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御药房回万安宫时,天色已尽墨黑。眼看着才过辰时,宫墙深深,夜风刮得漫天都是落叶,冬末难得的寒意衬着风声肆虐,衬着整片低垂的漆黑夜空,仿佛在向世人预示着一场暴风雨的来临。
丁香抬头看了看天空,不由有些着急,一边拼命抬手挡住眼前的风,一边冲着允贤大声道:“谭娘子,我们怕是要走快些了——这天似乎眼看着就要下雨了!”
允贤埋头应了一声,也跟着匆匆向前跑。狂虐的风吹着她们的宫服裙摆如群蝶乱舞,高高地飞在半空中。整条宫道上已经不见一人,只有她们两个拼命地向前跑,像要跑向另一个世界。
只听天空突然传来一声轰鸣,剧烈的闪电划过天空,仿佛要震碎这座高高在上的宏伟宫殿。伴着雷声紧接着而来的,便是豌豆大的雨点,起初还只是几滴,只一个呼吸间,便变作瓢泼大雨,如倾盆般从天而泻。
“快!就快到了!”眼看离万安宫只有百来米的距离,丁香抬手擦了一把脸上的雨水,拉住允贤愈发向前跑,不料雨实在太大,允贤眼前一刹那的模糊,便不知绊倒了哪里,狠狠地一跤摔在了雨水里。
丁香见她摔倒,又转身跑回来,大声朝她叫道:“谭娘子!你怎么样?!”
允贤一手遮在眼睛上方,不停地眨着眼仰头喊道:“我没事!只是摔了一跤,你快进去!我自己能起来!”
丁香先是往回跑了几步,转头见她撑了几次也没坐起来,不由跺了跺脚,又重新跑回来,踉踉跄跄地伸手拉住她:“你还能走吗?!”
允贤用力点了点头,伸手把湿透的鬓发捋到耳后,一手扶住墙道:“我没事。”
雨下的越来越大,雨水流了她的满脸,只觉得连话也说不清,眼前除了朦胧的影子,便只有眼里和脚上一刻不停的疼痛。她忍不住蹙紧了眉,紧紧咬住了下唇。
丁香在一旁扶着她,不时抬头看看天空,不禁大骂:“这天公真不作美!好端端的就突然来了场暴风雨……这都冬末了,难不成还要再落场雪吗?!”
允贤喘着气笑了两声,伸手替丁香捋了捋耳边的落发:“可能,它是想吓唬吓唬我,竟然胆敢拒绝皇上……”
丁香闻言不由不由跟着大笑,反正已经浑身湿透,两人反倒不急,放慢了脚步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我估计,这全天下也只有你!才敢这样拒绝皇上了!”她大笑两声,伸手拍了拍允贤的肩膀,“你都没看到,那会儿皇上的脸色,就像奴婢家里的那只老猫被抢了鲜鱼一样……”
允贤忙一脸嫌弃地挥掉她的手,大声笑道:“你居然敢这样说皇上!我可不认识你,你就不怕被人听去了,叫皇上砍了你的脑袋!”
丁香转头看着她,两眼被雨水淋得通红:“你去给皇上说呀……你去呀哈哈……”
允贤一边抬手反抗,一边又要扶着墙,一不小心又碰到了伤着的脚,不禁哎了一声,整个人倚着墙蹲了下去。
丁香忙弯腰来扶她,却被一只手用力拉开,她抬头一看,只见朱祁镇浑身淋得湿透,也不理她,只弯腰一把横抱起允贤,扭头大声冲小顺子吼道:“小顺子!去拿伞来!”他似乎是见到允贤受伤,便从那头直接跑了过来,浑身都湿透了,衣袍已经湿哒哒地滴着水,全然忘记了自己还是个皇帝,只是拼命把允贤抱在怀里,伸手遮在她眼前挡雨。
小顺子举着伞慢吞吞地跟在后面跑,怀里还抱着一捧折子。见状忙把伞递给朱祁镇,只见他一只手艰难地接过伞,把伞柄夹在肩颈之间,转身就跑:“朕先走一步,你们慢慢跟来!”
“皇,皇上!这折子……!”小顺子眼看朱祁镇举着伞转眼消失在密集的雨幕里,这才想起怀里还有一堆不能淋雨的折子,急的连哭都哭不出来了。还是丁香当机立断,脱了一件外袍一层层裹在那堆折子上,一推小顺子道:“还不快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