾思君刚开口，发现自己嗓音变了个样，没有以往清脆，反透着沙哑，“这在做什么……”
当！
叶百川停下手中动作，抬头看了她一眼，指着尸体，“小君啊，人呐，死了就得入土为安，好告慰他们地下有灵。”
顾思君若有所思点点头，有样学样，也去寻了把铁锹，一铲子下去，地面跟挖豆腐似的。
“你，你们，疯了啊！”
顾城见二人举动，哪还不知道要做什么，看这架势是要埋了这一村子人，“这可是有百号人啊……”
叶百川从小君那收回目光，掩去眸底震撼，吹胡子地瞪了眼，“顾小子，你是不是也该考虑考虑我的那个提议了。”
“提议？”顾城。
叶百川白眉抖了三抖，没好气地提醒道：“道府。”
“成，成，您老人家说什么都对。”
顾城连忙点头应道，再小声道：“叶老爷子，要不咱们这就回去准备准备？”
叶百川见其如此敷衍，差点忍不住手痒。
忽然，他猛地抬头，目光锐利，朝西北方暴喝，“什么人！鬼鬼祟祟！”
“还不给老夫出来！”
许久，不见动静。
他拖着铁锹往西北方敲了敲，冷哼道：“小家伙，老夫还不至于老眼昏花，你是想让老夫过去？”
“还是你自个出来？”
顿了顿，又补充道：“你也别想着跑，老夫可不是什么善类。”
顾城久见无人，老爷子对着空气喊话，一时间渗得发慌，往后退了退，退至女儿身旁。
如有不对头，立马扯着女儿跑。
顾思君则探着脑袋，眨巴着深邃中透着清澈的眼睛，满是好奇，没多久那土屋后，缓缓走出一名浑身打着哆嗦的少年。
这华袍，这容貌，这气质，眼熟……
“小子，从哪来？姓甚名谁？在此作甚？”
“我，我……司马，司马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