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暖的晨曦轻轻亲吻在了苏稷的脸上,将他从黑暗和寒冷中拉了出来。
苏稷睁开了眼,环顾四周,发现自己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躺在了道观里自己的房间内。
窗户是打开的,秋天凉爽的江风顺着破破烂烂的窗台吹进了屋子,换作往日,苏稷肯定冷得去关上窗户,但是今时不同往日,拥有了九天玄脉的苏稷此刻只感受到一阵阵微风吹过自己的身体。
从自己行李里扯过一身新衣裳换上后,苏稷赶忙跑出了自己的房间,一边向曹景明的房间走去,一边大喊道:“曹公公,曹公公,有大喜事和你说。”
也不知曹景明的房间空置了多久,苏稷推开房门后,就是一阵霉烂的味道迎面冲来。
用手挥了挥味儿,苏稷这时才看清,整个房间已是空无一人,简单的几样家具已是空荡荡的,唯独只有窗台上放着一个酒葫芦和桌台上的一张布满灰尘的信纸以及信纸下压着的一本薄薄线书。
苏稷上前拿起书信,只见信上工整地写着一行行优美的行书,全然不是曹景明的笔迹!
心绪波澜之余,苏稷仔细读阅信上交代的事项。
半响之后,苏稷一屁股坐在了曹景明的旧摇椅上,看着江外的风光,心情久久不能平静,而掉留一旁的书信上结尾处赫然写着:“切莫以舒国太子名号行走天下,以免祸事上身,谨记!”
窗外依旧是明艳的晴空,江面上还是一如既往的宁静,除了不见船只,日子似乎还像是刚刚来到这处道观一般。
苏稷看着江外的晴空,看着江边的澜海镇,又看了看当初和陆青筠一起走过的集市小街,心里感慨万千,或许他们都以为我死了吧。
天空的太阳从山顶升到了当空,又从正午到了日暮,苏稷就这样坐在摇椅上,看了一整天的江景。往常他的世界里,只有眼前的一把剑和关窗关门的小房间,他的心里也只有一个目标,那就是手刃仇敌,帮父母报仇。
如今的苏稷,眼里除了血海深仇,更多了一份莫名的情绪,就像是小镇上来往的镇民,也像是原本熙熙攘攘的过江船流。心中的道,就像是种下的种子,静待破土的那一刻。
苏稷眼见太阳就要下山,又重新捡起了那张书信,看着满篇的关怀和叮嘱,嘱咐他以玲珑子身份示人,要多加研习线书上的修行功夫,要留意山间妖邪,平安抵达道庭,宛如慈父叮嘱即将远行的游子。苏稷看着看着,眼泪在眼眶中打转,鼻头也是一酸。
暮色降临,晚风惬意,苏稷坐在窗边的摇椅上,一摇一摇,闭着眼睛感受着晚秋最后一丝凉意。突然一阵淅淅沥沥的声音,屋外下起了小雨。
苏稷站起了身,看着屋外阵阵小雨,他拿起了窗台边的酒葫芦,手刚触及,就感受到了内里的那把剑。苏稷下意识地想要拿起那把剑,只听嗖的一声,一把闪烁着金属光泽的奇异木剑便从葫芦口冲出,在苏稷身前悬浮。
苏稷一把握过木剑,只见剑身刻着湛卢二字。湛卢剑不知用什么木头打造,在夕阳余晖中闪烁着金属光泽,轻轻用指弹上剑身,发出清脆的声响。
是一把好剑!
苏稷迫不及待地运使湛卢,随着满圆一挥,剑尖划出一个光圈,光圈闪烁着微光,煞是好看。
依依不舍地放下手中的剑,苏稷又拿起了一旁的葫芦。一只普通的葫芦,内里却是别有洞天,可以放下一把湛卢之余还能存下日常换洗的衣服和丹药。再往下看葫芦底部,是用剑刻着的别有乾坤四个字,奥妙的剑痕隐隐间有股摄人的魄力。
将湛卢收回葫芦,苏稷拿起了那本薄薄的线书,平平无奇的封面只写着玄经二字,边角甚至都有一些破败虫损的痕迹。再翻开线书,目录只写着吐纳、御器、炼丹、养器四部。
按着书信留下的嘱咐,苏稷先是翻开了吐纳部分,只见开篇便写着:“吹呵呼吸,吐故纳新”随后就是一幅幅玄奥的图画,每幅图画都有许多玄奥的蝌蚪文。
旁人或许看见这些蝌蚪文张二摸不着头脑,但是已经摸到道的门槛的苏稷看见这些文字,却像是进入冥思,配合着图画,顷刻间便突破了吐纳部分。
只见此时苏稷周身隐隐有细小的气流漩涡出现,搅动着周围的天地玄气源源不断地灌入体内,将刚刚凝成但是还没任何玄气存在的十二经脉洗刷了一片。
伴随着一大股浊气吐出,此时的苏稷显得更加身材,清澈的眼神里含着一丝神光。不到一刻时间就学会了玄经上的吐纳,欣喜之余苏稷更是发现自己对湛卢剑的感应也变强了几分。
“看来只要玄气积蓄到了一定程度,我便可以御使这把神剑了,在此之前还是只能用手驱使。”
苏稷看着窗外明亮的月色,虽然不如中秋那般圆满,但是依旧令人怡神。
“是时候该启程了。”
按着书信的嘱咐,苏稷待到月上树头便收拾好了自己的行李,一步跨出道观的门槛,回身将门掩好,便头也不回地想着山下的码头走去,这一次,他要从水路出发,离开舒国的国境,去往千里之外的邳灵国道庭。
热闹了许久的野道观再一次回归了宁静,曾经喧嚣过的破门顶隐隐约约可见上清观三字。
自从蛊雕一事后,原本热闹的码头冷清得像一个鬼域,江面上只能看见要养家糊口的渔民。
苏稷走在码头上,晚上的迷雾层层环绕着江面,可以看见远方正在捕鱼的渔船灯火,但是码头上却一个人都没有,更别说有一艘空着的客船了。
“燕师姐,你说这道庭是个什么地方啊,是不是特别好玩?”
正当苏稷不知如何是好时,前面走来了两个人,定睛看去,两人都是一身浅蓝色的长衫打扮,其中被换作师姐那人更是头上带着一顶有纱帘的竹帽。
苏稷赶忙上前施礼,向二人问询是否看见有前往邳灵国的客船。
看着不远处弯腰施礼的苏稷,矮个女子偷偷拉了拉一旁师姐的衣襟,小生偷偷说道:“燕师姐,那不就是那日湖上那个自毁经脉的傻子吗?他怎么还活着?”
那名被换作燕师姐的女子拧了一把自己师妹的嫩脸蛋,小生喝止道:“师父说有人问就带他一起,别问这么多,小心师父又打你屁股!”
说完,燕姓女子上前回道:“那位兄台,我和我师妹也是同去邳灵国,我们已经备好一艘客船,尚有多余一处货舱,如果不嫌弃,大可一同前行,也好有个照应”
苏稷听闻心中大喜,连忙上前道谢:“多谢这位女侠相助,能有地方歇脚已经是万幸,苏某怎敢还有其他苛求。”
“你怎么不谢过本姑娘,这租船的钱可是我出的!”听到苏稷只谢自己的师姐,那鬼灵精怪的小女孩为难苏稷道。
“琬儿,听话!你这样让人苏公子多为难。”
燕姓师姐扯了扯小女孩的手腕,然后侧身做了个邀请的手势,引着苏稷向客船走去。转身时,一阵江风吹过,将燕姓师姐的纱帘吹了起来,柔和的月光衬托了,那星眉剑目的面貌顿时让水里的鱼都羞愧地沉入了江底。
苏稷看呆了,如果说陆青筠是一轮明月,那眼前的女子就是那月上的桂花,两人相貌都不遑多让。
看着一旁呆若木鸡的苏稷,小女孩嘲笑道:“燕师姐,你看那里有个呆子!”
说完,小女孩又朝着苏稷说道:“我师姐姓燕,名兰蕙,兰心蕙质的兰蕙,可还没有夫家噢。”
燕兰蕙见自己师妹如此大胆,不禁脸红起来,又用力揪着小女孩的脸蛋,同时向苏稷赔礼道歉,然后才一路扯着小女孩领着苏稷向所租客船走去。
走在两女的背后,苏稷心神晃荡,看着眼前燕兰蕙的背影,隐约间觉得有些熟悉,又不是太确定在哪里见过,内心更是生出一抹对陆青筠的愧疚。
再看向一旁不停回头做着鬼脸的小女孩,苏稷内心苦笑道:“看来这一程,不会像想象中的那么顺利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