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着孙礼给他说的那些消息,王零手中的活停了片刻,便又继续打磨着那件细小的零件。事情的发展与他的预期大相径庭,袁绍依然没有向雒阳进军的意思,而抽调东武阳城外的部队,也是为了防范那些事真的成真,毕竟若是公孙瓒真的趁此机会收复幽州各郡,对袁绍来说不是什么好事。
“兄长有何高见?赵平将军已经等待许久了,询问何时是出兵良机?”孙礼看王零没有回他的意思,急忙出言询问。
“你觉得,此时是好机会吗?”王零问道。
孙礼仔细思索了一番才说道:“不是!因为局势仍未明朗,袁绍既没抽调士卒北上进攻易京,亦无兴兵迎接天子。”
“哈哈~”王零听着孙礼语气中的埋怨笑了笑,才说道,“我做的事可不是让事情明朗起来的,所谓的围魏救赵,调虎离山都是为了应付麴义所说的话。”
“可大致安排仍是按照兄长那日所言在实施!”
“你认为袁绍身边的谋士够不够聪明,我们想到的,他们又岂能想不到?所以只能另辟蹊径,给他们需要的情报,把他们想要的一股脑全部堆在他们面前,在这样的抉择之中才能放大他们每个人的性格弱点,我们才能趁机寻找机会!”王零拿出另一件相同的零件,仔细对比后才小心翼翼地收好。
“兄长所言感觉并非在谋划东武阳,而是在谋划整个冀州!”
“非也,非也!”王零笑着摇了摇头,带着孙礼来到一驾四轮车旁,将那些零件仔细地拼装在一起。
扶着这个辛苦十几天,上百人努力做出来的车,王零继续说:“这件事其实绕不开一个人,那就是袁绍。若是一劳永逸,那必须让袁绍亲自放下臧洪这片心结,换言之,将东武阳城内所有人迁走,将那个空城留给袁绍,这是我们的最终目的!而短期目标就是解东武阳之围,让我们在南边储备的粮食送进城里,别让那些人饿死!”
“恕小弟愚钝!”孙礼仍旧一脸茫然。
“袁绍不知道我们真正的目标,当他把重心完全朝向我们这边时,就可以动手了!”王零说。
“所以兄长让刘公演的那场戏并不是让对面觉得我们有机可乘!”
王零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我特地交代让接待的人严肃起来,就是给他们一种表象,至于他们怎么理解那都无所谓,因为只有战争这一种方式解决,而我们已经准备好了。当然这其中最让我满意的事,还是沮授终于调到邯郸城了!”
“兄长很怕他?”
“不是怕,而是提防,毕竟他是现在袁绍军中的二把手,倘若发现了我们的意图,只需一个小包围,恐怕赵大就很难回来了!”王零推着车走了走,没有之前那么磕磕绊绊的感觉了。
“可是,东武阳城外仍有万余人,赵平他们又该如何处置?”
“一千对一万,其实是可以打一打的,毕竟袁绍是在围城,兵力必然分散,打进城里并不是很难的一件事,当然前提是臧洪要配合。不过,我可不想冒着那么大危险做一些吃力不讨好的事,赵大此行只需将千人的口粮以及一封信送到城门外就行了!然后我们就可以做一些擅长的事,比如说截断几座城池之间的联系,然后对东武阳城外的军队进行斩首行动!待溃兵退至邺城时,袁绍得知,大怒而来恐怕就晚了!”王零说完吹了声口哨,一匹赤红色的马应声跑了过来,这匹马高大魁梧,浑身枣骝色的毛发,唯有眉间有一丝雪白,王零就随便起名叫眉间雪了。
至于这匹马的身世可是出身名门,还要说到三年前袁绍攻打此地之时,王零牵着赤兔回来的那个晚上,将其丢给了张牧,所以张牧就丧尽天良地将山上比较好的那些母马全部牵来让赤兔过了一个极其难忘的三天。
大局已定时,王零想起来赤兔才跑去看了看,那匹赤兔甚至无力站起,身下之物也萎缩的不成样子。不过它这么辛苦耕耘,在山上还是留下了不少后代,这匹就是其中之一,也是标准的高头大马,至于其他的良种,要么被张牧像保护自己儿子一样保护着,生怕别人抢走。而这匹马则是某一日王零从大学里回来时碰巧遇上的,王零像以前给赤兔那般随便喂给了它一点食物,然后这匹马就每天在那儿等着。
“小礼,跟着我试试车吧!”王零发出邀请。
看着王零就要把重的马鞍,往眉间雪身上套,孙礼连忙说道:“此马不足两岁,能拉得动这么重的车驾吗?”
“让它拉又不是让它背,怎么拉不动?”王零将眉间雪身上的各个马具固定好,检查没有伤到它之后,坐到驾车的位置上,伸手将孙礼拉到身旁。
“驾!”王零兴奋地驾车,这和之前的马车有很大的不同,最大的区别就是稳,没有橡胶,用软木加铁轮的组合倒也不是那么颠簸,再加上早就实用的简易避震系统,怎一个舒服得了。
而且新做的传动装置表现良好,马车的提速很快,在本来就夯实的平地上,飞快地奔驰着。
这些表现让王零喜出望外,没有什么比复原脑海里的一样器物比他更兴奋的了,而这些传动装置只要精度再高一点就能量产链条,除了轴承不太好做以外,简易的自行车也可以推出了。
在马车停下来之后,王零将束缚马的器物卸掉,摸了摸马身上的勒痕,然后对着马开口说:“今天表现不错,奖励你额外两袋零食。”
然后在马的脖子上系上两条黄绳,拍了拍马的屁股说:“去吧,找那张牧领赏去吧!”
看着飞奔而去的眉间雪,孙礼有些意外:“没想到一匹马竟如此通人性。”
“毕竟是六畜之首!”王零感叹道。
朝歌城西侧的鹿肠山上,昔日的于毒寨早已不复存在,在其旧址上重新修建起来的寨子正是赵大目前所在的地方。
他站在寨上看着不远处的沟壑,那里还埋藏着上万具尸首,在一场大火之后,赵大将那里整个埋了,立了一个不大的石碑,上面只写了几个他曾记得的名字。
“当年那事,我并没有参与!”麴义就站在他的身旁。
“我知道,当年你手下那些人毕竟带我们骗开了数座城门!或许从那时起,袁绍便对你心有芥蒂了吧,若不是当时他手里没有能替代的了你的大将,又岂能留你到今日!”
麴义没有反驳,这些话确实是实话,只是他懂的有点晚了,沉默良久,才问了一句:“你们到底以谁为主?你,张燕,还是王零?”
赵大看了看麴义,笑道:“你心里早已有了答案,为何要问?就算那个考校他的题目,不是已经给了你答案?”
“他才刚弱冠而已!而且他在山里似乎并不管事!”麴义说道。
“因为需要他亲自动手的时候已经过去了,有机会我给你讲一下他刚上山时做的事,五年前,那时候的他就已经成熟的不像一个孩子了!”
看着麴义一脸思索的样子,赵大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虽我不知道明主是哪种样子,可若是书中那种知人善用的本事,那个小子可是一个不缺。而且临走前他不是给了你一大把木牌让你选吗?”
“我……”
“不用和我讲,你自己清楚就够了!”赵大抢先说道。
那种木牌其实他手里也有一张,不过和他们的不同,那上面写了一句话,你想做君还是做臣?为了这句话,他亲自去找王零谈了很久。
但是王零一直听着他的絮絮叨叨,最后只回了句:“若是不做取舍的话,越往后,你就越没有机会了!”
那是在刚刚将袁绍送下山之时发生的事,距今也只是两年半,他知道那时候,王零就想离开了。
“我们何时出发?”麴义的问题打破了赵大的回忆。
“等后来之人到此地,我们就可出发!”赵大说道。
“后来之人?”麴义问了句,虽然这些天对军队大致有了了解,但是他们口中的一些话还是不太了解。
赵大解释道:“接应我们撤退的人!不管是胜,或是败!当然等他们也是为了等待其他兄弟就位!”
在二月初的一个傍晚,东武阳城外的那些军帐中正在吃着晚饭,外面的哨探刚发现敌情,就被逐渐逼近的小队人马射杀,毕竟数十步之内的弩箭还是很有准头的。但赵大并没有带军队突入其中,而是不断袭扰,待天色逐渐变黑后,才果断出手,八百人直入中军营,四处放火,让人用河北的口音去迷惑士兵混乱的方向,趁乱直取中军帐。在斩首之后,直接就进奔向粮仓,杀入其中,放火一气呵成,甚至趁乱搬了几袋粟米出来。然后一支支零散的小部队在城门楼下汇聚,将那些口粮扔到城门口,然后又趁夜色遁去。麴义亲自挽弓,将那封布帛信射到城门楼上,然后与众人逍遥遁去。
在袁军大乱之时,东武阳的城头便已经发现,待臧洪赶到上面时,就看到了那一封信。虽然这些可能是袁绍的圈套,但是看着身边众人面黄肌瘦的样子,臧洪还是下令让城门半开,让兵士将城下的那些粮食搬进来。
这些粮食并不多,也就相当于城中百姓一顿的口粮,不过意义是很大的,这说明有人在外面相助他们。
众人看着已经煮好的粥,各自咽了咽口水,因为总有人要试一试这些粮食是不是有毒的。在忍耐了许久之后,一个大汉没忍住,抢先去舀了一碗大口喝着。
臧洪看无事之后将那些粥分给将士,自己手里握着一封崭新的书信缓缓回到城门楼里,他这些日基本都在这里休息。
“到底是谁会给我写这封信呢?”臧洪看着天花板,他有些怀疑当初的坚持是不是真的值得了,值得整座城池里的上万军民为他陪葬,正如信里所写的那样!而且其中写了敌军溃退的时间,还让他让将士好好吃一顿,待十日之后相约出击!
之后几日,赵大与麴义并没有来,两人坐在一家农舍里,等着各个部队的消息,此间各条大道小道,上千人散布其间,截杀往来传递消息之人。
而在北方代郡,张燕的首次出手三日便拔了三座县城,待公孙瓒军队过来接管后,张燕便率军西归。
公孙瓒真的将张燕的信放在心上了,他奋力一击之后,半月之内代郡与上谷郡,广阳郡便重回公孙瓒麾下。
待消息传来之后,袁绍大惊,他不怕那些都是虚招,就怕那些都是真的。
他急令沮授北击,欲破易京城,只是军队刚从出邯郸城不久,前面和后面的粮队皆遭受袭击。这些都是王零的手笔,毕竟公孙瓒这么支持他,不做点什么让他感觉有点对不起公孙瓒,最起码让公孙瓒保留一下易京这个大乌龟壳。
这下真的惹怒了袁绍,那些还在营田的士卒全部征召,一次浩浩荡荡地北伐,再次将恢复野心的公孙瓒围在了易京城内,而那些本来没有明确归属的地盘,全部换上了袁绍的旗帜。只是此时已经三月底了,春季出兵,误了春耕,就算是财大气粗的冀州都有些吃不消,邺城内粮价飞涨,甚至出现了金比粮贱的情况。
而从东武阳溃败回来的士卒则成了压倒袁绍的最后一根稻草,袁绍一病不起,他的各种计划只能暂时搁置。
赵大和麴义终于站上了东武阳城头,只是臧洪依旧感觉很不高兴,因为危机从未结束,可以预见不久后他将迎来更加惨烈的报复,所以他没有阻止这些人迁户的意图。
“主公想见你,不知子源兄何意?”赵大在外人面前第一次用主公这个称呼。
臧洪皱了皱眉头,他不是很喜欢这些人,但是并没有立刻否定:“何时?何地?”
“数日之后!中山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