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的三个人一会儿看看在那边摇摆不定的烛火,一会儿拨动一下那个地球仪,看着在烛火照耀下晨昏线的演变。
“礼儿,子餘还教了你们什么?”刘公皱着眉头看着自己写的“汉”字在烛光照耀下不断偏移,终究隐入了黑暗。
“我其实也没学多少!大哥说,我现在还小,要等大学开学才能入学学习那些数学工具。”孙礼拱手说道。
“那他这小子是从哪儿学的这些东西?”赵二吐槽道。
刘公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他至少没有恶意,只是外面那些人不会眼睁睁看着这边将儒家数百年来塑造的天人感应被其破坏。当然他可能考虑过这种事,但不知是什么让他放弃了对后果的思考。”
说着说着,刘公轻笑了一声:“两年前,我答应你让他上山时,只是想让你们去照看他,因为仅凭他的身份,你们就不会对他下手;但他劝我活下去,或许在你看来很不可思议,但我现在确实好好地活到了现在。而且他想让我看到的所谓‘世外桃源’,其实我当时并不懂是什么意思,后来还是在我小女筠儿的帮助下从他那儿偷偷拿过来的一篇文章才了解到的。现在我出门便可看到‘黄发垂髫,并怡然自乐’的景象,上一次见到这种景象已经是数十年前了。”
“会有些什么后果?”赵大问了句。
“举世为敌!”刘公看了看被吓了一跳的孙礼和沉默的赵大,“将天子拉下神坛,这会让人否认皇家的正统性,这些事会让皇家仇视,当然天高皇帝远,总有皇帝管不到的地方;然而他在谷里推行的事,耕者有其田,童子有所学,这是在挖世家的根,然而普天之下皆有世家,包括此地。就连现在,依然会有人向你进言吧!”
赵大沉默地点了点头,肯定了他的话。
“其实你自己都不记得他刚上山时杀了多少人吧!我虽然不喜欢他那么狠辣,但事到如今我也不得不认同他所做的。那年,他成熟的不像一个少年。只有当他一边喊着‘我为什么要做到这种地步’一边去处理着山谷里的事务的时候,我才能看到他的少年心性!”刘公笑着说。
“他确实背负的有点多了,那他这阵子算是在逃避吗?抑或是想将自己从这里抽离出去。”赵大感慨一声后问道。
“不是,只是单纯地沉迷温柔乡而且不愿意去工作罢了!”刘公摇摇头哈哈一笑。
赵大沉默了很长时间,终于开口:“剩下的,就让我来背吧,包括举世的敌意!”
刘公少有地严肃了起来:“你的家族怎么办?”
赵大一脸震惊,似乎没想到刘公知道了他的家世,但片刻之后眼神又黯淡了下来。
“常山赵氏非大姓,很容易便能查出源头,令我没想到的是,和马服君赵奢同出一脉,只是赵奢的后人之后自迁至扶风之后都姓马了,你们却仍秉持赵姓,倒也是坚持!”刘公看着赵大的表情变化,简单说了几点。
赵大听完后自嘲一笑:“自跟随大贤良师起,便与家里再无联系,而且我当年用的便是化名。或许从那时起……”
突然脑中闪过一个念头,赵大哈哈大笑道:“我懂了,他们终究怕的不是我们,而是这芸芸众生!”
刘公没有理那个在那边大笑地赵大,而是收拾了一下桌面上的古籍和地图,准备往藏书的屋子走。
赵大的声音在他背后响起:“我知道你的暗示并不是那小子的意思,但我接受了,可你要知道,人是无法逃避自己的命运的,王零他迟早是要承担起这一切。”
“那至少等他再成熟一点吧!”刘公没有回头,抱着书卷回到了藏书的屋子。
……
王零不清楚屋内到底发生了什么,因为自己正有事情要做,在被刘公叫来之前正要去看望被打的卧床不起的满仓,这件事还是秋月回来的时候和刘筠哭诉的。虽然不清楚他们的关系什么时候变的这么好,不过作为他老大还是要去看一看的。
王零将刚熬制好的鸡汤用餐盒装好,带上刘筠便出门往医院走去。走到门口,正好遇到送赵大离开后返回的孙礼。
“你之后还有没有功课?”王零阻止了孙礼的施礼。
“没有!刘公说他要整理一下你说的东西,让我自行去学习。”孙礼摇头。
“那好,跟我走一趟吧!去见见一个蠢货!”王零邀请孙礼一同去看望满仓。
满仓点头:“好!”没有问其他的东西,而是去屋内和刘公告辞之后便跟在王零身后。
王零满意的点点头,孙礼这小子最让人满意的一点就是很善于察颜观色,同时还聪颖好学。
王零三人走在布满落叶的山道上,孙礼正讲述着自己这些天的功课,王零插不上嘴,因为很多王零自己都不清楚,只能不断地称赞着。
不一会儿便来到了位于山西侧谷间的医院里,里面很安静,但时不时有惨叫声传出。在医院的医师助手带领下直接来到满仓所在的屋里,里面躺着三个人,都属于不能随便动,全身多处都被木板固定,但只有满仓的床铺边坐着一位女子正悠闲地剥着秋桔,将一瓣塞到满仓的嘴里。那女子正是秋月,见到王零他们来到这里,慌乱地将秋桔放到盒子里,然后起身道:“姑爷,小姐,你们怎么来了?”
“我来看看这个傻子!”王零故作生气道,然后将饭盒放到了满仓的床头。
刘筠走过去拉住秋月的手开始说悄悄话。
王零示意孙礼过来,孙礼看着躺在病床上只有头部还能动的满仓,恭敬地开口:“见过师兄!”
往日的习惯让他习惯性地准备抱拳,但双臂被固定,只好点头开口:“见过师弟!”
“别着急动!你怎么想的,打不过他们就打不过呗,争抢好胜算什么,非得整的数百人无法动弹是你想要的,你知不知道要秋收了。”王零继续数落他。
满仓没有吭声,只是眼神中透漏着各种不服气。
王零看着那倔强地样子,“哧”的一声笑出了声:“不过做的不错!我并不是在夸你的行为,因为无论怎么看,起因,过程和结果无不透漏着两个字‘愚蠢’!但是你们为了自己的尊严或者说整个山谷的尊严而出手,我很欣慰!”
“大哥,我……”说着满仓有点要哭的样子,王零赶紧阻止他,低声说道:“别流泪,秋月,你兄弟,师弟都在旁边看着呢!”
“嗯!”
“说说你们打起来的原因吧!我听赵大说你们本来只是局部之间很小的矛盾,但是突然就被组织了起来,那是你的手段吧!”王零低声说道,只有身边几人听得清。孙礼听到后吃惊地看着躺在床上的人。
“是!”满仓肯定了王零的想法,但别的没有说一个字。
王零顺着他的眼光望过去,是那边还在吃着王零带来的糕点的秋月,顿时心里了然。
“不愿说就算了,不过因为你们都人人挂彩,所以军队里对你们的处罚都还没有下来。但这批人的最终考核,已经接近了!赵大统领有意取消你们这些人的考核,但我拒绝了,人总要为自己的行为负责。你懂我的意思吗?”王零说。
只是满仓还没说话,孙礼已经开口了:“他们的这个样子怎么去负重行军八十里?”
“他们是一个集体!而且,这也是为未来做准备!”王零前半句声音坚定而高昂,身边的人都吓了一跳,后面声音渐渐低沉下去。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