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宫里那位太子妃娘娘死了。”招怜捧着一盏荔枝说。
榻上是一位美艳的女人,紫衣金冠,眉眼含情,葱白的手指捏起一个圆润通红的荔枝,薄唇轻启:“当真?”
招怜抬头满脸讨好:“娘娘,奴婢是亲眼看见的,那嘴里流的血哟,真是骇人!”
“南梦离,你死的好,省的太子整日被你迷着。”杜之礼冷笑着。
“娘娘,不对,以后就该改口叫太子妃娘娘了!”招怜附和着。
杜之礼面上又狠戾起来,太子府里人人都知道这位娘娘阴晴不定,没人敢招惹。
“怎么,你是觉得本宫只能等她死了,才可以做太子妃吗?”杜之礼一把打翻了那盏荔枝。
“我告诉你,就算她有命活着,本宫照样是太子妃!”
杜之礼很自信,这也是有道理的。
南梦离,南疆的和亲公主,从前倒是得太子宠爱。不过上个月南疆内乱,天朝有意笼络南疆势力,便让太子裴玉尘亲率军灭了那南疆,南梦离被关进冷宫,如今不知怎么还死在了里面。下一任太子妃自然落在了这位之礼娘娘头上。
“别跪了,替本宫换身白衣,我可要好好的为太子妃娘娘哭上一哭!”
灵堂布置的很快。太子妃娘娘的遗体入殓后,又被抬回了昱辰宫,好歹是太子妃,总要以皇室礼仪下葬的。
杜之礼一路小跑着,见了南梦离的棺椁又跌跌撞撞的跑过去跪在地上,哭的是梨花带雨,我见犹怜。
“你来做什么!”裴玉尘站在棺椁边,脸色阴沉。
杜之礼怯怯的抬起头:“从前太子妃娘娘是最照顾我的,如今……,我总要来送一送,也不枉这两年的情分。”
裴玉尘叹了口气,没说什么,他的胡子长出了青黑色的刺头,满眼沧桑,人也更清瘦些了。
看这样子,南梦离还真是死了,杜之礼心里想着,又哭的更厉害了些。
太子妃娘娘母家已经没了,这葬礼虽有皇室礼官督办,到底也仓促了些。
入皇陵这天,只有太子和太子妃生前的内应婢女肯随行送葬,往常那些讨好太子府的朝臣们倒是一个也不敢来,生怕南疆那些破事害了自己的前程。
这日子不好,祖合拉跟着队伍哭着,她是南梦离的乳娘,随嫁来的天朝。谁知道就这两年,南疆没了,公主也没了。
祖合拉越哭越凄怆,越哭越悲恸,倒是太子没什么表情。
天上突然下起了大雨,仿佛在附和着祖合拉的哭声,又似乎有些敲敲打打的声音,隐在这场雨里。
祖合拉凑近了棺椁,声音好像是从这里传来的。
“放下!放下!公主在里面!”祖合拉突然大喊。
礼部抬棺的人也凑近听了听,好像真有人在敲棺材,吓的松手,棺椁就掉在了地上,里面有人吃痛,闷哼一声。
“是公主!”祖合拉,跪着爬过泥浆停在太子面前。
“求太子开棺!”祖合拉一遍又一遍的磕头,溅起的泥点子打在脸上,也打在太子的衣摆上。
“陆林。”裴玉尘说。
闻言便有一个年轻的男子上前,拖着地上的祖合拉到一边。
棺椁里的声音越来越大了,像是女人手指甲刮着棺材板的声音,抬棺的人不敢上前。
“这从前可没见过这么邪门的事啊!”
“谁说不是呢!难不成这娘娘死的冤?”
“我可听说这位娘娘死的时候吐了好多血呢,真是骇人!”
……
“天神庇佑!天神庇佑!南疆公主,出生那天百无禁忌,定是天神保佑,我家公主没死,求太子开棺!”
裴玉尘回头看了看礼部来的官员,那人面上没有任何表情,看来是笃定今日之事有疑虑了,不愧是他的好哥哥手底下的幕僚。
“开棺!”裴玉尘朝着那几位抬棺的人喊到。
此时竟无一人敢上前,都怕是那南疆公主的冤魂未散,只有裴玉尘和陆林知道,太子妃本就没有死。
“开棺!”裴玉尘又喊了一次。
那些抬棺的人总算是凑上前,哆哆嗦嗦的说着:“太子妃,这事儿可和我没有关系啊,别找我,别找我……”
祖合拉跪在一边的地上一遍一遍的祷告,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裴玉尘和陆林也走上前来。
“镇定。”裴玉尘以极小的声音对陆林说。
陆林唇齿轻微开合:“是。”
最后一颗锁棺钉拔下,那些抬棺人就迅速退回一遍,只剩祖合拉使着力气推那棺盖,里面也似乎有微弱的力气在挣扎。
棺盖推开半边,先是有一双血淋淋的手伸了出来,裴玉尘看的心里一紧,却还是没有上前。
他不能上前,南疆平定,后续还有很多问题没有解决。先前将太子妃禁足冷宫,已经做足了面子上的事,他不能站出来。否则天子一怒,伏尸百万,南梦离的命就真的保不住了。
祖合拉捧着那双已经被雨水打的没有那么可怖的手,把棺材里的太子妃扶了起来。女人靠着棺材大口的喘着气,虽然脸色苍白,可若是仔细看,也不难看出那是一个美人,长相与天朝的女人有所不同,五官更为精致立体。
“乳娘!”南梦离声音沙哑。
“阿依克孜,你可吓坏我了!天神保佑!天神保佑!”祖合拉喊着南梦离的本名,那是个美好的意象:月亮的姑娘。
“乳娘,阿爹阿娘怎么把我放在棺材里了?”南梦离嘟着嘴,有些委屈的说。
祖合拉不明白公主这个问题是什么意思,南疆已灭,汗王与王后也殁了,公主怎么在问这样的问题?
“乳娘!我在问你呢!”南梦离有些嗔怪着,慢慢的从棺材里站起来,跨出来。
因为淋过雨,头发也披散着,吓的那些抬棺人连滚带爬的跑着,礼部那官员也没见过这半人半鬼的事情,也骑着马走了,偌大的官道上,除了白花花的纸钱,也就剩太子府的几个人了。
葱白的手伸出来接着那雨,又抬头看看灰蒙蒙的天,南梦离才说:“乳娘你看,我们南疆也有这么大的雨,阿爹为什么总要我去天朝和亲呢?”
“这……”祖合拉说不上来,公主好像是忘记了许多事。
裴玉尘走上前来,一记手刀落在南梦离的脖颈上,又稳稳的抱起那个晕过去的女人。
“祖合拉,管好你的嘴,我可不介意换个人服侍太子妃。”
“是,谨遵太子之命。”祖合拉跪着答应,她知道此事不宜声张,太子妃活着已是上天保佑,哪敢再有什么怨言。
太子府,书房。
“陆林,药效不是五天吗?太子妃怎会在此时醒来?”裴玉尘厉声问道。
陆林扑通一声跪下:“属下办事不利,请太子殿下责罚。”
裴玉尘沉默了许久,才冷静的说:“你起来吧,过不在你。此刻恐怕全城的人都已知晓太子妃死而复生的诡事了,父皇那里可不好开脱。”
如今南疆事宜焦灼,太子妃死的时机巧妙,本来已经洗脱一切,只要下葬后,再将太子妃挖出来,便可以让她出去过安生的日子。皇室斗争便从此与她无关,也是圆了南梦离的念想,她才十八岁,怎么能卷进这些权利斗争中来。
“太子?太子?”陆林看裴玉尘好像在想些什么,开口叫他。
裴玉尘收回思绪,沉声道:“你说。”
“太子妃娘娘假死那日,属下似乎看见招怜在冷宫那里晃荡,这……”陆林没有继续说。
裴玉尘挑眉:“好了,你先下去吧,昱辰宫上下侍从全部换掉,别让外人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