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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第四章 重生

一向冷清的西门大宅内,今日,高堂满座,而坐在正中央的西门羽兮,也奇异似的一直保持着微笑。

起初,下人和来宾们都觉得心惊胆颤,然,当看到一个冒失的丫头在她面前打翻了一个托盘,她仍是笑着的,且并没有出声呵斥,便心放宽些了。

门口开始有些骚动,原来新郎官来了。

尚真星穿着一身红色喜服,再配上他招牌式的微笑,迷煞了许多待嫁闺中的小姑娘。

他走进,一眼便发现一直保持笑容的西门羽兮,然,他的心却咯噔了一下,他轻轻甩了下头,避开她的脸,看向别处。

他走到羽容的母亲身边,恭敬地鞠了一躬,并低声轻喃,“岳母大人。”

张敏敏点点头,垂下眼,微白的发丝在烛光下闪着银光,她的眼角有些湿润,用丝巾点了点自己的双颊,笑着道:“以后,羽容就拜托真星了。”

尚真星郑重地一笑,随后,他一步步走近主座。

西门羽兮坐在最显著的位子,她的右边坐着王清丽,左边坐着西门商,三个人都对着他笑,让他的背脊渗出了少许汗珠,笑容险些挂不住。

“小婿给岳母大人,大哥,大姐请安。”他们一家一直过着闲云野鹤般的生活,今日的礼数,他着实记了很久,若不是为了温柔乖巧的羽容,他一辈子都不会再碰这些了。

西门羽兮没有一丝的变化,仍是上扬着嘴唇,嬉笑着看着他。

王清丽和西门商对视一眼,西门商挑眼,王清丽点头,对着尚真星笑,“乖,这是红包,以后要好好对待我们家羽容。”

“是,谢谢岳母大人。”他接过,厚厚的一叠,想必不少。

“把小姐搀扶出来。”西门商对着身边的柴总管嚷道,眼睛不是射出狠毒的光芒。

柴总管身体缩了缩,看了眼仍是一张笑脸的羽兮,摸了摸自己的脑袋,快速了跑了出去。

大厅人声鼎沸,纷纷等着漂亮的新娘子。

“不好了,小姐上吊了!”人未到,已闻其声。

尚真星一愣,随即扔掉手上的红包,立刻一个箭步,飞出门外。

不待柴总管的反应,一把拉住他的长袖,大喊,“快带我去。”

柴总管没有发愣的机会,立刻被拽着往前走。

她仍是一脸稚气,即使身着着艳红色的喜服,仍掩饰不了她青春活泼的朝气,然而,此刻的她却是那样的安静。

她的眼不再转动个不停,她的唇不再一张一合,她的手不再主动牵起他的手了。

他看着垂直挂着她,不动。

“姑爷,姑爷!”

尚真星轻柔地把羽容从红色的绫罗中解脱出来,他把她放在自己的怀里,为她揽去嘴角的发丝,为她擦掉艳红的唇色。

“为什么你要如此?”他不明白,不明白,那时的她是多么高兴!然,现在为何却?

“姑爷,你看。”柴总管眼尖的发现西门羽容手里拽着的白色丝巾,上面似有红色的划痕。

尚真星抽出丝巾,两个大字赫然出现。

姐姐!

姐姐字体旁边还有个竖心旁,不知是个什么字。

然,尚真星一看到这个偏旁,他脑中立刻闪出一个字。

恨。

尚真星也笑了,手中的丝帕却在一瞬间变成粉末。

他横抱起西门羽容,一脸平和地走向大厅。

“羽容啊,为什么要这么做啊!”张敏敏泪眼婆娑,一见到羽容的尸体,立刻扑了上来,摇晃羽容的手,拍打她的脸,试图把她弄醒。

“娘,羽容必是我的妻,请受我一拜。”他抱着羽容,当下便朝着张敏敏跪了下来。

“孩子,可是我儿已经……”

尚真星腾出一只手,握住张敏敏,笑着,“娘,我会好好对待她的。”

张敏敏点头,不再多言。

他把西门羽容靠在张敏敏的怀里,自己则是一步步走向那个仍是一脸微笑的女人。

“贤婿,如今发生这样的事情,我不能再包庇羽兮了,我全都告诉你。”王清丽一脸大义灭亲的架势,她站起身子,泪光闪闪。

“昨日夜晚,我为羽兮端药,听到里面的争吵声,内容好像是羽兮威胁羽容不要嫁给你之类的话,如果她不听,羽兮就会加害敏敏。”边说之际,时不时拿出手帕擦着自己的极少的泪水。

尚真星不理她,只是看着座上的羽兮,眼神平和,似乎没有发生任何事般。

西门羽兮微微歪着头,仍是笑,不语。

“为什么要如此?”

羽兮眨了眨眼,嘴角的弧度依旧不变,一双漆黑的眼没有任何一丝光芒,静静与他对视。

“看着别人的不幸,你开心吗?”

羽兮摆放在木椅把手上的双手微微翘起,她的眼半垂,笑容依旧不变。

“或许,我该说,你的不幸是注定的,因为你不配拥有幸福。”

羽兮的眼抬起,深不见底的黑眸紧紧凝视着他,嘴角流出源源不断的鲜血,滴红了她面前的糕点,但,她仍是笑着的。

“我尚真星从未恨过一个人,我总是认为人没有真正的坏,然,你成功了,你打破了我一向以来的信仰。”

柴总管见西门羽兮吐着鲜血,想上前为她止血,却被西门商一个恶毒的眼神阻止。

“今日之事,我会铭记于心,望你多加保重。”他转身,抱起地上羽容,对着敏敏点了点头,“因为你的仇人大军中,多了我一个。”

烟雾迷蒙,他身形颀长,微风渐起,吹动他二人腥红色的衣袍。

“快滚!”待尚真星离去,西门商一脸恨相,朝着在座的人一声吼道。

不到一刻,人烟消去。

“大娘,您的演技真得太厉害了。”西门商一脸奸笑,他搂着王清丽,暧昧地摸着她的脸。

“去!只知道甜言蜜语。”王清丽娇羞地拍打着游离在她脸上的手,却又不拿走。

西门商亲了王清丽脸颊一口,随后,他看了看身后苍白的人,指着她,问:“大娘,她怎么办?”

王清丽离开西门商的怀抱,走至羽兮的面前,蹲下,摸着羽兮伤痕累累的手,“她如果在她十岁那年死了,或许我对她还会有一丝内疚。”

“那年,她穿着一身乞丐服,堂而皇之的归来,带着一股狠劲。”她用丝巾擦去羽兮下巴上的鲜血,“如果她不回来,或许我也不会变的更加冷血了。”

说起往事,仿佛历历在目,红色药丸,张扬的笑,冰冷的眼神,西门皓的器官……

“商,把她仍到乞丐窝吧。”

怎么来,怎么去,不要来打扰她。

“可是,你不怕她……”西门商犹豫,他深知西门羽兮的武功,如果她好了,一定会来找麻烦的。

王清丽站起身,飘进西门商的胸膛,眼尾一挑,“她都已是这样,你还怕?”

“当然不是!”笑话,想他堂堂七尺男儿,岂会怕个残破的女人!

“她反正也不会活多久了。”依偎在西门商的肩上,她用余光看着仍是笑意盈盈的羽兮。

熟悉的恶臭,熟悉的蚊虫,熟悉的氛围。

她安静地躺在南城最大的垃圾覆盖地,看着来来去去的人,有些人把残渣冷饭倒在她的身上,有些人嫌恶地踢她几脚,有些人拿石子砸她。

有什么关系呢?

她始终笑着,脖子上的血迹已经凝固,似一条蜿蜒的小蛇紧贴着她的喉,一不小心就会被吸允鲜血。

她散着发,任人践踏而过,几个好事的小孩子笑着从别后拿出剪刀,一个动作,她的头发全数被剪,只留到肩部。

然,有什么关系呢?

她始终笑着躺在那里,等着死,等着最终没有知觉的时刻。

“阿大,快看看,姑娘还好吗?”

是谁?她就要休息了,是谁打扰她!

她半睁着眼,一个漆黑瘦高的男人闯入视线,他看着她呆愣片刻,突然,流下了一长串眼泪。

是怕她吗?

“大小姐,你要坚持,我一定会救你的。”

男人不待她的反应,一把抱起她,一点也不嫌弃她的肮脏恶臭。

是嘛?还会有人要救她,看来她是真的要休息了,竟会出现这样的幻觉。

她笑着闭眼,放松全身,任由男人抱着。

当她再次睁开眼时,她躺在温暖的被窝里,盖着柔软的被子,身上的也被清洗过了,衣服也换了件干净的粗布做的衣服。

她侧头,看到床边坐着一个妇人,大约四五十岁,一脸慈祥地看着她。

“醒啦,来,喝点稀饭。”

她不语,笑着任由妇人摆弄她,喂她,而她却未张开口。

“姑娘,别笑了。”喂了一口,慈祥的妇人为她擦掉嘴边的水渍,有些无奈地说道。

此时,男人走进来,看着未动的稀饭,明了,跟妇人耳语几句,妇人点头走出。

“大小姐,身体好些了吗?”

一片沉寂,她看着他,笑。

“或许大小姐忘了小人了,我是北城那个伙计,您上次放了的伙计。”

她仍是不语,看着他笑。

男人端起小碗,舀起一汤勺,递到她的嘴边。

“我是阿大。”

她不张口,看着他,仍是笑。

“小姐为何会变成这样,阿大没有权利问,但在阿大心中,小姐是个好人。”

她是个好人?

笑话,如果这句话传出去,恐怕会是那城今年最好笑的笑话了。

她的眼闭上,睫毛微微抖动,手却碰上小碗,推拒着。

“小姐,您不仅救了阿大的母亲,也救了阿大。”男人坚定的眼神不变,他端着的碗在她面前,一动不动,“阿大一定不会放弃小姐的。”

她睁开眼,一片水蒙蒙的,她用力的朝他笑着,咽回一切可能的东西。

“大小姐,知道为何我娘让您别笑了吗?”他伸出另一只手,擦掉她眼尾一丝丝潮湿,“因为,您的笑真的太难堪了,太苦了。”

酸楚感一下涌上心头,泪水抑制不住汹涌而下,她张开嘴,咬住汤勺。

“大小姐,”阿大用袖口擦掉她鼻子下的粘稠物,然后笑着再舀了一勺递到她的眼前,“大小姐,再多吃一点。”

“阿大。”

阿大愣住,意料未及,随后憨厚的笑着,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头,“是。”

“我真的是个好人吗?”

阿大重重的点了好几下头,神情严肃,“大小姐,你是我见过最好的人了。”

“阿大,我杀过人。”

阿大的神情不变,再舀一勺稀饭递给她,“那个人肯定不是个好人,小姐才会杀他的。”

她盯着他,良久,伸手握住阿大拿着汤匙的手,他温暖的感觉立刻传进她的手心,“阿大,你愿意永远陪着我吗?”

红晕盖过阿大的脸颊,他不敢看着她,他不知道怎么办。

“不愿意吗?”果然,她这种人,不应该还有奢望。

然,她的手被反握住,大大的手掌紧紧包裹着她,她的心很安,她的心很暖,从未有过的平静。

“大小姐,只要你不嫌弃,阿大,”他仍是垂着眼,不敢看面前的人儿,红晕越来越深,“阿大会好好照顾小姐的。”

“阿大,谢谢你。”

阿大终抬头,他听出她语中的哭腔,果然,她在流泪,大颗大颗的往下落,她的一双美眸却是含笑着,不再是难堪苦涩,他立刻用自己的衣袖擦拭她一直往外流的泪,“大小姐,你不要再哭了,阿大,阿大不知道该怎么做了。”

“阿大。”

“小姐?”

“不要叫我小姐。”

阿大挠挠头,“那我怎么称呼小姐啊?总不能叫名字啊。”

她重新躺下,看着独自烦恼的阿大,笑了,“阿大,我没有名字,你帮我取一个吧。”

“该叫什么呢?”阿大思索着,突然听到一句话,让他大吃一惊,他睁大眼睛看着她,十指相交,“小姐要我娶?”

她一惊,随后笑笑,点头。

“娘!”阿大兴奋地站起身,朝门外大喊。

王室立刻冲进来,以为发生什么事了,当她看到好好躺着的西门羽兮,呼了一口气,然后又打了下阿大的手臂,“阿大,姑娘不是没事嘛,你乱喊什么?”

阿大不理会亲娘的抱怨,一个劲的抱住她,一脸傻气笑容,“娘,小姐说要嫁给我哎!”

王氏不回答,视线却落在笑着的西门羽兮,她把阿大赶出门去。

“小姐一看便是大户人家,怎会有这个想法呢?”她不是不同意,但,他们家是普通的,甚至是贫瘠的,她不希望自己的儿子有个较弱的老婆。

“大婶,我不是什么人,只是被你们救回来的人。”

“小姐,阿大和我救你不是贪图你的回报,你不需要以身相许。”她家阿大,她看得出是喜欢眼前这个姑娘的,可是,他们不能勉强人家的。

她支起身子,双手摊开,眼神诚挚,对着王氏,“大婶,我不是报恩,我喜欢阿大,他让我有活下去的希望,我不是个什么都不会的人,我会和阿大一起干活,一起赚钱。我想和他组成一个家,我想有您这样的娘,我想有个属于我们的孩子,我想和你们一起过日子。”

心酸,王氏摸着心窝,很痛,她不知道眼前的姑娘到底发生过什么事,然,她的话,她的眼,一切都让人那么心疼,她的泪不自觉流了下来,她点点头,抱住她,安抚她的背。

“大婶,我能喊您娘吗?”被拂过的背好热,她小心地问着。

“傻孩子,喊吧。”

“娘,娘,娘。”一口气喊了三声,她的心跳动得异常快速,她贴着王氏的心口,感受着王氏给的温暖。

“孩子,今晚我陪你睡。”

她不语,紧紧抱住王氏,被单,湿润一片。

“大夫,你老实说,还有多长时间。”她抽回手,平静地问着。

老人叹气摇头,捋着自己的小胡子,“你中毒很深,再加上练功时走火入魔,又没有好好调养,这,恐怕……”

“说吧。”

“最长还有两年。”

她笑了,还有两年时间,足够了。

“不要告诉他们。”她从脖子里抽出一块玉佩,是她小时候为了庆祝她满月时,王清丽为她戴上的,此时,她毫不犹豫拿出,“谢谢了。”

老人摇头,说,“我不能治好你,这诊金就算了。”

“不,”她丢给他,“拿着。”

“那好吧。”他把玉佩放进包里,“虽然老夫不能治好你,我一定尽力为你想办法的。”

“多谢,不用。”

最近,她常常感到很冷,她为自己加了件衣服。现在,她能动了,如从前般,虽然不能运气,但帮阿大做些农活还是可以的。

“大夫,”阿大从外面走进,手里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鸡汤,“她没事吧?”

老人咳嗽两声,笑笑,“没事,只要好好调养就行了。”

“太好了,来,喝鸡汤。”他笑呵呵的,放在她的手上。

“那,老夫就告辞了。”

阿大回头,从怀里掏出几个铜板,面色愧疚,“大夫,下次再补上。”

“不用了。”不多说,老人那好包囊,匆匆走出。

阿大笑了,可以省下一些钱了,他回头,看到碗里的汤纹丝不动,皱眉,“小姐,你怎么不喝啊?”

“阿大。”

“小姐,先喝汤啊。”

“这只鸡很贵吧。”上等的乌骨鸡,肯定用了他们很多钱。

“不贵,不贵,你喝吧。”阿大把手里几个铜板偷偷藏起来,干干地笑着。

她点头,慢慢地喝着,“阿大,你们怎么会来到南城?”

“我听说西门家要嫁女儿了,我以为是大小姐你,所以我想给你送贺礼。”

“是什么?”

“是红薯。”说起这个,阿大脸上扬着自豪的表情,他不是自夸,他家的红薯是全国最甜的,他娘种的红薯他一辈子也吃不腻。

“阿大,谢谢你。”

“小姐,不要这么客气嘛!”他挠挠头,害羞地低下头。

“阿大,你愿意娶我吗?”

阿大郑重地点头,秉着一股气,不敢吐也不敢吸。

“阿大,我已不是清白之身了。”

阿大把气叹了,他放肆地牵住小姐的手,“我喜欢小姐,不论其他。”

“阿大,谢谢你。”

“我不是说了,小姐不要这么客气嘛。”

“阿大,以后就喊我小小吧。”

“小小?”

“小依附大啊,”她娇嗔一笑,靠在他的肩上,“以后,我就要依附在阿大身上了。”

“依附?”

“阿大,以后要好好照顾我,小只依靠着大。”

“阿大永远保护小小,以后不会让小小受到欺负的。”阿大扳正小小的身子,认真地说着。

在她自欺欺人的以为王清丽终于明了她一直以来的心愿时,她的心已经死了。

在她喝下王清丽给她的汤时,她已经做好死的决心了。

自她懂事以来,西门韧的冷漠,王清丽的毒打,西门皓的冷笑,一直萦绕心头。

自她懂事以来,她从来没有真正快乐过,她从来没有感受过除却寒冷以外的感觉。

自她懂事以来,渴望和仇恨一直支撑着她,走过一个个黑暗的****,渡过一个个寒冷的冰窟。

自她懂事以来,她的心便已经硬了。

西门羽兮,你真的应该死了。

西门羽兮,王清丽注定是永远不会爱你的,她永远不会真心搂你入怀,不会真心的对你嘘寒问暖的。

西门羽兮,你就不该出生在这个世上,你让你自己过得艰难苦痛,让别人也过得同样痛苦。

西门羽兮,你已经折磨了很多人,其中也包括我。

西门羽兮,我不再陪你了,我已经累了,我不会再和你玩亲情游戏了。

西门羽兮,我找到了属于自己的生活了。

西门羽兮,我有阿大了,有婆婆了,他们喜欢我,他们没钱还为我炖鸡汤,阿大也愿意娶我,他不介意你的残破,他是真的喜欢我。

西门羽兮,你以后不要再找我了,我要过正常的生活了,我会做个好妻子,好媳妇,好妈妈,虽然你给我的时间不多,但我一定会做好的,我不要像你,我要没有遗憾的离开这个人世,我要带着祝福与幸福离开这个人世。

西门羽兮,在有限的日子里,我不会再像你那样自残了,我会好好保护自己,好好调养自己的身子,我会为阿大生个孩子的,他不会像你我,他会健康的成长,虽然没有钱,但他一定会是个好人的。

西门羽兮,你放心的走吧,不多久,我也会去找你的,你不会孤单的,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西门羽兮,所以,再见了!

小小抱住阿大,在他背后看着自己摊开的手掌,低声说了句,不足以让阿大听到的音调,“西门羽兮,永别了!”

一件布置很简单的房子,桌子椅子,床和柜子,都有,然,也仅有这些。

阿大的房子里面只有两件房,而且都很小。

她被安排和王氏一间,王氏说,则个好日子,再让她下嫁。

阿大的邻居都很好,一听说她是阿大未过门的妻,对她都很热情,每个都夸她很漂亮。

“阿大,真不知道你上辈子休了什么福,能娶到这样的美人!”隔壁张大妈拍着阿大的背,语气有些羡慕,眼神不时瞟着小小。

王氏赔笑道:“张妈,你这话我就不爱听了,我家阿大也不差呀!”

此语一出,众人皆笑,而阿大,则是羞红着脸,推着王氏,“娘,你怎么这么说啊。”

小小也跟着笑,她挽住阿大的臂弯,亲昵地贴着他,“阿大很好,我还担心配不上他呢!”

张大妈看了眼自己身侧的女儿,叹了口气,随后又扬起笑容,“王妈,这下可好了,你这媳妇不但人美,嘴也甜,哪像我家这个闷葫芦,不声不响的。”

张小敏始终低着头,听到母亲提到自己,略微抬起了头,看了眼小小,然后又立刻低下,默不作声。

“看,她就是这个样子,当初我还想把她嫁给阿大呢,现在阿大都有老婆了,那她该怎么办喽?我还真是担心她嫁不出去。”张大妈摇摇头,对着王氏抱怨道。

阿大抿嘴,他走至张小敏跟前,手搭在她的肩上,“小敏,不要听你妈乱说,阿大哥相信你一定会嫁出去的。”

张小敏点点头,仍是盯着地面。

“小敏,不要害羞,来,见见你嫂子。”阿大抬起张小敏的头,侧了身,让她的眼正好落在小小身上。

小小走近,对着她笑,虽然不是很舒服张小敏的眼神,但,没关系,她此时是小小,她要亲近阿大身边的每个人。

“小敏是吗,阿大经常谈起你,果然真人更漂亮。”

张小敏确是五官长得都不错,算得上清秀,除了皮肤较为黝黑外,她真的是个蛮好看的小姑娘。

张小敏的眼不动,直直地看着她,犹如万剑寒冰,一一个向她射来,她的笑容有些挂不住了,她拉了拉阿大的衣服,示意他来解决。

阿大终究是个老实人,况且张小敏和他青梅竹马,他自然不清楚刚才二人的汹涌澎湃,他当是小敏的害羞,立刻拍怕小敏的脑袋,取笑道:“小敏啊,你不要总是这么害羞,不说话,人家会当你是哑巴的。”

“是啊,真没礼貌,刚才人家小小跟你打招呼也不搭理。”张大妈也拍了小敏的脑袋,不过力气却是截然不同的。

“没关系的。”小小微微吐着气,摆手笑着。

“那么,王妈,日子定在哪天?”

“就后天。”王氏牵过小小的手,欣慰地说,“拜个堂就成了,这孩子也不要求太多。”

说是后天,转眼就到。

胭脂香粉,绫罗绸缎,红烛喜炮,一件没有。

今日,她穿着如常,唯有一件红盖头代表今日的喜庆。

阿大也仅是发丝上的头绳为红色的,不过,他很高兴,任何外在的事物,他从不放在心。

“小小,你今天很美。”他看着她,眉眼含笑,声如春风。

她压了压心口的起伏,站起身,把盖头递给他,温柔一笑,淡淡地说:“阿大,你也很好啊,来,帮我盖上吧。”

若说穷人家办喜事是极为寒酸的,那也不尽然,至少他们是热闹的。

王氏为阿大办了两桌,他们没有亲戚,所以较为亲近的邻里都请了,而这些乡亲们,每个都会自己带一份菜,或者是两份,这样,虽然不是山珍海味,但满满的一桌也是十分丰富的。

她和阿大被分开坐,说是习俗。

她不介意,虽然当看到张小敏坐在阿大身旁时,手不自觉的握紧,然,她吸气,微笑看着前来祝贺的乡亲,一一道谢。

你要记住,你是小小,她已经死了。

“阿大哥,你知不知道嫂子是怎么样一个人?”张小敏平常静默,然,一面对阿大,她的话就会许多,有时,她的母亲还会吃醋。

张小敏的声音不大,却能让邻桌的她听得清清楚楚。

“小小啊,她对我很好。”

“不是,她不叫小小!”她的情绪有些激动了,声音不自觉的上扬。

她站起身,端起酒杯,朝众一敬,“今日,多谢各位赏脸,小小再次替阿大感谢大家。”

她一饮而尽,来到阿大这桌,拉起阿大的手臂,“阿大,你不要只知道和小敏妹妹讲话啊,也谢谢大家呀。”

“是啊,阿大,你看你媳妇都会做人啊。”起哄的人,在哪都会有。

张小敏的脸刷地一下子全红了,她狠狠地瞪了小小一眼,随即低头。

而她,笑着承受她的冷眼,她想和她保持友好关系的,然,张小敏,却没有这个意思。

她虽然是小小,但不是任由欺负的弱女子。

“嘿嘿,不好意思,我不会说话。”阿大摸了下自己的头,憨厚地笑说,他拿起杯子,“多谢了,我和小小一定会幸福的。”

“阿大,不好意思,晚来了。”夜幕中,一个苍老有劲的声音响起。

阿大放下酒杯,走出席位,眯眼看了眼,大喜,“原来是表舅啊,娘,表舅来了。”

王氏的双眼湿润,她怎么也没想到,当初的断绝来往,今日还会有亲戚来。

“表哥,你,你怎么会知道?”

“表妹,收下吧。”一些鸡鸭,略微薄礼,“老家最近几年小灾不断,只能送这些了,表妹不要嫌弃。”

“表格怎么说呢,这些对我和阿大算是最好的礼物了。”王氏收下,暗自擦掉眼泪。

一抬头,看到表格身后的褐衣男子,王氏好奇,“表哥,难道他是你的?”

“不是,不是。”老汉拍头,尴尬笑笑,退后一步,与褐衣男子并排,“表妹,这是我的大恩人呐,他救了我一命。”

王氏一听老汉之语,略微激动,她握住老汉的手,问,“表哥,你得了什么病吗?”

“没有,表妹,我没事了,只是在赶路时被山贼砍了一刀,幸得恩公出手相救。”他安慰地笑着,企图使王氏放松。

“恩公,这是我表妹,那是他儿子,今日就是我侄儿成亲。”他转头,对着呆愣的阿大道,“阿大,哪个是你的新娘子啊,快带过来给表舅瞧瞧。”

阿大点头,牵着小小的手,来到老人面前。

小小自然是聪慧的,她一屈身,“表舅好,我是小小。”

再侧身,一低头,“恩公好,多谢您救了我家表舅一命,如不嫌弃,在此喝杯薄酒吧。”

一声冷笑,她抬头,冰冷的目光熟悉又陌生,“小小?”

话音一落,她的手便被抓起,手掌被强迫摊开,数不清的疤痕立刻呈现。

“你还说你是小小?”

她淡笑,抽回手,未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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