沿着阅是楼一路向前走,不多时便能到御花园。此时正是申时,午后的阳光晴好,照在沿途小径上的花圃上,虽是冬末,却把初生的青芽照得更加娇嫩。
陈碧娘扶着允贤慢慢往前走,望着这一路过去的玉宇琼楼,也不由感叹:“这皇宫里可真是大呀……想不到我陈碧娘长了半辈子的戏,竟然还有一天能进这宫里来。”她轻轻握住允贤的手,不禁叹息了一声,“允贤啊,我认识你也有好几年了,这些年来,你一心学医,有多苦我虽不能感同身受,但也知道你不容易。好不容易……你现在总算熬出了头,下半辈子一定要好好过,把前半辈子受的苦,都给它补回来!”她说着,像是想起了什么,张望了一圈四周,压低声音道,“哎,我听说,这皇上复位,可往宫里召了不少妃子?你往后若是做了皇后,岂不是要……”
允贤微微一笑,淡淡道:“皇上毕竟是一国之主,若是后宫空虚,文武百官又如何放的过他……但我信他,我们曾经一起经历过劫难,经历过生死,我不会负他,他也绝不会负我。”
陈碧娘张了张嘴,正要说什么,却见一人缓缓从前面的宫门里转出来,一身浅蓝绸缎窄裙,正是权丽妃领着宫女在散心。权丽妃见了允贤,不由开怀,一挑眉梢,便大步过来拉允贤的手:“谭娘子,你原来在这儿呢!本宫在这逛了半天,总算等到你了!”
允贤微微一愣,轻轻将手从她手里抽出来,躬身行礼道:“娘娘可是又有哪里不舒服?”
权丽妃伸手将她一抬,款款笑道:“你都是快要封后的人了,还向本宫行什么礼?这回倒不是本宫,是延禧宫的刘妃,她这些年一直好好的,近来也不知怎么了,总嚷着不舒服……你也知道本宫在这宫里没什么朋友,只和她走得近些……“她看着允贤,颇有些为难,”本宫也知道,你毕竟是要当皇后的人,这诊病怎么着也……可就连太医院的刘院判都说刘妃的病奇怪,除了你,本宫也实在想不到还能找谁了……“权丽妃本就是朝鲜血统,样貌五官皆与中原女子有所不同,此时睁圆了双眼望着允贤,眼神真挚而幽深,竟如幼鹿般美好,让人无法拒绝。
允贤看了看权丽妃,又回头看陈碧娘。陈碧娘展眉一笑,忙摆手道:“允贤,你要是有事就去忙,我们自己也可以逛逛的,反正这时辰也不早了,我们也该准备准备出宫了……”
却听王老道在后面哼了一声,举着酒葫芦漫不经心道:“允贤,你真的就要把师父这么丢在这儿?”
允贤皱了皱眉,沉吟片刻,忽然笑道:“倒是……”她忙拉着王老道到权丽妃跟前道,“这是我师父,也是很厉害的大夫,不如带他一起去,兴许他能治好刘妃娘娘的病。”
权丽妃起初还有些犹豫,刘妃再怎么不受恩宠,毕竟是皇帝的妃子。这满宫里除了太监和亲王,哪还有正儿八经的男人能这么走来走去的?她想了想,还是摇头道:“刘妃毕竟是妃嫔,这恐怕……”
却听允贤缓缓道:“丽妃娘娘不必担心,等稍晚些,我会通禀皇上,让师傅和太医院院判大人一起过去,这样必不会有损刘妃娘娘的声誉。”
权丽妃这才展颜笑起来,又匆匆向她打了招呼,便穿庭而去。
陈碧娘在一旁看得呆,不禁低声问道:“这宫里的娘娘,都是这样的吗?”
允贤正要开口,王老道却先截过了话头:“这五官容貌,一看便不是我汉邦人士,若是老道猜得没错,这位娘娘应当是朝鲜人吧?”
“好好好,你见多识广,你最厉害!”陈碧娘瞪了他一眼,继续道:”不说这个,封后大典定在什么时候?我听说皇后的大典很是繁琐,可都准备好了?“
允贤微微点头:“皇上都安排好了,我倒没什么可操心的。”她转头望向王老道,莞尔道,“师父,您来了这半天,可还没有和我说说您在外面过得可好?”
王老道瞥了她一眼,漫声道:“我能过成什么样?这宫外天大地大的,还不就是四处跑跑,唱唱戏,喝喝酒?”他抬头看着允贤,左右盯了半晌,忽然道,“反倒是你,我倒瞧着你的精气神不是很好……不然,师父再帮你算一卦?”
“你呀,就知道算卦,也没几个准的!”陈碧娘闻言,不由白了王老道一眼,没好气地道,”你这回要是再把允贤给算成什么样,你可让她是听还是不听?“
王老道伸手摸了摸胡须,又盯着允贤看了半晌,一阵摇头道:“我看不会,本道长当年那卦,乃是姤卦,主逢凶破灾。如今这允贤封后在即,卦象应主开吉造福之势!”见陈碧娘满脸不信,不由急道,“哎——你别不信啊,你你你,你看这么多年,本道长可有卜过错卦?”他说着就要从衣袖里掏出铜板来,却听不远处忽然传来一人的叫声:“谭娘子,谭娘子,奴才可找到你了——”却是小顺子气喘吁吁地从外面跑进来。
允贤见他急的慌慌张张,不由皱眉道:“小顺子,怎么了?急成这样?”
却见小顺子眉毛都拧到一起了,也顾不上诸多礼仪,直接拉了允贤就往前走:“可不是奴才想急……是皇上……不,不,是乾清宫……太医院的人这会儿都过去了,娘子还是赶快跟奴才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