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没有什么事情是一帆风顺的,我们总会在经历中遇见各色各样的人,遇到各式各样的磨难。人生际遇的好与坏,关键往往在于生命里碰到的人,只要能对你有所启发的,都是明灯。
人生难免会有低谷和高峰,敞开皮囊,视人生无常,或顿悟世情,万不能全心自甘冷漠或保持事不关己的距离。这个世界本来多复杂,哪有什么公平?
我们的生命本来多轻盈,都是被这肉体和各种欲望的污浊给拖住。感同身受,生在凡世间,我们都是普通人,我们普通人都会有相似的阅历和感悟,所以共鸣。
人间的河盛着天上的河,眼前的人唱着故人的歌,来世的你遇见今生的我,是否还记得我们终会轮回于睽阔,相逢一瞥然后擦肩而过。寻一处静谧厚土,此生不相欠,尚余这一刻。”
在所有渠道成员以及我的积极努力下,整个项目进展的还算满意,各种活动虽然不能说尽善尽美,也可圈可点,总之自己还颇为满意。这次活动按照扈囸攰给我的说法就是勉强及格,也算是对他有个交代吧,我中级管理员的职位也暂且得以保全。不过经此一役,我开始重新审视自己,确实到了该重新提升一下的阶段了。
我自从梦见聚贤宾馆之后,首先在脑海中浮现出来的便是她。我不由想到,是她在寻求我,否则我为什么三番五次做同样的梦?
我甚至连名字都不知道,尽管同她共同工作了好几个月。实际上我对她一无所知。
我仅仅知道她是扈囸攰应召的就业人员,至于她的身份和工作属性我就不得而知了。
一直就是这样,每次我旁敲侧击地想问她关于扈囸攰的事,她的脸色就会很不好看,仿佛扈囸攰的事便是她的雷区,一触就爆,慢慢地我也就不敢问了。但直觉告诉我,她掩面而对的背后一定有着她不愿让人知道的事情,她既然不愿说,我也就没必要去问了。
依依不舍疯狂过后呢?我反而变得冷静了,说不清是什么时候,我发现我跟她之间总是存在某种费解的距离,而这种距离很大程度上是由她的刻意保持而存在的。她可以跟我疯狂地上床,跟我开高雅或低俗的玩笑,甚至是让我趴在她身上又啃又舔,但她就是不让我探究她的大铁门,她也从不谈论她的过去和现在就是一个证明。我无法从她口中得到任何她跟扈囸攰苟且的只言片语,而这恰恰是我最好奇最感兴趣的,她总能在最关键的时候果断地掐断我好奇心的进一步扩张。她用她的聪明和不容商量的坚决态度暗示我,大家在一起开心就够了,玩玩就行,何必认真。
无论如何,是她在央求我,在聚贤宾馆那个奇妙而致命有着诱惑力的场所,我也从内心里如此渴望。不过,这意味着和过去的阴影再次相对。想到这点。我的情绪骤然一落千丈,在竭尽全力甩掉那冰冷、暗幽的阴影。
归根结薪,一切都要从那里开始,这我也明白,只能从那里开始。我用尽了最大力气,将这些记忆碎片巧妙地组合起来,同现实结为一体,遵循自己那点有限的价值观构筑了新的生活。
我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抽一口烟,闷一口酒,深深叹一口气,我想,还是算了吧,毕竟那已经超出了我的能力范围。
现在的我,还是真实的我吗?我不擅长表述,我实在不擅长这一手,而且我根本看不出我这行为有何意义可言。我所把握的自身形象恐怕也是自己随性所欲捏造出来的扭曲物。
不管怎么样,总要说点什么吧。我们全都生活在虚构的世界里,呼吸着虚构的空气。那就再说几句吧,不说的话,一切都无从开始。
我非常喜欢她,她也不断地来我房间过夜,一起吃早饭,一起去公司上班。我依然不太记得她的名字。可以这么说,她是我的朋友,惟一具有可以称为朋友的可能性的人。
当天夜里,我写了自己第一篇短篇小说,花了我半个小时。那是个悲伤的小故事,讲的是有个男人发现了一个魔法杯,得知如果他对着杯子哭泣,掉进杯里的眼泪会变成珍珠。可尽管一贫如洗,他却是个快乐的家伙,罕得流泪。于是他想方设法,让自己悲伤,以便那些眼泪会变成他的财富。珍珠越积越多,他越来越贪婪。小说的结尾是,那男人坐在一座珠宝山上,手里提着刀,怀中抱着他深爱着的妻子死于非命的尸体,无助地将眼泪滴进魔法杯。
入夜之后,我爬上楼,走进吸烟室,手里拿着一沓稿纸,上面写着我的故事。我进去的时候,墨笙边抽雪茄边喝白兰地。
“那是什么,路哥?”墨笙说,他斜靠在沙发上,双手放在脑后。白色的烟雾环绕着他的脸庞,他的眼光让我唇干舌燥。我清清喉咙,告诉他我创作了一篇小说。
他点点头,那丝微笑表明他对此并无多大兴趣。
“挺好的,你写得很好吧,是吗?”他说,然后就没有话了,只是穿过缭绕的烟雾望着我。
也许我在那儿站了不到一分钟,但时至今日,那依旧是我生命中最漫长的一分钟。空气变得沉闷,潮湿,甚至凝固,我呼吸艰难。
墨笙继续盯着我,他的发音让人听上去有一种甜软的感受,使人心旷神怡的潇洒从容。
“亲爱的伙计,能让我看看吗?”
对我来说,我要接受的并不是各种穿在身上乱七八糟的表面东西,而是我在世人眼里改变身心内部气质的调教。
而我目前所处的环境就是人们十分向往的高级休息休闲的地方,在这里,可以洗浴汗蒸,泡桑拿,可以按摩美容护肤。
在水善汤泉过了一夜,思绪又回到本来的问题上,我离开水善汤泉的时候是早晨六点半,我发现眼前厅外黄昏的景色竟是如此的祥和,流云在天际散漫的游荡,景色更加朦胧了。只是那河畔对岸暮色的楼宇高高耸立,那条南河依然默默无语,如我一般荒野游荡。
最近实在太累了,总觉得浑身上下不对劲儿,原本今天打算睡到下午,可刚过五点就被楼上噼里啪啦的噪声弄醒了。
在公司里受气,因为我是个打工仔;在这个休闲放松的地方,我可是消费者。我怒不可遏地冲出门,要上楼去教训教训这帮没有公德心的家伙,可上了一半楼梯我又退了回来,我想那帮不知好歹的家伙体会不到我自我防御的生理体系。
于是,我冲下了楼,换上衣服去找前台理论,穿了一身品牌西装的我再次冲上了楼。
我正准备把音量再提高一个分贝,忽然走进一个身穿黄色衣服的家伙,后面还跟着一个戴墨镜的大个子,振振有词:“敢滋事,我TMD弄死他。”
多年养成的自我防御生理体系迅速启动,使我自然流畅地把声音分贝降了下来,用近似于妥协的口吻,让他们尽快在这样的节假日期间考虑能否提前让我结账走人。
我没去公司上班,而是在家里浑浑噩噩地度过了一上午。这期间,扈囸攰给我来过一个电话,他问我为什么不去公司上班,我说我头疼欲裂快死了。他可能以为我在发牢骚,犹豫了一下,把电话挂掉了。
我今天要不要去上班?我觉得继续工作还是有益的,公司里人多,能够分散一下我的注意力,省得我老想着该死的“肾结石”这三个字。再说了,这个月的薪水还没领,等到最后的日子,就算是吃饭洗澡打麻将也得需要钱啊。我之所以有这样的想法,是基于我昨天晚上做出的决定:坚决不去上班。
因为我相信上班只是为解决温饱找寻一个合理的理由,废掉一个人的方法就是让他忙到没时间去思考。工资不可能治愈癌症,尤其是懒癌。
什么也不想做,就想拥有一切。可见,我的病情已病入膏肓。狗屁!上了好几年的班,钱呢?钱钱钱没存下,还被烟酒搞得身体大不如前。
我又走进了工作岗位,两天没来上班,竟生出一些陌生感。我坐定后半天,才觉得气氛有些诡异,因为每个人脸上都挂着一副似笑非笑的表情,像是服了“含笑半步癫”。我不想关心,也不想探究这帮孙子为什么服药,都TM癫癫了才好,也省得我黄泉路上太寂寞,看着这帮孙子明面上勾肩搭背、暗地里钩心斗角。
其实,到了我这般光景,才觉得以前动那么多脑子担心这个,怕那个,花那么多心思顾及这个,维护那个,真他妈的不值。在这个大环境下,所有人似乎都在竞赛,谁比谁更能捞钱,谁比谁更能往上爬,谁比谁更鸡贼。
栾小七系着裤子前裆的纽扣儿走了进来,前台的小姚闻到了酒气,笑着问栾小七道:“栾总,是不是喝酒了?”
这孙子嘿嘿一乐道:“小丫头片子,笑话哥,你栾哥昨晚陪客户喝多了,所以这酒醒得慢。
姓栾的因为客户多,所以几乎每天都要喝酒应酬,喝得自己两只手经常发抖,经常在洗手间里口吐白沫。
我愣了一愣,调侃道:“几天不见,你减肥了?”
语音刚落,栾小七从裤裆处抽手要来抚摸我的头,我知道这家伙大小便从来不洗手,所以我急忙挡开他的脏手,对他说:“有事说事,别动手。”
栾小七说:“你小子吃枪药长脾气了哈。”
我压低了声音对栾小七说:“我今天心情不好,你要敢再用手拍我的脑袋,我就让你这辈子端不了酒杯。”
在公司里,他是公司里的业务大拿,相当于球星界的扛把子、相声界的台柱子、动物园里的熊猫,人人都得尊敬着恭维着。可他在我眼里就是个?,看着他左右啥也不是的神情,我心里禁不住竟生出些得意:“看过冷漠的眼神,心也伤,情也冷,流浪心,谁在乎!”
至少我现在可以到处放狠话,享受语言的粗暴和快感。
栾小七不愧是老江湖,察言观色,很善于化解尴尬,他把那张被酒精浸染成紫灰色的大脸盘子伸了过来,同样压低了声音对我说:“你知道大家偷着乐什么吗?”
看在他自己找台阶下的份上,我也很配合地让他就坡下驴,我说:“不知道。”
他说:“昨天晚上,扈囸攰和张毓华两个人偷着去开房,被扈囸攰的老婆带着人堵在房间里了,他老婆刚来公司闹过了,把扈囸攰的脸都挠花了,太不要脸了。”
我艹!张毓华隔三差五找我干那事,其实就是为了跟扈囸攰鬼混啊,我整个就是他妈的是这一对狗男女的前戏。他妈的!活该被捉奸!
栾小七大概是看到我的脸阴晴不定,接着忽悠道:“扈囸攰的渠道经理怕是干不下去了,现在,渠道业务部刚好空缺出一名主管岗位,兄弟,我看好你哟!”
我知道栾小七的心思,他对业务部渠道经理的位置觊觎很久,对扈囸攰早就暗地里没少下绊子、使阴招,心里纵然不是特别服气,表面上还得装得客客气气。现在机会来了,他岂肯拱手让给别人,刚才对我放的那一通臭屁,只不过是想找一个垫脚石。
墨笙把钱还给了我,虽然超出了我规定的日期,但还是按照我规定的数目偿还的,我退给了他两千块,只收了本钱。
我没有拿一万五去吃喝嫖赌。吃,我没有胃口;喝,我的酒量不行;嫖,我包皮上的裂口还没有痊愈;赌,我几乎就没赢过。思前想后,我觉得还是去给柯亚楠买部手机吧,就算她身边躺着别的男人拿着我的手机刷着抖音,我也认了。
我一进公司的门,前台小姚就迫不及待地跟我说:“路总,你这一周有十组到访,两套认购。你确认无误,就签个字吧。”
我奖励给她一盒进口巧克力,是我刚刚吃完饭在超市买的。我不在公司的时候,就悄悄发语音给小姚,免得自己客户被其他人撬走。
我在前台座位上屁股还没坐稳,栾小七就系着裤裆里的扣
子走了过来,他看见我之后,便径直奔我走了过来,面色凝重地对我说:“这几天你得过来负责签小蜜蜂。”
我说:“我要约客户吃饭,没有时间。”
他似乎有些不耐烦地说:“你吃个屁饭,整天在家睡大觉,还以为我不知道。”
我说:“我的业务已经连续两个月没排倒一了,不签小蜜蜂是正常的。”
栾小七说:“我现在是业务部渠道的代理经理,扈经理不在的这几天我说了算。你也算是储备副主管,这两天你帮我盯着点,我已经答应我老婆了,要陪她去见我岳父岳母。”
扈囸攰和栾小七已经请假一周没来上班了,我也坚持替岗一周。我每天都要在那些客户到访之类的破单子上签字,无聊透顶。以前看着扈囸攰笔下蚂蚁走字,坐在这里签字的时候,心里羡慕极了,我曾经一度幻想着自己也能坐上这个位置。现今而目下,我虽然坐在这里了,签上字了,心里却烦得要命。
好在明天就是儿童节了,薪水昨天就发放了,加上这个月的薪水和提成,我的账户上一下多了两万多块钱。接下来的日子,我要好好规划一下怎么把这笔巨款花掉,也是时候递交我的辞职报告了,算是为我这辈子在某个工作岗位的工作画一个句号。
熬到快下班的时候,我敲开了项目负责人简虎的办公室。简虎正在给自己滴眼药水,他泪眼汪汪地眨巴着问我:“业务部最近有什么动向,周六周末的任务铺排方案传达下去了没?”
我没有回答他的提问,我说:“我是来辞职的。”
简总吃了一惊,他问我:“你知道吗,扈囸攰被举报了,不是正如你所愿吗?”
我说:“我做人的费用肯定要比做业务的费用高,同事们出卖的是体力,我出卖的是人格。”
简总没有听明白我说什么,他一时间也不知道该对我说什么,便扯到另一件事上,对我说:“公司月底会有渠道经理的面试,我安排了你,成败就看你的本事了,晋升渠道经理成功的话,收入是非常可观的。”
我说:“人生在世,各有各的苦,你没有经历过我的苦,就别劝我要大度。是个人把我的真心都辜负,还嘲笑我傻的糊涂。我受够了同事们的虚伪做作,我想回家种地。”
我说完,就把辞职报告拍在了简虎的桌子上。我快走到门口的时候,简总貌似还不死心,他说:“小路,你再考虑考虑,别意气用事。”
我往外一边走,一边吟唱道:“挣脱黑暗的落寞,不甘是谁的过错。信仰是年少的梦想,挫折,不过梦一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