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无影针
佛靠金装人靠衣装,洗得干干净净,换了一身衣裳又被黑姐姐一番精心打理,余青峰从头到脚是焕然一新,宛若换了一个人。
一时间他都有些不习惯,可是书生和黑姐姐却觉着这样的他果然顺眼了许多,一路走来早想把他那身不合体的破衣烂衫扔得远远的。
现在这模样好歹也算是个翩翩浊世佳公子,与书生大哥和黑姐姐二人走在一起才不显突兀,过分吸引旁人的眼球。
自打他换了衣裳,改头换面重新做人,书生大哥与黑姐姐的行动速度也显而易见的快了起来。
倒是他有几分不自在,生怕书生为了迁就他累出个好歹来,即使心里知道书生不是山下俗世里的那些病弱书生,可是每次看见他那张过分白皙的脸,还是让人止不住担心。
即使加快了速度,也还是在日落之前才到达谷口,遥遥望见远方亭台楼阁。
玉华山长生门在山下的别院,坐落在山脚下一处幽谷里,举头是三面青峰直插入云深处,低头又见一条银河蜿蜒而去。
也许是近乡情怯,没来的时候恨不能撇下同伴飞了来,等真的站在谷口望着不远处别院紧闭的两扇大门。
他却挪不动脚步,在脑海里想象过无数次他会飞奔上前,迫不及待的投入母亲温暖的怀抱。
却在这一刻迟迟不敢上前,他摸了摸左边脸上的半张鎏金龙纹面具,又低下头看了看自己一身青衫,脚踩祥云凤纹靴,腰悬白玉环佩叮当。
他都快认不出自己的模样,十六年时光转瞬之间,他在她看不见的地方长大成人,她能不能认出他来?
正当他在谷口停步,迟疑不前的时候,别院大门突然打开,一群人鱼贯而出侍立两旁,只闻一声鹤鸣,但见一白衣男子骑鹤而下。
白衣男子气质卓然,手执一柄翠玉洞箫,负手而立缓步前行,俨然一个天上谪仙人。
庭院里扑面而来一阵腥风,尤可见斑斑血迹,山石破碎,荷塘叶枯,满地落花凋残。
“夫人可安好?”
白衣男子如闲庭信步,从一地狼藉里走过,只问垂手而立一管家模样中年人。
中年人恭敬作答,言道:“夫人一切安好,现已在后园栊翠庵歇下,并未受到惊扰。”
白衣男子点头,又问:“死去的护卫丫鬟仆役,你们是如何处理?”
中年人抬头看了一眼白衣男子,欲言又止,迟疑了一会儿,才道:“长生门何掌门让人传了话,说是稍后会派人过来处理,让我们先放着,想来他们的人也快到了。”
“如此也好,交给他们处理,省得以后纠缠不清。”
白衣男子负手而立,举头望三面青峰入云,尤有银河如龙,确是个画地为牢的好地方。
困得住人,可困得心?
一曲洞箫,如痴如醉如泣如诉,痴心人自入痴,清醒人也尝醉。
世间事世间了,终有个尽头。
一曲终了,白衣男子骑鹤远去,来时乘鹤似谪仙,去时谪仙也乘鹤。
“那是什么人?”
余青峰见白衣男子骑鹤而来,又骑鹤而去,来去不过半盏茶功夫,气质卓然似谪仙人。
“白衣骑鹤谪仙人,天机阁最年轻的阁主叶璇玑。”
书生幽幽一声长叹,不知什么原因这人也来了,『斩仙剑』『天机阁』『长生门』越来越有意思呢。
“傻小子,你到底还要不要带我们去看你天下第一好看的娘了?看看人家都打了一个来回,你还在这儿站着挪不动步,你自己看看再等一会儿天可就要黑了。”
黑纱蒙面女人对着下山的太阳一通比划,这小子不就是换了身行头,怎么好像换了个脑袋似的,一点儿也不干脆利落。
“再说了你也不想想刚才那奔丧的家伙,没事儿跑你娘的院子里溜了一圈做什么,总不会是吃饱了撑的,没事出来遛弯儿...”
话还没说完呢,余青峰就招呼不打一声往山谷里跑去,书生摇摇头缩地成寸没几步就追上他。
黑仙姑一见,到嘴的话没说完硬是给咽了回去,早知道就早点开口,白耽误功夫。
三个人同时抵达别院门口,余青峰上前敲了敲门,不一会儿一个管家模样的中年男人就出来迎接他们三位。
中年男人自称是这座别院的新管家,姓辛名苦就叫做辛苦,早就在此等候多时。
新管家?辛管家?
管家还有新旧,这是新管家,那旧管家呢?
余青峰三个人眼见这位辛苦新管家好似将他们错认了什么人,三个人眼神交流一番,默契的没有解释他们的身份来意。
任由辛管家将他们迎进门,入眼仍是一片狼藉,落花满地堆积,山石崩碎荷塘枯叶,斑斑血迹尤在。
“这真是不好意思,让三位见笑了,底下人都是新来的,手脚不勤快干活有点儿慢,都这会儿了前院还没清扫干净。”
管家一边赔不是,一边忙招呼人先将前院打扫出来,给客人看了实在不雅观。
“管家,这怎地弄的这么乱...”
黑仙姑握住余青峰的手,摇了摇头笑着问道。
管家怔了一下,哼了一声说道:“还不是那个该死的疯子,不知道哪里来的杀人疯子,不管不顾见人就杀。
要不是那个疯子,你们何掌门也不会把这别院托给天机阁照看...
算了不说这些了,之前你们长生门枉死的护卫,还有夫人从前的丫鬟仆役,我已经让人安置在明熙堂,就等你们过来处理。”
余青峰心乱如麻,真想立即表明身份,问一问他娘怎么样。
可是被黑姐姐握着手,暗示他不要开口,他无奈只能暗自焦虑。
书生看了他一眼,暗自点点头,问道:“不知夫人可安好?”
管家笑了笑,说道:“夫人一切都好,现下正在后园栊翠庵歇息,您三位就放心吧,食人之禄忠人之事,既然何掌门托了我们天机阁,我们就一定会照顾好夫人的。”
明熙堂前,三个人打发了辛管家去忙自己的事,余青峰额头急出一层冷汗,这管家再不走,他就憋不住要捅破了身份。
黑纱蒙面女人揉了揉他的脑袋,拉住他随着书生一道走入明熙堂,整座别院上上下下一百二十三人,除却余青峰他娘都在这里了。
奇哉怪也!
只听过与主人结仇,哪里见过专杀仆役护院,单单落下主人家?
余青峰只看了一眼,便挣脱黑姐姐的手跑了出去,胃里反酸想吐,眼里酸涩发胀。
怎么会发生这样丧心病狂的事情?他娘不过一个普通妇人,哪里去结天大的仇怨,实在说不过去。
书生与黑姐姐分头在明熙堂里里外外的转了一圈,两个人皆是一无所获,碰头以后才结伴出来。
“倒像是山下那些普通江湖杀手的手笔,这院子里的护卫怎么着也是长生门出来的,按理说不应该没有还手之力,这就有意思了。”
黑仙姑挑眉一笑,转头见余青峰正对着明熙堂前一棵松树发呆,凑过去本要吓他一吓。
却见堂前青松,一排牛毛细针闪闪发亮,针尾坠着一条红尾巴,分明就是影子刺客使过的『无影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