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姮落下山崖后,三慎姐妹均唬了一跳。
慎宓本就易惊柔弱,如今一吓更是头晕目眩,胸痹气短,若不是春燕扶着都险些要倒下去。
“快回禀夫人,差人下去寻人!快快快!”妙空急忙囔着,脚却没有要走的意思。
慎容却镇静,小心翼翼踱步到崖边打量道:“快先叫人下去,这崖子虽陡峭却多枝蔓,下面或许有路可以通到崖低下。”
只是那些徒众早就跑回观里去,伺候她们的几个又都是些丫头姑娘无人可差使,急得慎容蹙眉,忙要自己下去却被慎归拉回到一旁:“这崖又陡又深,四姐姐当心,母亲自会派人去救二姐姐的,咱们先回观里去他们也好安心搜寻。”
妙空忙道:“是五姑娘说的理,几位姑娘先回观中才是,二小姐吉人自有天相,自会化险为夷。”
慎宓还在低声喘气,捏着春燕的手,目光定在妙空身上,只见妙空对她含笑点头,更是慌乱对春燕道:“快!下山,我要回府里去!快!”
春燕当她方才被惊到,连忙安抚着她,慎宓却催促她定要下山去。马车摇摇晃晃,慎宓只觉腹中翻滚一阵恶心,春燕忙喝停了马车,扶着慎宓下车缓缓。
慎宓没走几步,对着路边便干呕起来,午后吃得东西全吐了出来。
春燕惊吓着忙回马车里拿水囊帕子。
“离山下还有多远?”慎宓捂着胸腹弯腰喘息,接过递来的帕子拭嘴,气息柔弱问道。
“不远了。”
慎宓一听微愣,不是春燕的声音,缓缓抬头只见是个白净消瘦的儒生,身后还背着个书箱子。
“你是谁!做什么!”春燕拿着水囊前来怒目嗔道,忙将慎宓护在身后信步朝马车走去,“姑娘可还好?姑娘身体方好,哪里经得住这样颠簸,日头还在,慢行回去就是了。”
慎宓蹙眉点头,愁容上车,走了半路才想起手里捏的帕子是方才那书生的物什,轻轻展开只见上头绣着半枝杨柳。留着这样的物什,日后难免招惹是非,便撩开车帘丢了出去。
柳折文见马车徐徐离去,站在原地些许怅然,低头细看只见地上有些许红点,原来是几粒樱桃散落在杂草间,便弯腰拾起樱桃,用方帕小心包裹放入袖袋中。
慎宓马车才到门口,恰巧撞着谭玄风一行人要到药铺去,慎宓一把拉住玄风,眼眶微红,压着声音,颤巍巍道:“大哥!有人,有人要二姐姐的命!”
谭玄风不明所以,身旁春燕疑惑着看了慎宓一眼,见旁人惊奇,解释道:“二姑娘不幸落崖,如今正寻着人,三姑娘想是被吓到了如此胡言乱语。”
春燕说着便要拉慎宓回静棠斋。
慎宓却拽着玄风的衣袖不肯走,乞求般低喃:“大哥,我看着了……二姐姐是被推下去的,被观里的姑子推下去的……大哥……”
谭玄风蹙眉沉思,看了看身边药铺的人,对春燕道:“宓妹是被吓着了,你送她回房间好好休息,煮点安神汤给她,睡上一觉就好了。”
春燕领会拉着慎宓走了,玄风又交待道:“二姑娘胡言乱语,你们若乱嚼舌根,知道老爷太太的性子。”
众人忙应喏回不敢。
申时已过,谭府上下战战兢兢。
“好在今儿老爷去临安府收账去了,若是在时,不知道要发多大脾气呢!”孙妈妈眉头紧蹙,唉声叹气,“哎,如今姮姐儿音讯全无,日头都落了,若是过了夜再寻回来……那也是……”
贞氏黯然坐着,手搭在桌角,指头微颤,两鬓冒出层密汗。
莺儿见状忙瞪了眼孙妈妈,对着贞氏关切道:“太太别急,云哥儿已经带了人出去找了,云哥儿机灵,不论好坏,定能寻回个结果来。况且今日之事,并非太太过错,是几个姑娘临时起意要去崖上看看的。也怪那个道姑!带着姑娘们上崖也不来回话!只把她寻到府里来,老爷若要责怪,把她交出去便是了。”
贞氏抬头望了眼莺儿,杏眼红了一圈,粉面不似往常,憔悴低声道:“再多找几个人,不论生死,今夜必须寻回来!”
莺儿点头朝着孙妈妈厉声道:“还不吩咐去,我看你也是老了,怎么当差都不懂了吗?”
孙妈妈嘟嘟喃喃撩开帘子出去,才迈出二门,便见着谭云风带着一群小厮举着火把从西门进来:“妈妈何处去?”
孙妈妈府里最爱这哥儿,见着他忙笑着迎上前去:“哥儿怎么回来了?可是寻着什么消息了?太太吩咐我再寻几个人出去找呢。”
谭云风道:“寻着了,在换衣裳呢,我正要去找太太回禀。”
孙妈妈一听更高兴了,乐得不必麻烦:“还是我说呢,姐儿福大命大,洪福!”
谭云风笑着与她一同到贞氏边去回话。
玄风并着三慎姐妹听着寻到谭姮了,也忙赶到贞氏屋中,一时间贞氏房中齐攒着乌压压一片人,就是平日里请安问好,都不曾这般子人多。
贞氏见着谭姮,先喜后忧,又愧又叹,一把捏住她的手就搂到怀里,叫了声“我的儿”便哭将起来:“若你出了什么事情,我如何朝你父亲交代!”
慎宓坐在后桌,望着贞氏满目担忧之神容,黯然垂首。
谭姮垂首恳切道:“阿姮该死,惹太太烦忧。好在落下崖时,恰好遇着个农妇在田里做活,一头栽到她家水塘里倒是没有伤着筋骨。”
贞氏点头引她坐在自己身侧,替她整理鬓角散发又道:“姑娘鸿福,只说说那人样貌身量,家住何处,明日我且叫云哥儿去谢谢人家。”
谭姮笑回道:“那原是荒凉处,她带我回农舍换了干净衣物便送我下山了,进城后只说要去东街买酱油去。我也糊涂,竟没有问她姓名,下山时已昏暗,更记不得路了。不过倒是留下些首饰珠宝作为报答。”
贞氏点头,长舒口气。
谭云风立在一旁,只深深望了眼贞氏,默不说话,谭玄风则扭头盯着谭云风。
四人各具心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