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姜圣灵犹在为诸多事情忙碌的时候，兵部尚书洪阳凌以及京畿二十四营总都统成烈要班师回朝了。
而征西大将军喻城坐镇北关，督建风鸣谷要塞。
老将军征战数十载，对地形以及相应的军事防御极有心得，知道怎么样才能将己方所拥有的一些优势打造成坚不可摧的防御，因而，在大战之后，保留相对较为完整的征西军被征调筑建要塞。
京畿二十四营已经在这一战中被打残了，所余部将寥寥无几，诸多伤残在在这里无法得到良好的休养，只能等身体恢复一些，再跟着队伍返回京城。
他们这辈子就这样了，伤势严重的甚至下半辈子得要人照顾着过活，但在这种杀红了眼的征战中，能残留下性命已经殊为不易，数不尽的同袍在刀剑乱舞中倒下，再也没能站起来。
他们下半生的日子肯定会过得很艰苦，但朝廷在抚慰残兵这一块儿下了本钱，每年都会下拨海量的银钱来照顾他们的生活，虽然不能靠着自己努力让生活变好了，却也不至于饿了肚子。
甚至有些人还能苦中作乐地说着：以后老子再也不用半夜做梦梦到被人拎着刀子砍而吓醒了。
归京之路数千里，以他们这伤痛之身，注定了是场折磨，但，终于能回家了，可以安心睡个好觉了。
………
来自朝廷的募兵又一次开始了。
这在近些年已经司空见惯了，每一次募兵都代表着大量的青壮死亡或者丧失劳动力，可这种情况，最多的时候一年要来上好几次。
战场上超高的死亡率让人胆寒，可依旧有大量前来应募之人。
为何？
这年头，日子不好过，许多人甚至连吃饭都成了问题。
一家老小都指望着地里的庄稼存活，而若是发生点儿天灾人祸，那就真的是天都要塌了。
凡是有这种情况出现，必然会有许多人面临生存困境。
靠天吃饭的穷苦百姓，哪有半分抵御风险的能力？
为了不让一家人活活饿死，大量的青壮选择入伍。
不入伍就会活活饿死，入伍虽然也有很大可能一去不复还，但至少还有希望能够从战场上寸活下来，说不定以后还能通过积累战功，一步一步走出来那让人喘不上气的深渊。
看着城门口那黑压压一片拥挤着的募兵处，刚从醉仙坊走出来转回大道的文宇叹了口气。
这些人只是为了自己或者家人能活下去，甚至是能晚一点儿遭遇那绝望的困境，便不得不站出来，走向疆场。
人生而不平等，有些人活着就已经用尽了全部的力气。
战争的伤害有多大，他心知肚明，但却无能为力。
别看他在幽王府颇受重视，但他阻止不了，别说他了，就连殿下都无能为力，甚至就连陛下都做不到！
那个掌控着整个天下的王者，在这件事情上，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贵为皇帝，这天下许多事他皆可一言而决，可战争从来不是单方面的事。
大梁想打仗吗？不想！
一点儿都不想！
可敌人并不会因此而偃息旗鼓，你若表露出想要和平的态度，只会让对方变本加厉。
曾经威耀四方的大梁，如今俨然成为了一个垂垂迟暮的老人，蹒跚着走在风雨中，不知什么时候就会倒下。
………
姜圣灵自然也知道最近募兵之事，而且他还知道是为哪支军队募兵。
朝廷募兵不是一次两次，但这次前来应募的却尤其多，最根本原因是因为此时进行招募的军队是京畿二十四营。
作为守卫京畿的最中坚力量，二十四营一般不会离开京城范围，除非是调遣兵力无法在短时间得到满足的时候，才会抽调这支队伍。
比如五年前的赤岭关战役，比如这一次的北关战事。
他们实际上就是一支机动部队，平日里的职责是守卫京都，遇到需要的时候，可以以最快的速度支援战场，不会出现南兵北调驰援不及的情况。
五年前的大战，大梁获得了大捷，征西军一举成名，而二十四营也出了不少力，回来的基本都是精锐，因为实力弱小的基本上都死在了战场上。
而今这一战，却是几乎将之打没了。
京畿二十四营已经名存实亡了，因而才会进行大量的募兵，补充兵力。
但想要恢复战斗力，没个两三年根本不可能实现。
二十四营短时间内是彻底废掉了。
日后京城的守卫也得好长一段时间才能重新回到一定规模。
看着桌子上的情报，姜圣灵叹了口气。
屋漏偏逢连夜雨，如今的大梁正是多事之秋，战乱不断，境内又有天灾人祸，太子战死，京城守卫力量空虚，诸多事情一桩桩一件件堆叠在一起，总有一天要压垮那位帝王的肩膀，撕碎这个岌岌可危的国度。
而此时朝堂上又有了不同的风声。
虽然还没正式提出议论，但苗头已经起来了，正儿八经被人拎上桌面儿不过是下次朝会的事情而已。
时隔几个月，太子战死后的事端开始在朝堂上显露。
国不可一日无君，储君也是如此。
若是宣靖帝正值壮年，没人会冒天下之大不韪提出立储这回事。
那会被认为是咒皇帝死！那些个上下嘴皮子一碰就能杀人的文官绝对能把居心叵测目不尊上的罪名坐实。
只是皇帝已经老了，这一点不得不承认。
而立储之事也不是第一次提出了，先太子就说明了一切。
自噩耗传来这几个月，朝堂上没人提起这件事，也是怕触怒了天子，平白招惹祸端。
毕竟人呐，都得有个接受现实的缓冲器，自己的儿子死了，那种悲痛难以言明，皇帝是天子，可也是人。
一整个春天的时间过度后，立储这件事再次被提及。
这是在所难免的。
朝堂上的诸公分属多个派系，谁都想让己方支持的皇子以后登临皇位，因而，争国本这件事向来不是一两个人的事。
那些皇子们也不是想放弃就放弃的，毕竟只要有人选择了他作为主公站队，他就不能一直退缩不前，很多时候，不是自己愿意招惹强敌，而是手下们推着你前行。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