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早,云风向贞氏请安后便往不秋草堂去,进了院门只见翠眉坐在廊椅上打着璎珞,便上前去问道:“昨夜听雀生说,大哥旧疾又犯了,今日可好些?”
翠眉回道:“就这毛病,一日不曾好的,昨儿三姑娘闹了一阵又动气伤怀多咳了几声。喝了点暖汤药茶也眯眼歇了会,偏半夜又起来在书房里调药,只他少操一份心,这病也多快好些。”
云风憨笑听着,却不答话。
翠眉见此,也不再多说上前打起帘子迎他进去:“才起不久,在内间用早膳呢。”
云风用扇挑起帘子笑进屋里吩咐道:“我才从太太处来,也没吃呢,将我的也端来,我和大哥一同吃。”
玄风在内间听得他的声音,只说道:“我不同这顽猴吃,大清早的,倒叫他来影响我吃饭。”
众丫头媳妇听着掩嘴轻笑,知是他兄弟二人玩笑,早就出去添云风的碗筷。
云风也只笑着进了里屋坐在玄风对面,挤眉弄眼道:“我昨儿才被老爷罚跪了一天的祠堂,这腿脚酸麻肿胀地赶来看你。怪道有这样狠心的人,不领情也就罢了,倒排遣我影响他胃口了。”
玄风早膳用毕,用手帕擦拭嘴角,漱口喝茶,淡笑看着他道:“你不知礼数,整日胡玩瞎闹,罚跪也是该的,一天还少呢。”
云风听着了,指着他对着翠眉道:“你听听,昔日里,你们净说这人是一等的温柔体贴!有哪家温柔体贴的哥哥,对着弟弟说出这样的话来。”
翠眉只笑着将婆子端来的早膳摆上,又端了玄风的矮桌出去,让他们兄弟好生说话。
玄云二人,虽玄为长子,云视嫡出,但二人生母均是偏房妾氏,都一同养在懿氏身旁,自小感情亲厚。
原此一辈,谭氏得重回科举之门,玄风聪敏勤奋,谭乾也曾悉心栽培他。只可惜他少年时双腿残疾,此后不问诗书,白日在医馆中坐堂问诊,夜间回府研读医书,全心扑在治病救人之上。
近年来,谭乾将心力都倾注在药材生意上,并不重医馆之事,谭氏医馆除了信州有两家外,其余州府也只剩了七八家,谭乾见玄风对医馆颇为上心,又愿精进医术,便索性都交给他打理。
至于仕途之求,便寄予云风,可惜他资质虽好却最厌读书,只好梨园花鸟、鲜衣美食。
谭乾见他念书,是老和尚念经,过一天算一天,便打发他去学医。谁晓得,也是唱戏的跑圈走过场。
谭乾无法,只将他送到药材铺里,想传他商股之术,谁晓得,便是贴身的总管事曹之崖也拿他无法,手打着算盘对谭乾道:“咱们这位二爷,真像这算珠子,拨之则动,不打不动。”
谭乾又恨又怒,却是爱子难责,随他去了,只又让他回学堂里,便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终是个熏陶。
两兄弟正说着话,雀壁欢欢喜喜跑进来道:“公子公子,找着了!”
谭云风闻言,连忙放下碗筷询问道:“在哪里?”
雀璧回道:“刚刚从九国公府里出来!现在轿子正往奇货居去呢。”
谭玄风见他二人这话没头没尾的,又看着谭云风神采奕奕,喝了口淡茶问道:“什么事?大清早的就这样忙着找人家。”
谭云风忽而想起玄风在侧忙笑着拉住玄风的手道:“哥哥不知道,昨儿我在刘士林的茶寮里遇到了个奇人,这气派谈吐,世绝无二。我想着,阿姮和他着实相配。只是昨日走的匆匆来不及细问,便差了雀生和雀璧去帮忙打听看看。”
谭玄风道:“你昨日才罚跪,今日要出去,我看可不容易。”
闻言,云风皱眉,显然忘了这一桩事,但若错过了此次机会,又实在不知何时遇到。
偏巧此时莺儿撩开锦花软帘进门来,看到玄云二人正在次间用饭便笑着上前福礼道:“云二爷在这呢,要我好找。太太说昨儿三姑娘受了委屈心情不好,久坐院内平添郁气,让二爷有空带姑娘出去散散心。”
云风一听,正愁着没由头出门呢,展容笑道:“即是如此,今儿恰好外头有个好玩的,若过了今日又不逢时节倒是没有好看的了。雀璧你且去请阿宓再把容儿也叫上。”
雀璧应了声唉便笑眯眯退了出去。
莺儿好奇问:“今儿是什么日子?又有什么好玩的?”
云风将粥喝尽,就着丫头的端来的痰盂银盆漱口洗手转头回莺儿:“今儿奇货居里刚进了一批西虞来的新奇玩意,若是过了这个时候,好玩的都被人选了去,再不得了。”
莺儿鼻里冷笑一声,道:“不过是西虞来的破烂玩意儿,要你这样稀罕。就我们贞府里,堂下还摆着那乌昭国的水晶狮,种着东衣国的棣棠呢。只看惯了,便是一点儿也不稀奇。”
云风望望他,笑道:“姑娘是御史家的丫头,自比我们家的小姐还多见识呢。”
莺儿仰着头抿嘴笑了笑,便退了出去。
玄风见莺儿走了,又接着对云风道:“你既是要撮合他和阿姮,岂不叫上她?”
云风摆手摇头,回道:“大哥不知,男女之间,这第一面尤为重要,有缘无缘,只看这一面。若生情愫就是缘分,若无便是无缘。于此,便可好生筹谋得是,若是随随便便,岂不是浪费了大好机缘?我且要去会他一会,若真是个难得的如意郎君,才要想着撮合。如果是个泥塑的金装佛像,又何必多事。”
玄风道:“即是靠缘分二字说情缘,你如此心机,免不得要弄巧成拙。”
云风道:“若无缘分,我强取,那是费尽心机也枉然。若有缘分,弟弟我,不过是搭鹊桥顺推舟而已。”
这头说完话,那里慎容的小丫鬟鹦哥便跑进来催说:“宓姑娘和容姑娘已经在马车上了,正等二爷人呢。”
云风只得忙出去,骑着马往奇货居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