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大陆，东玄雷洲。
林河等三人出现在一片平原上，彻底脱离了西方神灵可能观察到的范围。于是林河在构筑节点阵法的同时，再无保留地解释道：
“你们不必太过纠结于暮光教团、黑衣盟之类的实力与构成，也不需要考虑具体某个跨国势力的立场。若将一切细节剔除，如今的北域就只剩下两个阵营——”
“圣堂一方，以及造反者一方。”
“但你们仔细想想，两者之间的胜负条件是恰好相反的吗？”
“并非如此。”
“圣堂的众神使、无数神职人员，以及效忠于圣堂的人们，会尽力去保护圣堂不被毁灭；但以暮光教团为首的造反者，在颠覆圣堂的基础上，更要击败随之而来的静谧之神。”
“在明面上，造反者们准备令三位神灵级存在全面复苏，再与静谧之神对决。这世上绝大多数人、甚至神使们都会这么认为。”
“但是，按照我对静谧之神的判断，这种程度足以斩绝神使、覆灭圣堂，却根本无法动摇静谧之神的根基。”
“根据我的推论，眼下的北域，只有一个人身上，存在威胁到它的可能性。”
叶漓听得呼吸重了几分，缓缓道：“那个人是？”
“他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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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炉城外，路德菲尔家族城堡。
这天夜晚，寒焰帝国的皇帝，洛里克·路德菲尔在他的书房闭目沉思，面前的书桌上摆满了各方传递而来的文件。
伴随着一阵魔力波动，书房的防护阵法被解除，沉重的大门敞开，两人抬步踏入。
夜光女巫，以及迷雾贤者。
洛里克睁开了双眼，看着大门在二人身后合上。夜光女巫穿的是最常见的那身长袍宽檐帽，手里捧着个泛着金属光泽的铁灰色匣子，微笑着问道：
“陛下，您在思考些什么呢？”
“我在思考各地的战局，揣测暗影神教、原初眷属下一步的动向——在你们进来之前。”
“之前？那么现在呢？”
“我在思考你们想做什么。”
洛里克平静地望着自己最亲近的属下：“这是你们第一次在未经通报的情况下，闯入我的私人领域。”
下一刻，魔力迸发！
磅礴力量由路德菲尔家族城堡地下涌起，瞬间凝缩、灌注、充盈了这间典雅的书房。虽然外观不变，但书架桌椅的每一道木纹都在流溢光芒，仿佛冰雕玉砌！
路德菲尔一世仍端坐桌后，金发飘飞，神情凛然，宛如主宰一切！
置身于寒光凛冽的房间里，瓮中之鳖般的女巫和贤者却毫不慌张。只听女巫柔声道：
“陛下，仅仅是您可靠的属下一时忘了通报而已，为什么要这样紧张呢？”
路德菲尔一世没有回答，静静地望着他们。于是女巫继续说：
“您对任何人都抱有怀疑，不是吗？”
“我想这些日子，您自己也该感觉不对劲了——您是位英雄，是静谧圣堂认可的圣徒，是这世上善良、真诚、正义的模范。却为何连自己的属下，都不愿给予绝对的信任？”
“您认为自己……”
“确实是那位洛里克·路德菲尔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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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玄雷洲。
林河缓缓道：“他是……洛里克·路德菲尔。”
商远曜眼神一动，微微颔首，显然早已考虑过这种可能。叶漓却是满脸惊讶：
“洛里克·路德菲尔？寒焰帝国皇帝？静谧圣堂圣徒？”
林河点头：“不错，他同时还是暮光教团牧首，银环商团掌权人，至少两支上古遗族的真正掌控者。也就是……北域这场变局的幕后黑手！”
叶漓质疑道：“不对吧，教宗亲自做的圣灵仪式，他凭什么能瞒过去？”
林河道：“因为接受圣灵仪式、加冕为皇帝的那个路德菲尔一世，他的记忆被自己修改过。”
叶漓道：“等等，记忆是随随便便就能动的？不仅存于大脑，更同时在于神魂之间。修改记忆无异于割裂神魂，这是先天境界就可以做得到的吗？”
“正常修士当然不行。所以，洛里克·路德菲尔应该还有一个更重要的身份。”
“是什么？比刚才提到的那些还重要吗？”
“不错，他同时还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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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域。
女巫低头望着手里的锦匣，缓缓掀开匣盖。缝隙中透出灿烂金光，带着神圣而宏伟的气息，逐渐扩大，书房内辉光满溢。
“公爵大人，请归来吧。”
光芒笼罩中，女巫与贤者脸上浮现朝圣般的虔敬与狂热，对他们的主君呼唤着。
路德菲尔一世双眼微眯，沉声道：“神器？不……”
“这是您寄放在我这里的事物。”
女巫幽幽道：“这里保存着您真正的记忆，以及真正的力量。甚至可以认为，它才是您的本质，记录着您最完美的姿态。用东方语言来说，它是……”
“您的金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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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丹修士？！”
叶漓惊呼着，满脸的不可思议：“这家伙不是西方人吗？怎么渡的雷劫？怎么凝的金丹？”
商远曜提醒道：“漓姐，你回忆一下，这个洛里克十岁时就逃离北域，顺着洋流去了东方大陆也没什么奇怪的。如果是在东方筑基，自然有渡雷劫的可能。”
“可是……”
虽然理论上说得过去，但叶漓依旧觉得难以置信：“不提可行性，单单是修改自己记忆的行为，就有点丧心病狂了吧？生而为人的基础，难道不就是建立在记忆之上吗？”
“不错。”林河点头道，“如果一个人连自己的记忆都能作为工具，那么，他认知范围内的一切人与物，皆如幻梦一般毫无意义。”
商远曜脸色阴沉：“也就是说，真正的洛里克·路德菲尔，与人们心目中的那个正义形象截然不同。他，才是这场北域乱局中最邪恶的罪魁祸首？”
林河道：“黑手应该是他没错。不过极端的‘冷漠’，不等于极端的‘邪恶’。当然，可以肯定的是……”
“如果他认为有必要，将不介意做尽世间一切恶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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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的意思是，我欺骗了几乎所有人，其中甚至包括自己？”
虽然是疑问句，但书房内的路德菲尔一世脸上并没有多余的表情。他缓缓站起身，端详着锦匣中光芒璀璨、虚实不定的金色球体，仿佛全神贯注。
金光之下，房间里的一切陈设依旧如琉璃般剔透，隐隐有光华流转。
寂静持续了三个呼吸。
随后，迷雾贤者赫然踏出半步，掌中猩红凶芒显现。书房内的一切光芒被生生压下，所有内蕴流光的家具瞬间碎成粉末！
冰晶般的碎屑四散，无数古朴书本砸落地面。随着身前书桌的爆碎，路德菲尔一世如遭重击，连退两步，斜靠在身后的墙面上，一时竟站立不稳！
“果然，您想要反抗。”
贤者用苍老的嗓音缓缓道：“公爵大人说过，当我们带着金丹而来的时候，您不会相信我们。因为您更倾向于将我们先行镇压，夺过金丹之后，再慢慢研究，判断此事的真实性。”
夜光女巫也点了点头，微笑道：
“您说过，您一定会全力抵抗。”
路德菲尔一世直起身子，昂然屹立，湛蓝双眸与女巫平静对视。他的嘴角，忽然勾起一丝浅淡笑意：
“那么，继续。”
他的袍袖之下隐隐焕发幽光，连带整个身形都变得虚实不定。略显梦幻的语声在房间中响起：
“如果是我的话……”
“一定也准备好了对付我的方法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