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低沉的声音如今听来是如此令人厌恶，王零尽量不去搭理他。赵大没有看王零，而是盯着慌乱的联军战阵，继续说：“我虽然猜不到你来此的原因，但我知道必与潘凤有关，你不会眼睁睁看着你的师叔去送死的。”
“联军之内各怀鬼胎，各自提防，真正满心为国的不过是那曹操、孙坚公孙瓒一类武将罢了，我可以想到你是为了救潘凤而来，如今已死，怕不是要即刻远遁，你可以信任我，我可以帮你离开。我可以先告诉你一个消息，那个马厩的官员是后将军袁术的人。”赵大看了一眼王零，斟酌了一下语句郑重的说。
战阵之间，华雄已重新上马，王零转身便要走，扭头看到传令兵已经入中军帐，可以想到帐内众人的神情，此时帐内众人确实大惊失色，在来之前皆有传言谓：“关东潘凤，关西吕布。”如今潘凤已去，颜良文丑不在身侧，袁绍此时也愁眉不展：“可惜吾上将颜良、文丑未至！得一人在此，何惧华雄！”接下来便是耳熟能详的关公温酒斩华雄。
不过这与王零已经没什么关系了，他已经往潘凤的营帐走去，赵大跟上离开的王零，继续说着扎心的话：“死的那个潘凤是替身吧！他的身上没有军队多年的气势，倒是颇具游侠之风，在场有不少人能看出来。不过他们见过潘凤的次数不多，倒也不会生疑。”
他们俩一路来到了潘凤的军帐中，这里的兵士倒还没有慌乱，消息还没传到这里，进到王零平日睡觉的地方，床上躺着一人，是铁锤，只是胡须和头发都已经被剃光了。
两人来到床边，铁锤就坐起来了，摸着光秃秃的头说：“师侄，我想了一晚上，发现你骗了我。你说叫潘凤的人最终都死了，可是人总要死啊！”
“是啊！人总要死的！”王零感慨一声，“可是不能死的毫无价值，不能成为被牺牲的那个人。”
“你总是这么神神叨叨的。代替我的那个人怎么样了？”
“死了，差点反杀。”
铁锤顿了一下：“你会照顾他家人吗？”
“他没有家人，”王零颔首，“走吧！再待下去恐生变故。”
换上普通士卒衣物后，王零看着一直看着的赵大：“如果你要帮我，就回去，当做一切都没有发生过就行。”
赵大点头，看着他们走出营帐后，也往回走着，身后出现了一人：“统领！”
“跟上去，把他们留下的痕迹抹除干净。能帮就帮一下吧！”
“诺！”
……
王零知道接下来可能会发生什么，不过他并没想要去改变些什么，只做了这件事就感觉脊背发凉，总感觉有好多人已经盯上了自己，幸好反董之时各个诸侯那些擅长察言观色的谋士都还没有上线，不然自己能不能离开还是一件不确定的事。
王零看着在那一旁帮老人推车的五好中年铁锤，感觉并不错。自出兵至现在已经月余，春耕也早已完毕，道路两边的农田长出低矮的粟，里面还有弯腰的农民在进行除草。
王零发现后面有人跟随他的事还是铁锤告知的，找了个机会和那人见了一面，那人将赵大的吩咐和盘托出，王零道了谢，就加快了返程的步伐。
……
黎阳港，王零和铁锤从渡船上下来，看着即将降下的春雨，赶忙到驿站去避雨，听着附近的人讨论着与他们无关的东西。
“听说在虎牢关那边，大军和贼子打的昏天黑地，血流成河啊。”
“是啊！我还听说，那边还有一个号称飞将的吕布，箭无虚发，百步穿杨，手持方天画戟，一击就将大军的营寨一分为二，吓得诸将闻风丧胆。”一个年轻的小伙子兴致勃勃地说，好像自己当时就在现场。
“我说你这小子怎么朝着西边贼子说话，那吕布再厉害，虎牢关不还是被大军拿下了吗？况且大军集关东之力，名将云集，谋士如雨，区区一个吕布，不足论也。”一个年龄大一些站起来反驳。
“……”
说着说着大家就争论了起来，从四世三公的袁家吵到霸据京师的董卓，似乎吵的越狠，大家就能参与进去似的，而客栈的老板只能在一边瑟瑟发抖地祈求者不要拆了这里。
“只希望这次打完，就不要再打了。”不知道谁说了一句。
在场的众人都听到了这句话，拿起板凳的默默把板凳放了下去，站在桌子上的人也默默下来，所有人又回到了最初那安静的时候。
王零拿着一个碗，小心翼翼地将其中的酒水倒入另一个碗中，将沉淀物弃掉，然后才拿起酒碗，一口一口慢慢地喝着这低浓度的酒。
“师侄，我不明白你为啥活的那么仔细？”铁锤拿起自己的碗，一口将酒水饮尽。
“病从口入晓得吧！”王零没有被打乱节奏，还是一口一口地慢慢品。
这时王零听到了那句话，下意识地回答：“谈何容易啊！”
春雨连绵几日，看来今年要有个好收成了，只是归期又要延迟了。
等到王零终于赶到邺城的时候就已经三月底了，当看到那熟悉的南城门时，王零都快感动的要哭了，这回来的一路上是真的难走，靠着铁锤赶走了几波流寇，中间大雨时在驿站多呆了几日，然后钱财花光，打工还债，终于回来了。
迫不及待的赶到了刘府，从那熟悉的门进入，走过熟悉的道路，来到熟悉的院子，见到熟悉的人，“刘筠，雨儿呢？”王零迫不及待地问刘筠。
“哐！”刘筠手里的竹筐掉到了地上，不顾形象地抱住王零哭了起来。
“怎么了，雨儿怎么了？”王零双手不知道该往哪儿放，急急忙忙地问。
“我没事儿！”唐雨从屋里走了出来，刘筠松开王零，开始抱着唐雨哭了起来。
唐雨使了一个眼色，王零心领神会，赶紧离开，走的时候还带走了在一旁看的津津有味的孙礼，而唐雨拉着刘筠的手去了屋里，还不知道要怎么安慰。
“小子，你看的挺嗨啊！”王零一路上揪着孙礼的耳朵。
“没有没有。”孙礼一边否认，一边想掰开王零的手。
“子曰：非礼勿视，非礼勿听，非礼勿言，非礼勿动。咱们去问问你师父教过你没有。”
“别别别！”
王零带着孙礼来到府内正厅的时候，铁锤在给刘公讲那些所见所闻，刘言锡在下面拿笔记录着对话。见到王零到来，刘公才开口：“起初，我收到潘凤将军阵亡的时候以为再也见不到铁锤了。做的不错！”
“刘公谬赞了！”
“言锡，将后续之事告于他们。”
“诺！”刘言锡拿起手里的书卷，面向王零道：“二月十七日，朝廷迁往长安，董卓威逼驱赶百姓，焚烧城内宫殿楼宇，官府民宅，致使二百里内，室屋荡尽，无复鸡犬。三月十八日，董卓杀害太傅袁隗、太仆袁基五十余口。”
“有什么想说的吗？”刘公朗声说道。
“小子不敢妄言。”虽然早就已经知道了这些事情，但是看着有些发怒的刘公，王零还是觉得少说。
“都是一群蠢货，刚取了虎牢关，便轻敌冒进，在荥阳汴水旁被徐荣大败，吃了亏之后都开始明哲保身，明明可以一股而下，偏偏分为三路，三路均不动如山，坐看董卓裹挟百姓西去。”刘公骂道。
“刚刚我也在想，你救下铁锤对于这大势会有多大的影响。”
“我想了很久，可能没什么影响吧！因为能做决定的从来都不是你，也不是我。”
刘公总是说一句，停顿一会儿，似乎在想着这命运要走向何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