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处理完所有公务，已经很晚了，以至于连去后妃那里布施雨露的兴致都没有了。揉揉发花的眼睛，崇祯叹叹气，便就在乾清宫休息了。
早在另一个时空的历史记载中，朱幼健便知道崇祯是历史上最辛苦的皇帝，同时也是最艰难的皇帝。
如今，轮到自己，才明白真的真的很难。大明，其实在万历便埋下了亡国的隐患。而之后的光宗、天启年代，不过是大明最后的挣扎罢了。
而到崇祯年间，更是千疮百孔，危在旦夕。严重到极致的土地兼并，让无数农民失去了土地和家园。
这个时期的大明百姓，特别是西北，已经活不下去了……
然而，官员、世家勋贵和士绅乃至各地藩王，在极致的贪欲下，不顾百姓死活，吸干他们最后的一丝骨血。
在如此危局下，如不变革，日后流民的怒火将会让大明面临灭顶之灾。而后世那席卷整个中原的李闯和张献忠，便是大明崩溃的最好注脚。
哎！
做这个皇帝还真特么难啊！
在崇祯独自嘟囔中，不知不觉沉睡过去……
辰时中刻，崇祯才在王甫和王承恩护卫下施施然来到奉天殿临朝。刚当上皇帝的时候，崇祯对那卯时临朝深恶痛绝。
要知道，崇祯每晚睡得很晚，在后世早上五点便要赶来开始朝会。奶奶的，还要不要让人活了？
于是，崇祯强势地将朝会的时间改为辰时中刻，也就是后世八点。对那些清流一连串的礼制礼法，和祖宗规矩，崇祯理都懒得理。
那些清流无奈，最终也就懒得说了。不过，当他们慢慢习惯了六点半开始起床梳洗收拾，赶上八点上朝时，忽然发现这八大上朝其实也不错。
每逢大冬天大半夜上朝的苦楚，非亲历者不可体会。况且，文官们绝大多数都是古稀的老人，可想而知。
在龙椅坐好，崇祯看了看下面精神饱满的群臣，王承恩道：“有事启奏，无事退朝！”
这是历年来，都要走的过程。毕竟大家身负各部门要职，很忙。没有人有兴趣在朝堂聊天打屁，或是和某人谈人生，谈理想……
但是今日。
昨日黄宗羲在午门外，被当众斩杀，清流们可是早已联动好了，准备给皇帝一个下马威呢！
退朝？
怎么可能？
这时，百官队列最后位置上，忽然走出一年轻的官员拜伏在地道：“臣兵部给事中蔡锷有启奏！”
来了！
早知道清流就不会善罢甘休！
不过，蔡锷？
这个名字倒是让崇祯想起后世倒袁运动、护国军蔡锷将军。
稍稍愣了一下，崇祯笑眯眯道：“不知爱卿有何启奏？”
蔡锷道：“请问陛下，黄大人何罪，竟然被陛下当众斩杀！陛下如此草芥人命，如此不顾斯文妄杀清流，何以向天下人交代？”
质问。
赤裸裸的质问。
若是位高权重的重臣也就罢了，然而却是一个位卑职低的小吏。不过，在大明言官官职虽然卑微，却权势极大。
何为给事中？
乃六部的言官，有弹劾百官的权利。即便是皇帝哪里做的不妥，照样被喷一脸口水。
闻言，崇祯脸色铁青！
“大胆！”
王承恩喝道：“陛下乃九五之尊，尔不过区区八品小吏！竟敢当众质问陛下。你这是要造反吗？”
“锵！”
王甫也是向前踏出一步，半拔绣春刀。看样子是一个不合便要杀人的架势。
主辱臣死。
历来是皇家爪牙最在意的事情。
“臣等附议！”
朝堂上文官黑压压一片，占了朝堂上文官十之七八。
皇帝发怒，原本心虚的蔡锷见身后清流全体支援，顿时硬气起来。这可是清流啊！这可是控制朝野的东林党！
皇帝又怎样？最后还不得乖乖妥协？
于是。
蔡锷腾起站起身来，指着王承恩道：“陛下就是被你这等奸宦贼子迷惑，不知何为仁义！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
“你！”
蔡锷却不鸟王承恩，而是直视着崇祯道：“大明历来是士大夫共治天下，陛下擅自冤杀重臣，何故？置礼法何地，置祖法何地？”
“臣等请陛下给天下士林一个交代，给天下人一个交代！”群臣群情激奋，气势汹汹。
逼宫！
清流如此声势，让首辅周延儒和温体仁不敢面对，而是怯懦地看向皇帝。
还有工部刘庆瑜，兵部新任尚书孙传庭以及户部尚书左怀玉，都在观望皇帝如何应对。
不是他们不够忠心，而是在看皇帝的态度。如果，帝心依旧坚硬，接下来才是他们和清流的战场。
“呵呵！”
崇祯笑了，从龙椅上站起来，走了下来。扫视了一圈跪在地上的文官，确切的说是清流道：“你等要朕一个交代？”
然而，文官们毫不退让，齐声道：“臣等请陛下给天下士林一个交代，给天下人一个交代！”
“很好！”
崇祯直接忽视蔡锷，直接将目光锁定在另一东林大佬、礼部尚书刘宗周道：“朕问你，何为皇帝？”
嗯？
不光是刘宗周，文臣们皆是一阵迷茫。他们不明白皇帝问这个是几个意思？
这和黄宗羲被杀，有何关系？
见刘宗周咿唔说不出来，崇祯才说道：“既然爱卿答不出来，朕告诉你等！”
背负双手，崇祯环视满朝文武，一道强大的气息席卷而出：“皇帝，乃九五之尊！当心怀天下，乃胸怀整个帝国也！绝不接受一家之言！
而儒学，只不过是这个帝国的一份子，一家学说而已！”
然后，崇祯直视着刘宗周道：“请问刘爱卿，既然儒学不过是一家之言，东林也不过是儒学一枝节，何以代表天下士林，又哪有资格代表天下人？
所谓东林党，不过是一群书生组成的社团而已，竟敢代表整个儒门？
朕不明白，谁给你等底气，尔等东林又哪里来的自信，代表儒门？”
这……
整个朝堂文官顿时哑口无言。
是啊，他们娇纵惯了，以仁义斯文自诩。并且先入为主认为自己东林就代表儒门，代表着儒学正宗和标杆。
在他们下意识中认为，世人的言行举止，世俗礼法都应遵循他们的教导。否则，便是异类和异端。
同时，在关乎国计民生这等大事，也应该按照他们那一套标准：仁义。反之，便是脱离了正途而堕入斜道。
可如今，皇帝却是告诉他们，被世人奉为处世标杆的东林教义，原来不过是天下一家之言儒门的一个枝节……
这让他们如何甘心？再说了，别说这么直白好不好？
崇祯这才又好整以暇道：“黄宗羲乃四品大员，朝廷重臣！然罔顾大明律法和君臣伦理，竟敢率众欲堵朕于皇宫！如此罪大恶极，该杀不该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