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蒙蒙亮，整齐的军队便离开了三号点，几乎所有人都在朝着龙门山前进，只有王零带着雷恩来到了大阳城。
本来的驿站处摆满了各种礼物，王邑一宿都没睡着，他是既担心又惶恐，卫觊一直安慰他也无济于事。但当他见到王零时，便一切都好了，他匆匆忙忙地迎了上去，话如连珠炮般往外涌：“陛下现在何处？陛下可曾受伤？百官亦安好否？”
“等他们来，自己看就知道了！我真是不知道连什么时候进哪座门都有那么多讲究，所以带上自己的人先撤了！”王零说完。
闲庭信步般来到卫觊的面前：“也该走了，这次回去就直接回山了！你心心念念的那些纸你可以去看看它们是怎么造出来的了！”
卫觊并不慌张，他安安稳稳地喝下手里的茶才说道：“卫家如你预料中那样分散了，如今只剩柳氏与其子孤儿寡母相依为命！她想见见你！”
“什么时候？”王零问道。
“就现在，此楼中上等厢房里！”卫觊将一块象征着几号房的牌子递给了他。
“随我一起上去吧！既然你这么做了，还是放不下你二弟的孩子！柳氏这个女人心思毒辣且缜密，我可不想单独和她相处，对我名声有害！”王零拉起卫觊说道。
穿过狭窄的走廊，王零来到了目的地。伸手敲了三下门扉，不一会儿，柳氏就从里面把门打开。
“我以为你会一个人前来！”柳氏裹了裹衣服，虽是冬天，但她穿的极为单薄，昂贵的丝绸并不能挡住她凹凸有致的身材，甚至更显现出一种朦胧美。
“我很爱我的两个妻子，所以我不能犯错！拉他们两个来就是为了监督！”王零坐到桌子旁边，眼神直勾勾地盯着在不远处的那个小孩子！
“过来，你叫什么名字？”王零挥了挥手。
“娘！”那个小男孩儿不知所措，连忙问着不远处的柳氏。
“去吧！别撒娇！”柳氏给三人斟酒，然后安然陪坐，如果不是她那冻得直打哆嗦的样子，王零还真觉得她挺厉害的。
那个小男孩儿踉踉跄跄地跑了过来，却躲在了卫觊的身后：“伯伯！娘亲说那个人是坏人，他拆散了我们卫家，我们打跑他好不好？”
卫觊将他抱到膝盖上，他的眉目间都是卫仲道当年的模子，卫觊沉声道：“小七啊，他不是坏人，卫家不是他拆散的，而是你叔叔伯伯，你的娘姨他们亲手拆掉的。”
“可娘亲说他想杀了我为了取悦一个女人，而卫家也只是他随手毁掉的！伯伯，取悦是什么意思啊？”卫小七懵懂地问道。
“我说柳氏啊！你教育孩子的方式可是有着很大的错误，孩子可不是你的工具！”王零摸了摸卫小七的脑袋，从他小小的衣服里面搜出一把陈旧的青铜刀。
将它掷到柳氏的凳子旁边，王零继续说：“天冷了就多穿衣服！想去卖身，就最好立个牌坊，说不定还能卖的贵一点，我们还可以免费给你宣传一下！我实在不清楚你找我究竟还能有什么事，卫家破灭我确实有不可推卸的责任，但你是柳家人，柳家在这次里面可是夺走了卫家不少的基业。你对卫仲道还有感情我是不信的，估计你都忘了他长什么样了现在？卫觊不是家主，没人管的了你，该改嫁就改嫁，想回娘家就回娘家，这些不都随你的便。”
“可否看我舞一曲？”柳氏站了起来对着三人拜道。
“随你！不想多穿衣服的话，跳一跳确实会暖和一点！”王零反正不会去看她的舞蹈。
一曲舞毕，柳氏早已满头大汗，但仍满脸堆笑：“奴婢跳的如何？”
“不错！”王零拍了拍手，他没看，但是出于对这些人的尊重他给出了掌声。
“奴婢并非柳家宗女！从小便是孤儿，被一青楼老鸨看中，所以传歌舞诗书予吾等，然后养至十五岁以大价钱卖给那些世家！”柳氏就这么随口说道。
“哦！高等人口贩子！”王零提不起任何精神，他好困，好想念老婆孩子热炕头的生活。
“卫公，你似乎早就知道了？”看着卫觊丝毫不变的脸色，王零问道。
“自然，我家也买过这样的女子，过继给主家，然后嫁给其他世家联姻用，毕竟不是每家都有恰好适龄的孩子！”卫觊说道。
“知道了，那你有什么目的可以直说了！”王零问柳氏。
“我想请你帮我除掉所有分割卫家财产的人？”柳氏跪倒在地。
“人的一生，如果总是斤斤计较的话，不觉得太过无趣了么？”王示拿着东西逗弄着卫小七，让他去把他母亲扶起来。
“我不会帮你！”王零看着她站起来后，晃悠着酒杯里的酒水，随口说道，“现在卫家留下的地盘够你们富贵一生了，这也是他们妥协的结果。我觉得还不错，如果我有那么大家产，说不定就会安然现状，什么都不做。”
“我可以将卫家全部奉上！这些对你来说只是举手之劳！”柳氏从孩子的腰间解下那枚家主的令牌，放到桌上。
王零看了看，轻笑道：“你还是不知道对我们来说，最有价值的筹码是什么？”说着看了看一旁佯装镇定的卫觊。
“你不能把他从我身边带走！”柳氏紧紧抱住她的儿子。
“等到你想明白的时候，可以去找龙门镖局！”王零起身，“对了，今天有一个足够重要的人物会来这里，闲着无事可以去看一看！”
走出房屋，王零大舒了一口气，没办法，这种单薄的丝稠所做的衣服，看起来真的又纯又欲。
“是不是觉得有点可惜？”雷恩跟在后面笑着说。
王零没有立刻回答，仰头看了看天上的太阳摇了摇头：“我只是觉得她这样的女子有些可怜！母凭子贵，哈哈，什么时候她们才能改掉这些认识！伯觎，你是默许了她这么做吗？”
卫觊的脚步顿了一下，才缓缓开口，语气中带着遗憾：“嗯！她和我提的条件是，让卫家重新振兴，让小七当家主，这样可以让我代为养育。可我没想到是以这种方式！”
“其实卫家恢复往日也很容易，面前的这个机会就很合适。只要给皇帝的车驾送上粮食布帛财物，让皇帝随口下一道诏书，你家的基业就会重新回来！”王零随口说道。
看着卫觊欲言又止的样子，王零拍了拍他的肩膀：“可那又怎样，强行捏合的卫家，就像如今的天下，虽然还是名义上属于大汉，但是迟早会变天的。”
接着王零扭头，对着躲在门口想要跟着的柳氏母子说：“我之前说的你可以去试试，只是在皇帝离开河东时，那些世家会反咬你们一口，而那时，他们就不会手下留情了！”
离开驿站，王零直奔着甄家的商铺而来，在街上就能看到工人们忙碌地搬运着各种东西，金银器物，稀世珍宝什么都有。
“为什么昨天晚上不让我们将这些送给皇帝？”张耀看到这几人后，连忙来到他们面前，开口问道。
“因为现在并不能把甄家和我们绑定在一起，若是如此，你们大祸将至！”王零认真地回复着，“你们的礼单呢？”
“这里！”张耀将手里的竹简递给王零，“我们和太守商议后，献礼的顺序被排在了末位，河东的这些世家都在朝着大阳城赶，他们知道这件事很晚，但还是排在了我们的前面。”他的语气很不满。
礼单上的物品很详细，这种分类的统计一目了然，王零看到最后还是皱起了眉头：“金银器物这些无用的东西太多了，除了粮食和衣物布匹外，其他东西全部撤掉，把你们这里商铺卖的东西拿出来一半献给陛下。这件事最好当着群臣的面，就当做从不知道皇帝要来这里。至于顺序，从来不是很重要的事，最好是表现出民心靠向皇帝那种感觉。这件事王邑就很会，他让百姓装着粮食去送给皇帝！至于奖赏，千万记得推辞，说是你家的家训就好！”
“我记下了！”张耀点了点头。
“这些算是对于前几月的补偿，别太放在心上！”王零交代完就走，毕竟皇帝入城这件事，他还要去凑热闹，因为刘公此时还在皇帝的队伍里。
大阳城的南城门此时已经禁止出入，门外列队的将士精神抖擞地等待着。董承和杨奉骑着马走在最前面，那支军队在日出之前就已经离开了，这对他们来说是一件好事，只是那个凭空出现的老者却让他们很是忌惮，因为皇帝很信他。
刘公并没有感到很高兴，因为王零昨日所说的话确实发生了，数本奏章直接交到了刘协的手中，无非是指责那支部队滥用刑法，滥杀无辜。他不明白，为什么在这种情况下，这些人还要勾心斗角地内斗。
在良辰之际，车驾进入了大阳城，为数不多的马还是王零留给他们的，不然他们连皇帝的六驷都凑不齐。道路两边跪满了很多人，左右两侧的最前方是王邑和张杨。
“现在看来也没什么好看的！”王零从窗外望去，绵延的队伍朝着县衙驶去。
“毕竟仪仗之类的都留在了河的南岸！”卫觊说道。
“看到刘公在哪里了吗？”
“铁锤跟着的那驾车上！”雷恩说道。
……
在那不算恢弘的建筑中，刘协重复着那高高在上的姿态，只是如今却像是一个供人观赏的猴子。下面的臣子都在各自讨论着封赏的事，世家的礼物一波一波充实着队伍，他很累了，此件事后，封侯者不下数十人，却唯独没有刘公。
刘协想要扭头去找刘公，已经找不到了，他是没有权利站在群臣之中。
“零儿，我们走吧！”刘公在不远处看着那边的盛况，叹了一口气。
“嗯！”王零搀扶着刘公。
“我们做了这么多，是不是什么都没改变？”刘公的语气很平淡，似乎已经看开了这些。
“不，至少救了很多和我们没有关系的人！”王零吐槽道。
刘公认真望了望那个方向，他转头离开了，他不喜欢官场，当年就是如此，现在仍旧不喜欢。而官场在任何时候不会变，排除异己，明枪暗斗，是不见血的杀戮。
“你说，为何大汉总是度不过两百年这个坎？”
“因为阶级固化，统治阶级和平民之间的士族太过庞大，而矛盾早在东汉建立之时便已经埋下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