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方喻出生的时候，琴姨娘的肚子正好生下了一个大胖小子，好巧不巧卡在顾方喻哭出第一声的时候。
顾家老爷还没见着自己的第一个闺女，就被自己有了个小子的消息震的虎躯颤抖，激动的一蹦三丈高，转身就去了琴姨娘房里。
顾方喻哭哑了嗓子，见没人理她，就不哭了。
顾家大小姐小时候吝啬的很，别人见不了她哭几次，只有被几个庶子庶女围住的时候，才掉几滴真假难辨楚楚可怜的眼泪了。
直到她十岁，她一举将顾家那些小猫小狗踩到脚下，从此就没见她哭过。
大小姐的眼泪值钱的很，不为毫无价值的事流泪。
可顾方喻从病房里醒来，发现自己泪流满面的时候，差点以为自己又偷摸着把哪个庶女推进湖里，被父亲叫到祠堂里对质，只能眼泪汪汪做无辜样的时候。
她摸了一把眼泪，发现自己是在现代病房。
真是日了狗了。
睡着了她为什么会哭了？
顾方喻掀开被子，发现住她对面的一个四十多岁的大姐正盯着她。
顾方喻这才发现，这病房简陋的超出了她的想象。二十多平的房间放了三张病床，靠门的是一个黄毛，右腿上打着石膏，正哼哼唧唧地叫。
而她挤在窗户边，手上打着点滴，脸色白的能跟旁边的墙壁媲美。
“姑娘，你哭啥呢？跟大姐索索……”这位大姐可能是嗑瓜子嗑无聊了，好不容易逮着一个能唠嗑的对象，两眼里的八卦熊熊燃起。
“姑娘，我咋看你这么眼熟呢，我是不是从哪见过你？”
可别。
顾方喻受不了病房里像是打翻了什么似的熏味，她撑着额头下了床。
“哎哎，我知道，你就是那个顾方喻，为了男人不要命的明星！”大姐兴奋地指着她，“呐，这电视里说的就是你吧？”
对面墙壁上不科学地有座电视，电视上正放她站在楼顶，摇摇晃晃要坠楼的场景。
“顾方喻追人追出的新境界，此时她已经爬到了楼上，她说陆宣要是不来见她，她就跳下去。”一个直播的大V一脸兴奋，镜头往上放大对准了顾方喻的脸。
顾方喻从电视里看到了那个“顾方喻”。
两眼无神，眼底却像是压着悲怄的痛苦。她太瘦了，风一吹身体就像纸片般在天台边上摇晃。
她轻轻垂下眼，低头望着脚下的万丈高楼。
顾方喻忽然想，要是当时她没来，“顾方喻”就真的跳下去了。
因为她知道之后，陆宣根本没来。
孤零零站在天台边上的“顾方喻”没人会来拉她一把，甚至底下人还在笑着喊“你怂了吗？你倒是跳啊。”。
“顾方喻”最后到底怂没怂不会有人知道了，因为顾大小姐穿过来了。
顾大小姐一把将电视开关按灭了，大姐嚷嚷起来，“怎么还不让人看电视了？剥夺我看电视的权力……”
顾方喻扫了她一眼，眼尾压着冷意，无端让人心里发凉。
顾方喻走出病房外，这才看到小坛从电梯里急匆匆走出来。
“小坛。”
“哎，方喻姐，你醒了啊？”小坛连跑带喘到了顾方喻面前，“你怎么出来了？”
“我饿了。”顾方喻看了看小坛手里提的袋子。
小坛手往后藏了藏，支支吾吾地说：“我没，没料到你现在就醒了，没买你……”
顾方喻二话不说伸手拿了过来，她也不想回病房了，就走出医院。打量了一圈，只看到路边的花坛上能坐人。
顾大小姐肚子里此起彼伏唱起了空城计，已经让她无法再计较这地方干不干净了。
一碗炒饭让她吃出了永川凌燕楼大厨的佳味，吃完她才慢慢擦了擦手指。
被抢了晚餐的小坛揉了揉肚子，委委屈屈地说：“我还没吃。”
顾方喻抬眼看她，那轻飘飘的力度却像是在问“你不去吃饭站在我面前做什么？”
小坛更委屈了，心里气愤地想：你吃的是我的饭！
但她转念想到顾方喻比她还穷，心里又膨胀起了一丝无私的奉献精神。
接济穷人，是每一个新时代好青年应有的品德。
*
顾方喻从医院出来，回到她自己的那套小公寓，待了不到两天，小坛就带来消息，说《少女，你好呀》要开始录制了。
这天《少女，你好呀》在艾特了三个导师后，又火速发了八十八个参赛学员的练习生照片。
所有练习生统一穿嫩黄短上衣、嫩黄短裙，白色的过膝袜裹着一双又细又直的长腿。裙摆灵动地扬起，少女甜美又芬芳。
顾方喻插在这八十八个女生里面，本来是没人注意到她的。
因为摄像师在给她们拍照的时候，特意将顾方喻的脸用长发遮了一下，眼神和脸颊都被后期处理过，显得灵动不足。
但网友在发现第三个导师不是陆宣的时候，就大闹了起来。这一闹，眼尖的网友发现这八十八个练习生里混进去了一个顾方喻。
“这顾方喻有病吧？她参加什么选秀？就她那唱歌跑调，跳舞打拐的样子还出来丢人现眼？”
“她不是要跳楼吗？怎么还没死？”
“陆教授不来不会因为这个贱女人吧？！”
“真的要是这样，我他妈弄死这个贱女人！呜呜呜，我好不容易等到陆教授的第一档综艺，没想到这个女人又缠了上来，能不能要点脸？！！！”
“这么缺男人？贱的你！！！”
……
“顾方喻要是参加这个节目，这个节目我也不用看了！”
“肖肖一定要保护好自己，别被这个贱女人缠上了啊。”
“这节目组是眼瞎吗？为了搏眼球，什么下等人都收？”
…………
手下的秘书将这些言论报上来的时候，张总就后悔了。他后悔一时冲动竟然信了顾方喻会翻红？
就顾方喻这人人抵制的体质，想红都得踩着数亿人的吐沫子爬上去。
张总这会儿懊悔的肠子都青了，他咬了咬牙给陆宣打了一个电话。
“陆教授，”张总心里也没什么底，“这两天网上的新闻您看了吗？你看这，闹得都快收不了场了？要不……您回来，把节目撑起来？”
“我不参加。”陆宣很坚决地否决了。
“陆教授，陆总，您既然不想跟顾方喻在一起节目组，您动动手指头她就没办法混下去了，您还……反正她被骂成这样，节目组也顶不住压力，得……”
“我说过这节目我不参加，至于顾方喻……”陆宣轻轻地说了一句，“没必要。”
什么没必要？
张总都快被这些人给气炸翻了。
顾方喻现在就是一个烫手的麻烦体，谁接手都有翻车的风险。一不小心，整个节目都被网友喷的活不下去了。
而陆宣，兰大这么多年的高岭之花，怎么对自己拒绝的追求者，这么好呢？
送资源？送热度？
真要这样，这么多年也没听说那些追过陆宣的人，有什么好的下场啊。
张总把头发揪秃了，也没把陆宣劝回来，同时，也没把顾方喻给踢出去。
他一回到自己办公室，就关上手机开始自闭了。
在节目录完之前，天蹋了，都别找他。
不然他头顶精心保养的那几根头发，随时都能一命呜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