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河镇,是洪武王朝北境的一个边陲小镇。
大多数的城镇都是傍水而建,而天河镇则是沿着古道而建。镇子不大,从南到北不过十几公里,但却是中州与荒北的必经之地。络绎不绝的商旅过客成就了小镇的繁荣,也让荒凉的北境多了一丝烟火气。
镇子中心地带有个紫云轩,是往来过客打尖住店的地方,传闻是多年前一个神秘人所建,此人云游四海前将紫云轩交给小镇的秦家和公孙家共同打理。
紫云轩让秦家和公孙家逐渐富裕起来,他们又在原来的基础上逐年修缮和扩建,形成了如今的规模。
在本族利益的驱使下,慢慢的,两家以紫云轩为界,南边儿归公孙家管辖,北边儿归秦家管辖,再后来不论坊市、田亩、还是矿产资源都以此为界。
到现在,除了紫云轩是小镇唯一的客栈外,典当铺、药铺、坊市等建筑在小镇均有南北两个。两家为争夺客源,摩擦不断,若非紫云轩是两家共同管理且收入是双方均不容忽视的,恐怕两家早已撕下和平的伪装。
太阳西垂,天河镇的喧闹由坊市转移到紫云轩。
一个少年双手揣在裤兜里,晃晃悠悠的走了过来。
“哟!秦家小公子来啦,请进请进~”门口小二大老远便招呼道。
那少年走近时方才吐掉口中叼着的那根小草,淡淡的说道“让后厨上两盘小菜,别影响小爷我听书~”
小二赶紧到前头引路,在前排靠右点儿的位置坐了下来。
台上准备说书的老瞎子似乎听到这点儿动静,微微转头,“看”向少年,并点头示意。
“砰!”只见老瞎子将醒木重重拍在案上,嘈杂的大厅顿时一片寂静,那老瞎子说道“上回咱们说到这天河镇乃是上古神人魔三族大战的地方,今日咱们继续唠唠大战后天河镇发生的秘事。”
“昨天老子没在,能不能再说一遍!”只见一个虎背熊腰的壮汉随手抛出两个金锭,单脚踩在椅子上,朝着老瞎子大声吼道。
老瞎子并未搭理他,继续道“那场大战将北境变为万年荒芜之地,神人魔三族陨落的大能不计其数,众多尸骨堆积如山。”老瞎子轻啜一口茶水,一拍醒木,继续道“有位大贤引天河之水足足冲刷了万载,方才抹平大战的痕迹...”
少年一边嚼着小菜,一边随着老瞎子的话语神游天际。
忽然那壮汉又起哄道“老瞎子你瞎吹牛!俺怎么没见着有什么天河之水?”
其他人也叽叽喳喳嘀咕起来,“这里若是上古战场,老子就多待几日,说不定能在这土下掘出什么宝贝来~”
“嗨!要是连你这过客都能挖出宝贝,那这天河镇的本地人还用得着开饭馆谋生?”
“就是就是!若瞎子都能看出端倪,那我等明眼人岂不更瞎,啊?哈哈哈”
众人你一言我一句,显然觉得说书人是在侃大山,但紫云轩向来是外地客的聚集地,而且地处中州与荒北禁区的咽喉,不论中州人还是荒北异域的妖人,对即将踏足的未知世界都充满了好奇,所以这些人里一半是起哄,一半是打探,毕竟,谁不想意外得到些宝贝呢!
......
“若是有天河水冲刷万载,那这条大河的痕迹呢?”少年好奇的问道。众人听闻,先是看看少年,又转头看着台上的说书人。显然,这个问题是问到了点子上!
老瞎子嘿嘿一笑,手指西方,说道“西面,万药谷!”
“当当当~”
一阵鸣锣声后,一个身着紧身长裙的女子用勾人的语调说道“谢谢老先生精彩的评书,接下来就是从万药谷人工采摘的药材,各位走江湖的好汉可以过来瞧一瞧,看一看~”
众人一片哗然,尤其是外来人,心想这广告打的真是出神入化,敢情自己又被套路了!
大厅内推杯换盏声此起彼伏,台上女子又招呼几个灵巧的姑娘走入人群,一边给客人倒酒,一边推销道“先试后买,小本买卖,诚信经营几十年的老字号,童叟无欺哦~”
还别说,真有不少人不看佛面只看脸面,买了不少药材,还不忘给自己找理由,说道“女娃娃长得如此俊俏,俺料想这药材定是上等货,这行走江湖啊,伤经断骨那是常事儿,备点无妨,备点无妨啊~”
少年微微摇头,起身,晃晃悠悠的走向门外,对他而言听老瞎子评说那引人入胜的传奇故事就足够了。可前脚刚踏出紫云轩大门,就被几个年龄和身材都偏大的小伙子给截住了。
“哟,我当是谁呢,原来是秦家的...小秀才秦艽啊!”为首的刚说完,其他人便哈哈大笑起来。
“起开~”秦艽头也没抬,就欲离开。
“想走?”另外一个人赶紧将秦艽堵住,说道“听说你连日到这听书,敢情是想临时抱佛脚啊,难不成还真想拿个文状元?啊哈哈”
“人家去年拿过第一啦”另有一人附和道。
为首的赶紧拍了拍脑袋,说道“哦对对对!我想起来了,不过是个倒数第一,啊哈哈”说完,又是一阵狂笑。
“公孙贾!别欺人太甚!”秦艽脸庞虽不掩稚嫩,但凌厉的眼神倒让年近20的公孙贾有一丝害怕。
随后公孙贾缓过神来说道“不服气?那咱们到里边儿比划比划,给咱们两家的客人们助助兴?!”
“小辈,若不吃饭,就请速速离去,紫云轩可不是你们胡闹的地方!”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个中年男子从大厅走了出来,这人名叫何沐风,是紫云轩的掌柜,也是公孙家和秦家请来主持紫云轩生意的话事人。
别人可能跟何掌柜接触不多,但公孙贾对他可是刻骨铭心。虽是前几年的事情,但每每想起都像是昨日,犹记得那日公孙贾酒后撒泼,公然跑到台上对司仪小姐动手动脚,被眼前这位何掌柜阻止了,本想借公孙家族长之子的身份吓唬吓唬他,没成想被他当众绑在台上,并要求向司仪小姐道歉。后来公孙家来人,好说歹说才放了他。公孙贾后来知道,这何掌柜虽不是本地人,但颇有生意头脑,十几年来打理紫云轩,为公孙家和秦家赚了不少钱,因此两家对他都很客气。
公孙贾赶紧对何掌柜行个抱拳礼,方才道“秦艽,你小子给我等着,过些天乡试武会若抽到我,哼,看我不把你打到满地找牙!”说完,领着公孙家的小弟气冲冲的离开了。
秦艽赶紧对着何沐风抱拳说道“多谢何叔解围,不多打扰,告辞。”
话音刚落,就听到好友阿宝从远处边跑边大声说道“公子,你果然在这里,快,快回去,族长找你有事。”
秦艽赶忙迎了过去,问道“爹找我?”
“是!”阿宝小跑过来,连喘几口大气。
“这个时候找我,是有什么重要的事儿么?”
“听说族长召集族中小辈去议事厅,说是拟定今年乡试的人员。”
秦艽一听乡试,头都大了!
在中州,每3年会有一次殿试,殿试由皇室举办;每2年会有一次会试,会试由各境的领主举办;每年会有一次乡试,乡试由各乡镇的举办。凡年龄在14至20周岁的青年小辈都可报名乡试,因会试和殿试并非每年举办,因而年龄可适当放宽。
秦艽去年刚满14周岁,愣头青一个,觉着以武会友不失江湖风范,所以第一个跑去报名,结果在乡试的15个人当中,自己武试成绩排名12,可文试成绩倒数第一!从此“一枝独秀”、“小秀才”的头衔就落到自己的头上了!
谁都想把这个帽子扔掉,但自从去年拿了个倒数第一后,秦艽每晚都做噩梦,梦到自己来到一个蓝色星球,在这星球上穿越古今、横贯东西,原本这是好事,但梦境中的这些知识偏偏来自一个未知的世界。什么“道可道,非常道”、“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什么“奇变偶不变,符号看象限”、“哥德巴赫猜想”“斐波拉契数列”...一股脑的塞进大脑里。白天修炼已经累得不行,结果晚上还要被淹死在知识的海洋里。秦艽想到这,不禁打了个冷颤!
“你说这强者为尊的世界里,能拳头解决的事儿,干嘛非得浪费口水?”秦艽一脸无奈的问阿宝。
阿宝憨憨一笑,说道“听说是当朝最得宠的妃子...叫什么书瑶来着,给大王谏言,说这样可以教化万民,尤其是大荒禁区外面的世界。”
秦艽自然也听说过这些,哼的一声,冷冷的说道“反正咱们天河镇没有被教化。”
也对!自从他拿了倒数第一后,尤其是公孙家哪些小辈,对自己更加野蛮了,“一枝独秀”、“小秀才”的外号正是从他们口中传出来的。
在阿宝的催促下,秦艽满不情愿的往回走,还不忘随手从路边拽了跟小草叼在嘴里,一边走还一边嘀咕“这该死的书瑶,等老子参加殿试了,非得看看这个害人精长什么样,哼!”
紫云轩内灯红酒绿,霓虹满屋,鱼龙混杂,何沐风靠在门口,看着少年的身影在灯火的映射下越拉越长,竟有些恍惚,随后微微一笑,转身回紫云轩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