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边一座简朴至极的茶楼里,秦浩然与朱霞两人落座后等着店家上茶。
对于茶道一途,朱霞并不精通,秦浩然更是如此。
只是不知为何,秦浩然突然提议喝茶,朱霞便跟着来了。
两人落座不久后,店家端来一壶清香怡然的现砌茶水,香气怡人,清香飘逸。
不懂茶道的两人,都觉得此茶应该很不错了!
还没喝第一口茶,便有一人走到两人桌前。
秦浩然点了点头,示意入座,毫不意外。
朱霞却是一头雾水,对于这个主动落座的冥族修士毫无印象,只当是秦浩然之前所认识的好友。
高大男子与秦浩然点头示意后,自顾自坐下,倒了杯茶,品了一口,表情飘飘然,享受至极,不过却没说一句关于此茶好坏的话,而是开口问道:“秦先生就这么笃定我会来找你?”
秦浩然双手拿壶,为这位城主之一的冥族修士续上一杯茶后笑言道:“在平川的时候,就听泫羽提起过先生,今日一见,名不虚传!”
眼前之人,并未去往平川市参加那场敲定“冥族”一词的议会,却是冥族修士之中,当之无愧的顶梁柱之一。
在神洲南部,眼前这位名叫姜子图的高大男人与王胜两人几乎统御了所有“丧尸”大军。
之所以未去平川参加那场重大议事,则是姜子图早已料到神朝国政的南下军队在北去临走时会扔下一个“下马威”。
在“送走”那位莂姓的年轻将军后,姜子图便开始随手布置整个神朝国政的南部江河,如同一个下棋之人,落子不断。
而这座新鹫城中的城主之一,也只是姜子图的隐秘职位之一!
姜子图举杯笑道:“泫羽能有秦先生这样的朋友,也是意料之中的。”
对于男人的一夸夸俩,秦浩然不为所动,却是直截了当道:“姜先生找我?”
姜子图放下茶杯,笑道:“此次前来,是有事与秦先生商量的。”
好似根本未察觉到秦浩然身边还有一位女子,或者说是不介意,姜子图继续说道:“如今我族刚立,俗话说,万事开头难!上得了台面的寥寥几人,后辈新生者如春笋,可惜修行道路难如登天,况且温室难成材。
如今梦泽洲已是公认的修行磨练之地,冥族中还有几位有途可望的修行之材,听泫羽说秦先生刚好也要去梦泽洲,所以姜某有个不情之请……”
秦浩然了然,只是洒然一笑,道:“相信姜先生也看出来了,我不过是个五级进化者,勉强算得上个六境武夫,这么几位冥族天才,放心交给我?”
姜子图好像更加确定了,哈哈一笑,“不瞒秦先生说,其实确是有其他人选,不过泫羽说了一句,交给你只管放心,那我还有什么不放心?”
秦浩然不为所动!
姜子图仍是一脸笑容,继续说道:“相信秦先生也知道了如今神朝的格局,南北分离,两族各立,若是秦先生答应此事,姜某保证,二十年内,你家乡那片区域,绝对相安无事!”
突然之间,连同坐在一旁的朱霞也感觉到一股无与伦比的强烈杀气,以至于腰间两柄已有少许灵气的飞剑都在不自觉颤动。
秦浩然眯眼沉声道:“我要是不同意呢?”
体内神魂中,四双瞳孔同时睁开,四道冰冷眼光同时看向对面那镇定自若的男子。
姜子图坦然笑道:“太平盛世,荒芜乱世,修行道路,大道前途,终究逃不过‘利益’二字,这笔买卖,秦先生怎么都是稳赚不赔的,况且有裴泫羽在,秦先生尚可放心!”
站起身,不去看秦浩然那双色彩多变的双瞳,姜子图转身向门外走去,嘴角微扬,缓缓道:“当然,只要秦先生数日后能在那帮异族的围杀中活下来,就都好说。”
秦浩然微微皱眉,随后背靠椅子,神情释然,转头看向朱霞,说道:“那十二地支是冲我来的,此事与你无关,你可以先去广圳市的海边渡口等我。”
朱霞一脸无辜,眼底却是闪过一丝喜悦,一手握住腰间剑柄,气笑道:“你这是说的什么话,我们江湖儿女,哪能做出这种临阵脱逃的事情,不就人多一点嘛!我一剑一个……”
秦浩然举起一手,示意打住,表情严肃,正色道:“一码归一码,山上修士恩怨最难缠,相信你比我更清楚,我最多算是个山泽野修,债多不压身,我可不想你出门游历,跟我一路走来,给宗门四处树敌!到时候你家长辈问责于我,我找谁说理去?”
说到最后,秦浩然抬着望向窗外,坦然笑道:“路漫漫长远,岂可妄念一路顺风顺水!”
朱霞沉默不语,只是神色不定!
新鹫城中心,一座四季长绿的清水花园中,石亭中,有两人各执黑白两子对弈。
棋盘局势,棋力高低,一眼望去,明确自然。
黑子重杀伐,招招紧逼。白子步步以防为退,却仍是难逃一败涂地的下场。
率先投子认输的年迈老者一脸悔恨,不断回想着自己前几手的失误,神色认真,好像要将这盘差距悬殊的棋局在脑中再下一次,找一找有无那“翻盘”的可能。
倒是对面那赢了棋的年轻人,好像有些心不在焉,不去管思绪还停留在棋盘上的老者,单手托腮,看着亭外湖里的一朵朵雪白藕莲。
好个出淤泥而不染!
年轻人突然说道:“老黎,你说那十二高位,我有没有机会入选啊?”
下棋两人,便是新鹫城中另外两位城主。
年轻人名叫吴昊,被称作老黎的老者则叫宋黎。
皆是冥族之中已经登山修行的修道之人。
宋黎呵呵一笑,有些不屑道:“这十二高位,是我冥族身份最崇高者方能位列其中,是我族能否长存于世的真正倚仗,你小子觉得自己能担任?”
吴昊撇了撇嘴,“不就是论实力来嘛!”
将桌上棋子一颗颗捻入棋篓,宋黎漫不经心道:“实力?就算是以实力排那也论不到你啊!族长萧皇,那裴姓女子,秋离、王胜、李傅、陈鸢、姜先生,还有前段时间南下而来的那王闫祁两人,哪个是咱们这些人能比的?
只说那与你岁数相当的秋离,好像才不到十八岁,如今已经是七级进化者了,还是位凝脉境的修道神仙,你拿什么跟人家比?”
年轻人也不气馁,反而神采奕奕,开口道:“这不也没十二人嘛!还有三个席位,我不是还有机会吗?”
宋黎扶额无奈道:“你有本事,那你争去!”
“争一争又何妨呢!”
亭外传来一道声音。两人突然同时起身,笑望着亭外来人。
姜子图摆了摆手,示意两人落座,然后坐下,笑道:“小昊没说错,十二高位真正的资格与名次,其实都是以实力来划分的,强者为尊,再简单不过的道理了。”
吴昊与宋黎两人对视一眼,惊讶道:“还有名次之分?”
姜子图笑着说道:“自然。”
新任族长一职的王闫祁!
齐原市霸主萧皇!
新鹫城城主姜子图!
平川市城主裴泫羽!
与王闫祁一同南下的赵言!
沿海三省的地头蛇王胜!
佳宁市的秋离!
统御西域的李傅!
野修陈鸢!
宋黎不解道:“那赵言实力如此了得?”
独自拿起一颗黑子重新放入空白棋盘,姜子图笑道:“此人与王闫祁是至交好友,算是我族最早几位走入进化道路的人,实力之强,可想而知!”
少年吴昊双手趴在石桌上,远眺棋盘之外的荷塘景色,叹气不已!
修行之道,如众人登山。
有人步伐之快,如履平地,有人气运之好,专有捷径小道,大道之顺,不得不让那些蹒跚前进的人心神向往。
新鹫城,南下数十里外,一条羊肠小道之上,开着一座歇脚饭馆,在如今这个世道,着实难见。
铺子上,除了一个老板娘和那打杂伙计,只有寥寥几个客人。
早早起床还没回过神的年轻伙计,悠哉游哉的给那刚刚落座的两位客人端去一壶茶水后,便转身走到临近柜台的空闲凳子上一屁股坐下,看向掌柜老板娘,又撇了一眼那两人,望向掌柜道:“花姐,你觉不觉得那两位客人有些古怪?”
四十好几的女掌柜,风韵犹存,当得起那娇媚妇人的称号。
老板娘一手拿着账本,一手托腮,头也不抬,轻声道:“一身古装,不是山上高人,就是四处骗钱财的假道士,有什么稀奇的。”
自父母死后便给自己重新取名为“齐尚”的年轻伙计挠了挠头,自言自语小声道:“万一真是那些山上高人呢!”
老板娘沉默不语。
只是少年很快便释然,天大的老爷又如何,自己又没招没惹的,与我何干!
瞅了一眼铺子的其余客人后,便趴在桌上闭眼养神了。
铺子生意差,自己这哪能算是偷懒,养精蓄锐差不多。
饭桌上,只点了一壶茶水的两位客人笑而不语,稍显年轻的一男子拿起茶壶给双方倒上茶水后,一手拧转茶杯,笑道:“杨大哥,你觉得此人如何?”
被年轻人故意拉到这个茶铺来的中年男人难得露出一脸笑容,看了一眼那撅着腚趴着睡觉的年轻伙计,故作镇定道:“是个好苗子,若我俩真有那师徒缘分,算我欠你一个人情。”
两人皆为此次前来围杀那“楚仙”余孽的十二地支的成员。
稍年轻的男子是十二地支的一位修道之士。
而男子也是一位天赋极高的望气士,只是对望气一途,并无兴趣,只愿一心专心修道求证。
哪怕如此,此人对于望气一法,亦有常人不可得之造化。
而望气师对那人之窍穴,天地规则,术法缺漏,皆可一眼望穿,与那符箓法师有着同源之连。
男子对面这位身着朴素青衫的中年男子,则是一位不折不扣的纯粹武夫。
远游七境。
那店铺的年轻伙计的习武根骨,在男子见面的第一眼时,便相中了。
不只是那年轻伙计的习武根骨之好,更在于此人很适合男子那套自创的“倾阳”拳法,无论是心性还是天赋,再适合不过了。
修行修道,习武连术,拜师收徒,除缘分外,不过“契合”二字,师傅收徒,更是在意。
两人只喝了第二杯茶水,便起身离去,一路上,名叫余笙的年轻男子有些心不在焉,突然说道:“杨大哥,你觉得这次任务……”
名叫杨貉的男子并未回话,而是突然眉头一皱,轻声道:“来了!”
离开小路饭店不到两里地,两人前方有一青衫剑客走来。背剑而行,头发半白,神采奕奕,神色自若,如豪侠江湖客。
哪怕知道其余十人已在四周,余笙仍是紧张不已。
因为眼前此人,与当年那人实在太像,哪怕知道此人绝不会再有当年那人的巅峰实力,可只要想起当年那人的所作所为,就如同一股无形的大道压胜,自己不得不要低头几分。
而那青衫男子的第一句话,更是让余笙道心都要颤抖几分。
只见那青衫剑客一手抽出背后长剑握在手中,一手背后。
语气平淡,神色漠然。
“所以,你们谁先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