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梦境很是“陶醉”。
母亲在地上趴着看着我,手似乎极力要拉住我。嘴唇动着。她在说什么?
那血影,眼前的景象,比我那时清楚多了。好几个黑色衣服的人,穿到村子里,看见人便拿刀。那是初阳升起罢,我迷迷糊糊醒来,只闻见了那严重的血腥味。我走到门前,突然的,不知谁的血溅到了门上。透过白纸,清楚的红色。一点光明晃眼,想必是谁的刀影吧。
我害怕极了。捂住口鼻,眼泪窜了出来。
待安静后,我踉踉跄跄打开门。眼前的景象,横尸遍野都不足以概括。这说不定和战场上一样,可怕,孤寂,哭声,又哭声停止,呼喊声,血腥味,满地血,还有,一些黑衣人。
黑衣人走了。一个一袭红衣的人来了。
我的母亲极力抓住他的衣角。他正在走向我。母亲转头看向我,趴在地上,大声喊。
“刷——”我感觉我的母亲的血都溅在了我的身上。
迷迷糊糊晕了去。
待我醒来,一袭红衣者向我伸出手。
……
“轰隆!——”窗外突然的雷鸣声惊醒了我。我忽的醒了。心里跳动的厉害。
我擦了擦我的汗,全身都莫名其妙的冒了冷汗。
“快走!”
脑海里突然的出现了一句话。
年幼的我怎么可能禁得住噩梦。不过那不是噩梦,是真实的。
我太害怕了。跑出去,跑到那个屋子里。敲了敲窗。
窗户比我稍高一点,我需要踮着脚。
“谁?”熟悉的声音,那个没有感情,冷漠无情,薄情寡义的声音。
“我,我屋子,没有被褥。”我踮起脚往窗里面喊到。
“进来吧。”他招呼我进去。
我于是便进去了。我看见了他。
宗主先生换了一身衣服。要睡觉了,所以穿了宽松的袍子。即使自己睡觉,他也是太守规矩了,睡袍穿的都那么讲究。像是要出门似的。
这样睡觉一定不舒服。
“宗主先生,我……”我话还没说完,他就扔给我一床被褥。接着继续读他的书。
我见他读的是王国维写的是《人间词话》。这里面我记得一些,以前父亲叫我读过。
“有我之境,以我观物,故物我皆著我之色彩。无我之境,以物观物,故不知何者为我,何者为物。”应该是这么背的吧。
先生突然很有兴致,看着我,眼神温柔了许多。
“知道何意吗?”
我摇摇头。“莫非是看山水看的入迷了?”
他犹豫了一下。转而点点头。“谁叫你读过的?”
“家父几年前叫我读了一篇。”
先生点了点头。饶有兴趣。但是,我也只是从他的眼神里看出来的,至于是否有了兴趣,我也不知道。
“你几年多少岁了?”
“十二岁。”我不假思索的回答他的话。
他上下打量了一下我。
合起了书。
“叫什么名字?”
“陶离醉。”我的名字。不过他听了,表情有点凝重一些。
“我给你一个名字吧。你的名字‘离’恰好和我重了。”
改名字吗?我犹豫了一下。不过他可没有给我拒绝的余地。
“陶洗,这名字可好?”
陶洗?我想了想。
他又解释道。
“你的名字离醉,醉字不能用,离字显忧伤。只有离人,幽恨终难洗。去掉离改为洗,希望你洗去过去重新接受,濯清涟而不妖那般,不要丢掉了自己的初心。”
我点点头。没有听懂。但是也算是认同了。
“先生,您叫什么名字啊?”我问他。
他沉默了。
他没有回答,我也没有再去追问了。
“那先生,我也要叫您宗主吗?”我又继续问他。但是又担心他会不耐烦。
他的表情不比刚才温和了,准确些是他恢复了原来的感觉。冰冷。
“你非我门人。这倒不用。”
我点点头。打算离开。
走到门槛上,他突然提醒我。
“别人问你,一律叫陶洗。”
我“嗯”了一声。抱着被褥回到了自己的房中。夜里打算睡觉时,还看见他的屋里亮着蜡烛。弱弱的火光。我躺在床上。不敢回想梦境,不敢回想今天的事情。
但是挥之不去的场景还历历在目。想要逃离却挣脱不掉。但是,那晚却做了一个美好的梦。
我在梦中奔跑。跑进母亲的怀抱。在母亲的怀中,看见了弹我脑壳是父亲,邻居塞给我糖的奶奶,和外孙一起下棋,看见我向我打招呼的爷爷。还有拉着妈妈袍子下摆撒娇的妹妹。
越是温馨越不敢醒来。
当我睁开眼。眼前的陌生景象吓了我一跳。没过一会我就想到了,我现在是在宗主先生的家里。
他们,已经没了啊。
我不敢面对。
我摸了一下我的脸庞,因为觉得痒痒的。一摸,发现脸上挂着两条水印。睡觉睡出泪了吗。
我现在还是不敢面对真实。还记得我是“陶离醉”不是“陶洗”。
我的门被两下敲门声敲响了。敲门声轻轻的却很有力道,敲一下就感觉掉了下去那样。我打开门。
果然是宗主先生。
“宗,宗主先生。”我看见了他,不知说些什么。
“睡的怎么样,我听到你……的声音了昨晚。”
“谢谢。没事的。”我向他鞠了一个躬。表示感谢。
他给我一套衣服。
“换一下,带你去宗门里。”
我关上了门,穿上了舒适的衣服。一身灰色黑色的袍子,外面披着一身淡青色是外套。明明很奇怪的搭配,穿上了就觉得没有什么不对,挺好看的。
我听到门外一个女人在对宗主先生说话。
“宗主,当真要他在这里吗?”
没有听见宗主先生的回答,但是隐隐约约看见他的头点了点。
“可——您给他改名字?让他住你屋子里。穿您小时候穿——”
宗主先生突然打断了她的话。
“你管的太多了。”
宗主先生比平时更严厉的声音。
我也不知道该不该这时候打开门。但是我还是打开了门。看到了那个女人。
女人穿着一身蓝,腰上佩戴一个玉佩,头发扎了起来,用一直白色宝石的簪子。那女人可真美,但是我并不喜欢她。
女人看见我,惊了一下。看了看宗主先生。
“真像。哎,一定要好好的哦!”
“你话太多了。”
宗主先生看了看我。介绍道。“这位是凌小姐,凌默。是梓莘长老的孙女。”
我点点头。
凌小姐很是开朗,不像宗主先生那样。她摸了摸我的头,捏了捏我的脸。“可爱!”
“你要让他干什么?”凌小姐问宗主先生。
宗主先生点了点头。
凌小姐有点不可思议。“你不会让他去筑基吧!他连金丹都没有!”
宗主先生说道。“我有这方面打算,但是还是让他选择。”
我?
我顿时有点不好意思。
“我,挺想试试,当仙人,什么感觉。”我不好意思的说道。内心里慌极了。担心会被拒绝呢!
宗主先生点点头。准备拉起我的手,估计要带我飞。却被凌小姐截胡了。
凌小姐抱住我。“不轻啊你!”
凌小姐看了一眼宗主先生。说道:“你连女生手都没拉过,怎么会抱小孩子!”
凌小姐抱着我飞了起来。不过凌小姐是脚下踩着剑的。那剑,是发着白光的,晶莹剔透的水晶剑似的。
我一下子看入迷了。凌小姐打趣说道。
“好看吗?宗主的剑更帅。”
我看了一眼前面飞着的宗主。
背影有些沧桑。我不知道他发生过什么,但是给人一定很厉害的感觉。他那么年轻就坐上了宗主的位置。
上上者亦单单者。
一任紫玉无情,夜寒吹裂。
我突然问凌小姐。“宗主先生以前是什么样子的?”
“你为什么这么问?”凌小姐很奇怪。
“因为我觉得。一个人这么年轻就当上了宗主,一定过了一般人不过的生活吧。”
凌小姐笑了笑。“你太单纯了!谁给你说宗主年轻的?”
“看上去他很年轻诶!”我反驳她的话。
凌小姐想了想。给我说:“管他呢。其实啊,宗主以前不叫这个名字的!”
“宗主叫什么名字啊?”
凌小姐在犹豫要不要告诉我。我悄悄凑到我的耳边。
“百,里,醉,竹。”
百里醉竹?
“每任宗主都要改名的。我叫百里凌默。闲真门都是百里当家。你要去只能当外门弟子。还有宗主名字必须改成竹。”
我点点头。
“那为什么叫醉竹啊?”
“说不定是嫌弃百里竹不好听?”凌小姐说。估计她也不清楚。
这门派里,看似叫做闲真门,其实一点也不闲。
当我们下来的时候,好多弟子穿着一摸一样的白色衣服。一看见宗主先生,就跪了下来。
“恭迎宗主——”他们的声音很是整齐。齐刷刷一排跪着的人。
我小心跟在凌小姐后面,凌小姐跟在宗主先生后面。一起进去了一个名为“惜梦阁”的屋子里,准确些是小竹楼。
青翠欲滴的颜色,弥漫着淡淡的木香。
我们一进去,就看见坐着的一群老头子。老头子一看见宗主先生,站了起来,鞠了一个躬。老先生后面的几个年轻人则是跪了下来。然后又站起来回到老头子们的身边去。大概是老头子的徒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