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鼻的腥味在潮湿的空气里蔓延开来。
乌鸦栖息在香樟树的枝干上，嗅着有些酸臭的汗味，满意的眨巴着雾蒙蒙的眼睛，显得十分享受。
现场已经被警方封锁保护起来，一些围观的媒体记者在现场外观望着里面的实时动态。
“季队。”白亦扬轻呼了一声。
刑侦大队队长季一鸣闻声随即向门口的小警察摆了摆手，示意让白亦扬进来。
白亦扬向季一鸣简单敬了个礼，看到季一鸣点头后，开始了他熟悉的工作。
从现场的情况来看，死者的尸体安详地躺在舍管值班室的小木床上，窗户紧闭并且从屋内进行了反锁，房间里所有的物件摆放都非常整齐干净，给人的感觉并不像在案发前出现过什么争执和对抗，但似乎整洁的有些太过刻意了。
“师父，现场没有勘察到任何打斗过的痕迹，搜寻了整栋楼和周边地域，目前符合死者死亡特征的关联物就只有这个炭火盆。炭火盆上的指纹鉴定结果和法医的尸检报告还是要等回队里才有结果。”
季一鸣点头不语，若有所思的瞥了一眼汇报情况的小刑警后突然对他开口问道：“天宇，你觉得她会是自杀吗？”
“师父这。。。法医鉴定结果出来前我不敢乱下定论，您不是说凡事都让证据先说话嘛。”小刑警支天宇自嘲的吐了吐舌头，眉毛轻挑，眼尾微翘，俏皮的表情和他壮硕的外表极为不衬。说完他便转身向学院的监控室方向走去。
季一鸣干笑一声，随即调过头望向远端的白亦扬。
只见白亦扬眉宇紧锁，屏住呼吸细致地观察着屋内的一切物件，时而走出过道，时而回到屋内，似乎在推敲着什么想法。
“对了，亦扬，你觉得这是一起自杀吗？”季一鸣的声音低沉有力。
“不是。”
“不是？”
“不是。”白亦扬还是一如既往的沉稳冷静，表情坚定，回答的没有丝毫迟疑。
“在死者面部，乍看确实不容易发现外力作用的痕迹，但是，她的口鼻周围我还是发现了轻微的表皮剥脱和非常细微的压痕，只是一般人的肉眼很难看清。”
“另外，死者尸体的肩部、肘部和下颌都已略显僵直，但手脚和膝部却都还没有明显的变化，说明死者的死亡时间应该是在5-6小时之前。”
“我觉得，凶手是在点燃炭火盆前就已经完成了他策划的这起谋杀，然后再试图通过炭火盆来转移你们警方的注意力，他很细致地将现场布置成现在的自杀剧场。但至于为什么要过那么久才指引我们来到这里，应该是有一些特殊的意图，也许是在等待着什么。”
简单推论后，白亦扬转身向门外走去。
默了少许，季一鸣掐灭了烟头，若有所思，却也不再多问。
“好了，准备收队。”
话音刚落，季一鸣突然觉得周遭的呼吸声有些异样，他发现有人躲在红砖走廊的拐角处偷偷地观察着他们。
“谁？！”
季一鸣一个箭步冲了过去，正准备施展他的擒拿绝技，却发现出现在面前的是个面带惊惶的小姑娘。好在他及时收了手才没有误伤到颜潞。
“你，在这儿看什么呢？”季一鸣压低了声音训斥着，“躲在这里窥视很容易让我们产生不必要的误会，作为警院的学生，这是起码的常识吧？”
颜潞尴尬的抓了抓后颈，抬起头看着眼前这个高大挺拔刑警队长，黑发平整的精神利落，眉眼深邃，散发着成熟的光芒，下颚的轮廓精致又不乏硬朗，一双大长腿半撑着地，面色沉稳。
“对不起，警察大叔，我。。。只是有些好奇，所以才。。。”
淅淅沥沥的雨滴不适时宜地又下了起来，灰蒙蒙的天空伴着雨水滴落的声音，交织成一阵沉闷的回响。
“师父，监控室的资料采集完毕，从录像上看，最后一个离开。。。”
支天宇回来汇报情况，正好看到了季一鸣身旁的颜潞，汇报工作戛然而止。他上下反复打量着颜潞，眼神里有一些狐疑，却也没看出什么破绽。
“话说一半，最后一个离开的是什么？”季一鸣眉头微蹙，不便发作，”行了，先收队吧，晚上加班开会的时候你再做详细汇报。”
“是。”
“亦扬，你今天跟我们一起去队里吧。现场的有些内容，也只有你才能看的到。”
其实这从来就不是什么秘密，在整个静海警院，或者说整个静海市，诶诶诶，再浮夸一点哪怕是放眼全国，白亦扬异于常人的微观察能力都是赫赫有名的。曾经在国内的一档展示超能力的综艺节目上，白亦扬就显露过他的锋芒，夸张的微观技能让全国观众都惊叹不已。
白亦扬点点头：“OK，我今天本来也没课。”
季一鸣一直紧锁的眉头稍许松弛了一些，摸出打火机又点着一支。
烟雾缭绕。
“哦，对了，小姑娘，你也跟我们回队里去配合一下工作。亦扬，她就坐你旁边吧。”
“啊。。。叔叔。。。我只是个大一新生，我可以不去吗？一会儿班主任去了班级会以为我没来学校报到的。。。”颜潞被这突如其来的“工作安排”吓了一跳，毕竟长这么大，她还从来没有去过警察局之类的地方。
季一鸣并不理会她，自顾自地掏出手机，发出了一条语音消息：“老许，你今年新班级的一个女学生，借我带去队里配合一下工作。”抬起头他又看了颜潞一眼“啊对了，小丫头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颜潞，颜色的颜，潞是三。。。”
并不等她说完，季一鸣冲颜潞摆了摆手，把她推进车内拉上了车门。
“叫颜潞，行了啊老许，我这里忙完就给你把人平安送回学校。”
——滴嘟滴嘟。
尖锐刺耳的警笛声回荡在城市空旷的大街，在阴沉沉的雨天显得无比刺耳。
静海市公安局刑警大队所处位置，毗邻着嵘盛广场，典型的繁华地段，周围满是高档楼盘、商务会所和星级酒店。在这高楼林立的区位间，静海刑大办公楼前的警徽更显得庄严而不可侵犯。只不过这栋建筑看起来应该是有些年份了，外墙的斑驳见证了它为人民尽心尽力的这些岁月，门前的警车错落有致地停靠在院墙边，仿佛随时做好了出警准备。
颜潞试探的扯了扯白亦扬的衣角，低声嘟哝着问：“白学长，你是经常被他们带到这里来问话吗？”
“。。。”白亦扬完全没反应过来她在说什么，”OK，第一，你喊我白亦扬就行了，白学长什么的你听着不觉得别扭嘛。第二，我是过来给社会做贡献，不是被他们带过来问话。”
“喔。。。好吧白学。。。”她的视线正好撞上白亦扬犀利的目光，”白。。。白亦扬。”
他俩的一举一动，季一鸣都看在眼里。
“好了，让你们来不是过家家的，亦扬你过来跟我们开案情分析会。”顿了片刻，转身望向旁边的支天宇，“天宇你带颜潞去小周那里学习一下，然后你也来会议室。”
“明白，走吧，颜潞同学。”支天宇笑着说。
……
季一鸣将厚厚的记录本甩手丢在会议室的桌面上，叹了口气：“现在真的不是什么太平盛世了，小陈，一周前寄来的信函数字是多少？”
“20310901再加上一组警察和骷髅的emoji图案。”女警陈雨菲打开投影，展示出这张信函的照片。
当时大家虽然也有所留意，但更多的认为这是某些不法之徒的恶作剧，毕竟干他们这行的，得罪过的黑恶势力太多了。这点胆识如果没有，那也就别干刑警了。
“大家也都知道了这个信件的内容了。小陈你现在给大伙儿再翻译一下？”季一鸣随手点上一根烟，似乎只有这样可以减轻他身上的压力。
陈雨菲看着幕布上的内容，神情压抑：“2031年9月1日，在警官学院，会。。。会有人死亡。”她不禁打了个寒颤，脊背也有些瑟瑟发凉。
季一鸣抬起眼皮，瞄了瞄会议室的众人，似乎也只有白亦扬的面色不带丝毫凝重，口中还在咀嚼着泡泡糖之类的食物。
一口烟在季一鸣的嘴里停留了许久，唿地化作一个烟圈飘往空中，然后被他一把抓散。
“今天最大的教训是，完全没猜到凶手会在警院下手，我们所理解的警察emoji仅限于我们自己。甚至还麻痹大意的认为这就是一个恶作剧。这孙子现在发了杀人预告过来，并且成功地行凶作案，等于直接挑衅到我们的家门口，甚至是开始骑在我们头上拉屎了。”
“我不知道你们现在的心态是什么样的，但是从这个案子开始，我希望大家能够对打起精神，保持专注，对一切细枝末节的事情都能有足够的警惕和重视。”
“好了，接下来我们来展开谈谈案子本身的情况。天宇，你先汇报一下今天下午在案发现场勘察的详细情况。”
一根烟结束，季一鸣闭上眼开始聆听汇报并整理着脑中已知的案件线索。
他明白，接下来，最重要的，就等着白亦扬的发言了。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