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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3章

“醒来就好了,没事了……”

下一瞬,他的低醇声音,伴随着释然和轻松,缓缓送入她的耳畔,她跟着他的嗓音,彷若轻轻浮游的心神紧系在他怀里。

“对你,我有歉意。”明月希的心中,百转千回,即使清醒着,看到他停留在自己的身边,却还是觉得幸福,仿佛在下一刻,就会变得稀薄。

淡淡的悲哀,盈满心头。

君默然淡淡一笑,并未回应,他们原本就是该坐在最高处的知己,若不是她肩上的责任和身份,他们也不会走的如此艰难。

仇恨曾经一度蒙蔽了她的双眼,如今,冲动也令他一度封闭了自己的心扉。

她的眼波一闪,最终将埋藏在心底太多的话,坦诚在他的面前。“但是并不是说出口,就可以弥补,所以选择不说。”

视线落在安静送入汤药的婢女,她支撑着身子,其实并没有太多的不适,除了下颚与双手的伤口残留之外,她险些无法相信,她是如何在人群之中,毫无预兆地倒下。

她眼波一闪,要从榻上起身,他却阻止了她。“将手伸出来就好。”

她照做,将手递给他,他拧干布巾,先从她的右手擦起。他的眼神无比温柔,将她的双手擦拭干净,小心翼翼避开她擦伤的裂口,每每想起她扑倒在血泊之中的画面,心就忍不住疼痛。

君默然站起身来,从侍女手中接下药碗,大步走向前,只是低醇的声音,微微停顿。“是他救了你……”如今,解开了误会的他,甚至觉得是自己的心胸太过狭窄,纳兰璿在她年幼开始,就一直陪伴照顾着她,他无法奢望他们的关系浅薄如纸。

她在自己眼底已经是完美无缺的,纳兰璿对她的喜爱,也是万分自然的情愫。同为男子,他不难理解。

虽然,他并不愿意,有人的视线,久久停留在她的身上,不想她的身躯,轻轻依偎在他的胸怀,不想她的眼神,因为别人而氤氲。

不过,他救了她,自己才可以如愿以偿,他的恩德,他不会忘记。

他向来是公私分明之人,不会将私仇加注在纳兰璿身上。从思绪之中抽离出来,他微微压下身子,将药碗置于床头茶几,轻轻执起她的双手,彼此就这样不远不近地对望着。

“我的身子无恙,你忘了,我是练武之人,并不是娇弱的大小姐。”看穿他残余的担忧,她浅浅一笑,只是笑意在下一瞬,化为无限哀愁。

不知为何,一旦想起那个梦境,她便愈发不安,仿佛,如此简单就修复完整的感情,不是属于她的完满。

仿佛,那是从别人手中争夺而来的,即使短暂唯美,也不会天长地久。

想到此,她的心宛如刀割,紧紧握住他的手,确定这不是在一个新的梦境,而是真实。

感受到她的回应,只不过一个回握的动作,君默然听到心底的无声叹息,这一日,他等得太久了。

虽然,他们中间,依旧隔着太多太多的阻碍。

“幸好是我发现了你,否则,或许会永远失去你。”他单薄的唇角,弯起笑意的弧度,将药碗重新送到她的嘴边,如果与纳兰璿的关系,令他误会太深,他会弥补这一切,给她带来的伤害。

明月希回以一笑,心底是满满当当的坦然,檀口微启,吞咽苦涩药汁。只是如今在她的口中,药汤是温温的,暖暖的,苦味,却消逝极快,是因为他的缘故么?

她的视线,最终落在不远处的铜镜之中,微微失了神。不去说破她的心事,想必是对边境战事深以为忧,他浅淡的眼眸,凝注在她的脸上,几缯发丝垂落额前,遮住她的脸蛋,他轻轻为她拨开。

透过镜子,她看见两人相贴的身影,镜子里的她看起来好幸福,嘴角还带着浅淡的笑,这全是镜里的他,用著温柔无比的眼神凝视着她的缘故。

镜花水月,她的脑海之中,猛地浮现出这一个,不详的字眼。

在离开他的时候,她也曾经看到这一双温暖含笑,隽永沉迷的眼眸,却是她永远都无法自私保有的幸福。

镜中的和睦,也会在不久之后,幻灭吗?

她的心隐隐作痛,她强忍着不说,她将自己投入他怀里,淡淡的笑,又有淡淡的悲。

“我的性命,是纳兰璿所救,六岁那年,他带我离开大势已去的术国,只消他晚一步,那个陪伴明月公主,在烈火之中焚烧彻底的丫头,就会变成我。”

君默然清楚那是他不曾参与的过往,但是他的心底涌出源源不断的渴望,他渴望了解她,了解她身上的所有不为人知的秘密。

他不喜欢,对她的一无所知。

那般的错愕,会令他觉得她是陌生的。

他却只想,将她看做是他可以看透的小希,所以,即便回忆令她深深蹙起眉头,她还是要说,他还是要听下去。

明月希的眼眸愈发清冽逼人,泪痕已然消失不见,她的语气坚决,却不再冰冷无绪。“我无可选择,这是我的国家,我不能拱手让人,即便,那个人,是你。”

君默然的双手,轻轻置于她的肩头,感受到掌下的肌骨,并非刀剑不入的坚强。视线缓缓停靠在她的脸庞,他不愿看她微白的唇色,只想她早日恢复动人颜色。久久沉吟不语,他映入那一双重眸之内,那一份阴暗忧悒,印入他的眼底,他幽幽地问道。“你恨得,到底是当年在背后煽风点火的楚氏,还是灭亡术国的暝国?”

这一个选择,她无法说出,她的心百般纠结,答案仿佛就要脱口而出,却又变得不再轻易。

“如果恨得是楚氏……”君默然的视线,紧紧锁在她的身上,她的脸色愈发苍白,在渐渐阴暗的天色之下,显得弱不胜衣。整个房间之内,还未点上烛火,而她的眼底光亮,却猝然闪烁必然。

“她们因我而死。”那一幕幕过往,一页页记载着她无情的眼眸,冷漠抽身,字字尖利的过往,她猝然眼神一颤,似乎生出无限抗拒。

或者,是她杀了她们,即使不必亲自出手,也是出自她完美的谋略计划。

“你还未回答我的问题……”君默然白玉一般的脸庞之上,生出几分浅淡的光华,他还未松开手,扳过她的身子,要她无法逃避自己的视线。

“如果是恨我的话,你可以一开始就动手,在我身边同床共枕的机会,你不该错过。”他不许她沉默,不许她推开,不许她闪烁,话锋一转,俊脸猛地逼近她精巧的鼻尖,逼问的气息,喷薄在她的前方。“为何不杀我?!”

“杀了我,你的仇恨才可以结束,不是吗?”他的咄咄逼人,只因太漫长的期待,只要她的一个眼神,他就可以清楚的读懂,她的所有挣扎和纠结。

明月希闻言,眼光一凛,第一次,他说破她的心事,也残忍的毁灭她的期望。她对他,是下不了手么?

君默然猝然压下脸,将柔软双唇,印上她微白的樱唇,他喜爱她的甜美,喜爱她在这个时候,才会卸下所有的责任和是非对错,才可以正视他们早已是心心相映的事实。

他的探索和掠夺,虽然炽热激进,却不曾太过霸道。他并未太过深入,却让她沉迷在宛如回忆一般美好的吻中。

君默然吮疼了下唇才稍稍回神,他的长睫轻别过她的眉心,她喘吁吁的气息急促地喷吐在他鬓间,挑动每一绺的发丝。

苍白的肤色之上,因为情动而浮上些许红霞,像极了盛开绚烂的樱花的颜色,她却突然心口一紧,隐约的疼痛,再度传来。

却,不是来自受伤的下颚。

她的心,好疼。

那种疼,令她方才被宠爱着的感觉,都化为乌有,似乎那是不详预兆,似乎那是催命噩耗,似乎那是即将破碎的声响。

她微微蹙起的眉峰,忍着疼痛的眼神,却不再逃开君默然的注视,她刻意忽略那不明理由的痛意,避开心底的疑惑,淡淡一笑,说道。“我困极了,君。”

君默然的视线,与她平静交错,将她轻轻抱在怀中,她偎在那里,阖上双眼,仿佛太过疲惫,不久之后便陷入安睡。她睡得好安稳,气息透过薄薄布料,呼得他胸口发烫,既暖又热,双颊软若绵絮,身子因放松而将所有重量都交付予他,他的指腹曲起,徘徊在樱粉色的白皙肤上。

她的身份,天底下,只有天子至尊才可以匹配。

只可惜的是,国仇家恨,不是如此释然就可以放下。

她隐藏在心底太多的伤痛,还不曾尽数告诉他,而她若是选择悉数坦诚的时候,他们便再无任何阻碍。

心的距离,才是最可怕的。

他原本就像一道泪流细水,不汹涌、不澎湃,没有激烈似焰的男女****,以自己的方式平静地传达自己的原则。如今,她的勇气、她的坚强;他的冷静、他的默然,全脆弱的不堪一击。像覆于水面的薄冰,稍稍施力便会让两人坠向寒冽入骨的深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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