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并没有,这些年我们一直都在寻找那个孩子的下落,可他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甚至与他有联系的人一个都没有,仿佛他只是出现在那里那么一次过。”不难听出,阿龙纳斯在找人的过程中费了不少心思也束手无策。
“是吗,这样也好,毕竟已经过去五年了。”五年的时光,足以让一个人忘记伤口,偶尔回想起来虽然还会隐隐作痛,也比当时轻松太多。得知这个不存在的人后,反而内心有一种解脱感,这样就好。
“但是,你是怎么知道那个孩子的事的,知道这件事的人应该没有别人才对,不,除了一个人。”他想起来,自己当初在要承认自杀的这个事实的时候,有个像记者的人出来告诉了他孩子的存在,只有这个人和他一样知道那个落水的孩子。
“那是当然,boy,就是我托他去寻那个孩子的,”阿龙纳斯看着时简,“原以为你只是个意外,没想到,boy,你还真的是让我意外。”
阿龙纳斯抬起手,向管家示意,还是没有对话,管家却没有半点犹豫执行下一步操作。很快,管家抱来一堆资料。
阿龙纳斯从中间抽出一本,直接丢给了时简,“看看吧。”
“这是?”翻开厚厚的资料集,心中的疑惑得到解决,都是一些“消失的人”,无一例外地,每个人都没有照片,你无从知道他是谁。没有照片好像就是他从未来过世上的证据,而这些资料相反,是他来过世界的证据。
资料集里有很多人,生平介绍、人生经历仿佛是在极力证明这个人曾存在过,可所有人都有一个特点,他们不想人类一样的与其他人有哪怕一点交集,也没有名字,比凭空诞生的虚构人物还要空虚,甚至不得不让人怀疑这份资料的来历。
“他们都是和那个孩子一样的人,”时简低声呢喃,“像是在看故事一样。”
“boy,如果你仍然相信那个孩子的存在的话,这些人他们也是一样存在过的,即使现在换了一种形态存在。”
“究竟什么人,才能让自己不再成为人呢?抹掉所有的关系,这倒是真的像是造物主一样呢。”
时简放下手中的资料,自己选择的消失,任其他人怎么呼唤也是不会再出现的。
“这么多年来,我们一直都在寻找这些消失的人,不停地与他们消失前的关系接触,可惜的是,他们消除了自己所有的关系,从本质上让自己不再为人,既然不是人了,谁又会记得这个人呢?”阿龙纳斯说着看向时简,“直到我们遇见你为止。”
“是因为我还记得那个孩子吗?”
“boy,你知道吗,你是唯一一个记得住那个孩子的人,而那个孩子却从其他人的意识中彻底消失了。”
“但是你们不是还记得吗,还能去搜寻其他消失者的信息。”他能够一直记得那个孩子,那个记者和他们都有很深的原因,更让人好奇。
“boy,你有没有想过,下一个消失的人就会是你呢?”
窗外的雨渐停,树枝们最终撑住了考验,时简第一次想这个问题,他会不会消失,消失后会去哪里,消失后会不会所有人都不记得他。
“为什么?我要消失。”他的声音很平静,他自己都觉得很意外。
阿龙纳斯看向梧桐,时简也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梧桐一直安静的坐在沙发一侧,宛若一株兰花,淑逸闲华,看着她,你无法想象她是一个可以扛着一百多斤的男人跳楼狂奔的女汉子。
“boy,还记得你登山那天吗,救下梧桐的那天。”
“我只知道有人,不记得做了什么也不记得她了。”他还以为她也是像那孩子一样会消失的人。
“那你还记得你被滚石压烂的事吗?”
这句话并没有勾起他的记忆,反而让他想起醒来那天的梦境,太过于真实,回想起来还是能清晰的记起那种恐怖感无助感,以及,千吨重量碾过全身的痛苦。
“不,我并没有这个印象。”梦境再多么真实,也只是梦。
“就让我告诉你吧,boy,那天的真实情况。”
“快走,这里危险!”学长在前面喊,混在雨声里的叫喊一点也听不清,但是可以猜到内容。
“对不起,真的,对不起。”时简说出了心里默想的道歉,正准备跑开的时候,他看见摔落在下面的黑影竟然站了起来!
是人!
避难的想法开始消散,时简决定下去把人救上来,当然他也知道这很危险,但是不能放任别人死在眼前。
斜坡很滑,时简一步一踏的往下挪动着,生怕一不小心自己也摔下去,救不了别人还搭上自己。但是雨太大了,顺着大风,雨滴高速的冲击着他的背,推着他加速前进,脚下的泥土也很松动,看似深埋在土里的石块也被斜坡流下来的水冲到摇晃。
“没事吧!”时简大声的对黑影喊道,伴随着轰鸣的雷声和暴躁的雨点,黑影完全接收不到他的叫喊。
狂风混合这暴雨不停地改变方向,似是要击倒所有屹立之物,闪电不止一次击中山坡上的树,等到烧焦的树冒出黑烟,便是一阵雷鸣,庆祝闪电的命中。
斜坡上的时简尽自己的全力保持着平衡,风雨也在尽自己的全力击倒他,两相僵持,时简只能缓慢的向黑影移动,他甚至没想过等会儿怎么爬回去。
撑着膝盖站起来的黑影摇摇欲坠,总算是听到了时简的叫喊声,她把头转过去看了一眼,但是在雨幕中,混合这泥沙和血进了眼睛,她并不能分清来人的方向,但是也多了一份希望和期待。
时简离黑影越来越近,黑影也察觉到他的到来坚持着。
时简正要喊黑影的时候,后方一声击破山石般的声音传来,数块半人高的石头正朝着黑影滚去,几块石头不停地碰撞,火花瞬间被雨水浇灭,眼看着速度加快,时简顾不得自己,边跑边喊,吸引黑影的注意让她离开。
黑影听见声音,看见滚石冲破一层层雨幕朝自己争相驰来,目标似乎都是同一个,各自猛烈的碰撞着对方,破碎的小石头四处飞散,击断了在雨中坚持的小树苗。
眼看半人高的石头要撞向自己,黑影却没有多余的力气躲避了,撑着站起来已经是她的极限,“救救我”,一张一合的嘴似乎在说着,但是好像已经等不到呼唤她的人了。
时简顶着风雨飞奔,眼看着高速滚下来的石头就要撞到黑影,他看见黑影的嘴动了一下,不知道她在说什么,但一定是在求救,在等待自己去救她。
“呀啊!”时简把全身的力气都放在脚上,全力一冲,擦着石头扑开了黑影,勉强躲过了黑影的撞击。
“你没事吧?”时简问黑影。
“没事。”声音很小,但他还是听见了,是个女的。
“没事那我们就走吧,这里太危险了。”话一落下,时简就像搀扶着黑影离开,然而当他一用力,腿上剧烈的疼痛传遍全身,他的小腿肚被断掉的树枝刺穿了,血淋淋的伤口流下猩红的新鲜的血液,马上就会被雨水冲刷,树枝还扎在小腿肚里,连着树根让他一动不能动,剧烈的疼痛感和血腥的画面让他差点休克。
旁边的黑影重重的靠在时简身上,她已经身疲力竭完全透支了,他试图先把她撑起来,只是没想到这么纤瘦的女人会这么重。
雨水不断的灌进嘴里,咸涩,他已经满头大汗了,可能是累的也可能是疼的,大量的失血让他的体力快速流失,撑着黑影想要爬起来,一拉扯到小腿仿佛一万根针在同时刺他。
更恐怖的消息来了,一阵天崩地裂的声音盖过雷声传来,很快他们就看到了滚向他们的巨大黑影,这种地方哪里来的这种巨石这样的疑惑都没有发出来,时简已经顾不得疼痛一次一次的尝试爬起来。每尝试一次就是一次钻心的痛,直到滚石快到眼前,时简还是没能站起来。
严重的体力不支和旁边的伤员,时简明白自己已经在劫难逃,但是旁边的女人还有活下去的生机,只要用一点力气。
看着被推出去的女人,时简感到一瞬间放松,但是神志马上又被钻心的痛给抽了回来,没等他缓过这口气,他开始经历了他人生二十年以来的最为恐怖的体验。
“怎么样,boy,想起来了吗。”说完了故事的阿龙纳斯问道。
“我一直以为那只是梦,没想到做梦的只是我自己。”时简的声音颤抖,仍然心有余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