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篇戌时
长安打着伞,行走在雨中,从茶馆到城北要走两个时辰,此时街上冷清只剩长安一人,长安此时有着说不出的孤寂,雨中有人喊住了长安。是自家邻居王胖子。
王胖子人如其名,有着一身肥膘,在他身上却不显着臃肿,相反他的胖是那种很灵活的胖,看起来凶神恶煞却心地善良,前些年王胖子神神秘秘地找到长安说,有一笔大买卖,希望长安能一同前往,但为了保密,只能到了才能告诉他具体事宜。长安没有答应。王胖子便一个人去做了那笔买卖,后来才知道那是关外大户人家往京城送的年货,过青都,临时找一个本地人一起押货。再后来,胖子跟着走出去几十里,遇到劫匪,青都山外多匪患,胖子也是知道的,没想到这第一次出去就碰到。胖子吓得躲到货物中准备逃过一劫,谁知道押货的一个个武艺高超,分分钟结果了那帮蟊贼,当那帮押货的来找胖子时候,胖子突然想明白一个事情,世上没有白赚的的钱,这帮人武艺高超没必要带着我这么一个拖油瓶,胖子就二话不说玩了命的跑,押货老大见一支箭直穿胖子小腿,胖子哀嚎了一声,一狠心折了断箭蹦蹦跳跳的跑着,胖子当时觉得自己死定了,当时也是三更天,胖子心想阎王让我三更死谁能留我到五更,荒郊野岭也没有人烟的谁能救我,可偏偏正好也有一只押货的队伍路过救了胖子一命,恰好这一支是从京城运送到关外的,胖子逃回了青都,在家缓了几天又生龙活虎起来,只不过这一次老老实实的在自家的面铺当个伙计。
长安,下这么大的雨,你要去哪里?吆,都背上剑了,快拿下来让我看看,从小就没见过你这么阔气过。说话的是胖子。
胖子我可能遇上了大麻烦。长安尽可能一板正经的说道,但是和这个嬉皮笑脸的胖子在一起很难正经起来。
吆,还能比我遇到的麻烦还大么,那一年胖爷可是遇到悍匪和黑吃黑的伙计,后来我可是听到一些风声,两批黑吃黑的镖局都没能奈何我,你胖爷我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有什么麻烦事情说出来,胖爷解决不了的也能给你说个七七八八的。胖子说着从后厨那边端出来了一碗阳春面,看你这个落魄的倒霉样子,配上剑也没半点公子气概,来,快吃,就咱俩这交情,这一碗不要钱。
胖子,别贫了,我跟你老实说。长安顿了一口气,这次我可能遇到真的大的麻烦了,我在这就信得过你,你要是拿我当兄弟,就别跟我嬉皮笑脸,长安如实的将刚刚在茶馆里面的事情告诉了胖子。
胖子难得一本正经的说道,我要是你我就跑路了,好死不如赖活着,但是根据胖爷我多年的经历,你留在青都。胖子顿了一下,缓缓说道,九死一生。
我也想过跑路,但是,根据我清瘦男人后面的的意思,后面那个黄老头的出现让他的计划变了,我走不了了,而且他并没有和我说能带我妹妹走,可能现在我妹妹已经成了要挟我留在青都的砝码,说实话,我现在很怕回去,我怕我一推开门我妹妹不在家里,我真的很怕,胖子,我只能留在青都,你懂我意思吧。
胖子说道,你说吧,从小就是你聪明,你说我该怎么帮你。
对面的人我们一点也没有摸清,也不知道他们在那里,你要是能去我家,把我妹妹,哎,要真有那么一帮人知根知底,我妹妹怎么可能跑的了呢,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胖子,真的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胖子说道,要我说,你现在就去城北,我跟着你一起去,发生什么事情也能照应你。
你没有必要跟着我一起趟这趟浑水的,胖子你我兄弟一场,我知道你挺喜欢我妹妹,我要是倒在城北出不来了,他们估计也不会为难我的妹妹,你就回去娶了我妹妹,我妹妹听我的话,你就她说,她哥哥去了南方,等赚够了钱,就回来。我在我家院子里有了三个小枣树,过五年,长安已经哽咽了起来,还是过十年,小枣树就变成了大枣树,到时候闹饥荒也能有枣子吃,我要是出不来,来年清明,你一个人偷偷溜出来给我上柱香就好了,别光明正大的出来,我妹妹很敏感的,你和我要是都留在了城北,谁能保护我妹妹,我妹妹那么善良的一个人,我在青都就我妹妹一个亲人啊,胖子你要好好活着啊!你也是我在青都唯一的兄弟了。
胖子说,想当年,咱们三个在屋子外面堆个小土包,就吹牛说长大以后出去占山为王,当那青都太守,怎么如今落得这么个下场,咱们一起打架小三让人打伤了脑袋,躺在床上号了一天一夜,就那么走了,咱俩怎么落的这么个下场。胖子也跟着哭了起来。
对不起,胖子,其实那年我也想陪着你一起出去的,那一年有人逼着我,我才没能和你一起走那趟镖的,其实我是想去的,我现在在想,你要是也死在外面,咱三可就剩我一个人在这个世上了。好了该说的我都说了,胖子,咱们就此别过。
胖子笑着说,放心你走吧,董姑娘我也帮你照顾。
长安没理他,一个人走向了雨幕,
誓要去,入刀山,豪气壮,过千关。
长安心想自己不能就这么白白去送死,心中顿时恶起。
伙计还有面么?面铺外来了一个男人。
不卖了打烊了。胖子说道。
这太阳还没下山就打烊了么?太早了吧,我还想吃一碗阳春面。男人把自己的斗篷拿下来放在桌子上,胖子的脸瞬间刷白,其实有一件事情并没有跟长安说,胖子走镖的时候,遇到的最诡异的事情就是两只一摸一样的镖队,白天和自己镖队一摸一样的镖队经过,晚上就出事了,一摸一样的镖旗,一摸一样的镖号,最可怕的是一摸一样的人。
从镖头到镖师再到伙计,都是一模一样的,唯一的区别就是去往京都的镖队里面有一个胖子,而去往关外的没有,胖子那一刻就意识到,自己可能有去无回才晚上留意到异样才能跑路的。胖子清晰的记着,那个镖头叫做麻子。
看来你还记得我,真是没有想到你命这么大,还没死。麻子露出一抹骇人的笑容。
长安自小多病,是吃百家饭长大的,长安七岁那年,发高烧,倒在雪地里,长安爬回屋子,长安一点力气都没有,连喊的力气都没有了,就那么躺在床上,就那么等着,小病成了大病,到最后长安感觉自己的眼睛都快看不见了,就闭了眼睛,眼泪一点一点涌了出来,长安头晕加上天寒,长安感觉自己可能真的快要挺不过去的时候,是胖子发现了长安,喊了邻居王姨给了长安一碗热粥才挺过来,长安真的觉得如果胖子再晚来半天,自己就真的挺不过来了。
长安走着走着,觉得这次可能也跟七岁那一年的发烧一样,自己可能挺不过来了。今天之前,自己的人生都是普普通通的一条路,从今之后是死是活都两说,很难想象会是一群什么样的人,会这么关注一个这样不惹人注意的小人物,但此时自己的命本身就是砧板上的鱼肉,只能任人宰割,虽然对自己的命运无能为力,但我还有有个仇一定要报,小三的死,这个仇一定要报。
人心底的恶不见得是绝望中产生的,但绝境中产生的恶往往才是最不需要理由的恶。
小三,胖子和长安从小一起长大,胖子是越长越胖,小三则是越长越高,十一岁的时候就长得跟成人一样高了,可惜小三吃不好穿不好的,虽然高但是很消瘦,力气还小,在三个人最瘦弱的,往往三板斧就是小三装凶吓唬人,不行就是胖子下狠手,打完就跑,长安就是负责擦屁股的,属于狗头军师那种。三个人为祸乡里,直到长安有了个妹妹,小三走了,胖子赶完那趟镖回来变得老实了。
那一天,三个人被堵在了巷子里,小三能被人用砖头打到头被活活打死,长安背着小三的尸体回来的时候,一点力气都没有了,而那帮作恶的富家子弟因为父母都是衙门的人竟然逃过了惩罚,这个仇,长安忍了六年,长安也不知道那句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的话适不适合在自己身上,因为长安从来不觉得自己是一个君子,长安自幼没有上过学堂更没上过私塾,只是听过几句道理。但是,长安很怕自己会渐渐忘了小三,忘了小三的仇。
有些人犯了错没受到惩罚,总会有另一些人给你记着。这句话用在长安身上再适合不过了。
长安心里想着,除去狗腿子,主要是王丹青,一肚子坏水,长安与他交恶已久,那天就是他把长安三人骗到小巷中,小三保护长安挨了一砖,倒地之后,长安大喊出人命了,王丹青,踩着小三的头说,今天就是打死你们我爹也能保我周全,你们这帮贱命,也配活着?等到太守儿子墨守路过的时候,小三已经不知道昏迷了多久,胖子满脸的血,墨守背靠着墙冷冷的看着,就那么站在巷子口,看了好一会说道,今天我看到的都会如实跟我父亲,你要是闹出人命,你父亲确实能保你周全,可终究还是会迁怒于你。
王丹青骂了几句长安就走了,走的时候对着墨守说道,没有想到太守的儿子也会和这种人有交情。
墨守没说什么看着远去王丹青的身影,又转身看了看倒地不起的小三说道,给他找个好一点的医生吧,看样子伤的不轻,少惹那帮富家子弟,王丹青那种人确实什么事情都能做得出来。说完也转身离开了。
长安把小三背到医馆的时候,医师看了只是摇头,给了一副方子就说带回家敷上静养吧,来的太晚了,后来长安背着小三回去的时候,长安和胖子就哭,小三轻轻拍着长安的手说着,没事的没事的,等到了家就没事了,你别这么难过,没什么大不了的。那天晚上,小三就出气多进气少了,过了一夜,小三走了,小三走之前跟长安说道,替我谢谢墨守,没他,没他我们都出不来。
欠债还钱,杀人偿命,连没有读过书的长安都知道这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可王丹青的父亲确实出面保住了王丹青,相反墨守被禁足了一个月。长安很想问一下这个世道怎么了,为什么坏人杀了人都可以活的好好的,而好人连活着都很难。
以至于长安之后的一段时间,都对善恶很模糊,大字不识一个的长安,凭何来识断善恶。
轻仇者寡恩,轻义者寡情,轻孝着最无情。把仇恨看的很轻的人,对别人的恩情也看得很轻,这种人性淡漠从来跟读多少书没有关系,有人识不得善恶,却最能了却恩仇真是如此,长安恰恰就是一个能记得别人恩情的人,也同时能记得住仇恨的一个人。
此时长安站在雨幕中,站在了王府的门前,里面便是王丹青一家,在茶馆中出现的年轻人似乎早早的在王府门前等着,屋檐下,年轻人靠着柱子,笑着望着长安。和你聊天的那个男人有记载你的档案,我那里也同样有一份记载你的档案,你如今,拼了这条命也进不去王府,不信,你可以试一下。年轻人笑着转动着自己的扳指。
一个驼背的人穿着蓑衣出现在城北,一扭身拐到了一个胡同,胡同里面别有洞天,沿墙边走了几步,见灯光,屈身见一暗室,再往里面走喧哗声越来越大,数十人围在赌桌上,再往里面走有个满脸油光的胖子,赤裸着上身摇着骰子。又有一美艳妇人,身体搭载另一壮硕汉子旁。又有一青衫客坐在角落摩擦剑鞘。
坐上的壮硕汉子看到驼背男,起身吆喝道,罗大哥,快来快来,特意给的留的位置。
驼背男摘下蓑衣放在一旁,摆了摆手说道,算了,我就坐在这里吧,有什么事情说了,我还是赶快走吧,我这十几年不下山,一下山就是这么个阴雨天气搞我心烦的。
美艳妇人向驼背男招了招手说道,罗大哥快来我这边坐下,晚饭肯定没吃吧,瞧您这身材,把奴家都看饿了。
众山匪一顿喧闹,驼背男老罗正是青都城外几座山头的头领,而美艳夫人是城里妓院的老鸨,早就传闻此人与山匪有所勾结,没想到确有其事。
人都到齐了么?我在这里可是等了好久了。角落里面一个手持扇子,款款走来的公子哥问道。公子哥面如冠玉,唇若涂脂相貌堂堂,威风凛凛。顿时整个屋子里面的人都静了下来。众山匪纷纷拿起放在桌子下的刀。
驼背男问道,老三,这是你请的客人?我怎么之前没见过这位公子哥。
壮硕汉子说道,不是,我一直以为是刘畅带来的小白脸。
公子哥说道,别扯有的没的了,你们命不好,摊上这种事情,也没办法,我就路过谁知道这里有赌场,小爷我赌了两场全输了,看了半天也没个负责的,这不想着把钱赚回来嘛,这不青都悬赏榜上的三个匪首都在这,看样子是等人,这不最后一个来了,我就想着把赏钱拿了,填上这个窟窿。
壮硕汉子看了看就他孤身一身不过二十岁左右,冷笑道,搞了半天不过是个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小毛孩。半步越出,青衫客同时拔剑斩向公子哥。烛光一灭,驼背男也趁黑拿出短剑刺向公子哥。
一番缠斗过后,蜡烛再次被刘畅点燃,公子哥一刀了结了壮硕男人的性命,青衫客和老罗没了踪影。公子哥已经收剑入鞘,一脸笑意的看着刘畅。刘畅吓得想哭了,刘畅大风大浪见过,也用了不少卑鄙的手段害过不少人,但此时却没有任何反应应对,杀她不过是转瞬之间的事情。
公子哥先开的口,我留着你是因为你真的半天武功也不会,其次留着你是要让你把屋子外面的人带走,我其实只想杀一个人,这个人的赏金就留给你了。
刘畅问道,谢大人不杀之恩。
公子哥说道,在我改变心意前快走吧。
外面众山匪树倒猢狲散,一会没了踪影。
一炷香之后,黄老头走了进来,看到公子哥坐在窗边喝着酒。
公子看着黄老头,说道,那个老罗是个聪明人,以后可以联络一下,没他,那个三品高手的匪首还真难那么短时间拿下。对了,老黄你说谁会活下来。
此时月亮已经升在半空中,皎洁的月光从窗户映了进来,照到了公子哥的身上,公子哥举杯似邀天上人共饮次杯,黄老头看着公子哥慌了神说道,公子,老奴不知。
公子举杯饮下,楼外无数暗喽内满弓拉满,寒光闪闪,短短的一条街,天下无数人,正看着呢。
长安自知不敌,也没有继续往里面走,转头往城北走去,后面的年轻人叫住他,喂,你就不试试,说不定你能打赢了,我还想放放水让你进去。
长安说道,我也没想进去,我就是有心结在这里,过来看一下也不能怎么样。
年轻人笑着说道,你知道么?我来这之前还跟别人打赌,说你一定会来王府而不是去找董姑娘那边,那两个阴阳家去董姑娘那边堵你了。
长安问道,你们找我到底是做什么,我不过是个普通人。
不普通了,不普通了。年轻人摆了摆手说道,你快走吧,保不齐哪两个阴阳家要在路上堵你,对了那可是两位姑娘,你可别半路犯了迷糊。
长安再转头想要说些什么的时候,人已经不见了踪影。
长安就这么在雨里走了半天,路中间站着一位女子,手持青伞,个高挺拔,美好的曲线因为雨水而显露出来。
长安停了下来就那么看着,长安腰间是清瘦男人的玉佩,身后是清瘦男人的佩剑,怀中是要送的信,手上是年轻人的伞。
你不能过去,女子说道。
女子身姿绰约,长安竟然一时间看得不会说话,愣了一下结结巴巴的说道,我有事,请这位姑娘不要挡我去路。
你今天不能过去。
长安没有再理眼前的女子,在长安印象里面,最让人害怕恐惧的从来不是女子,是持刀的绝望者最让人恐惧,那样的人半点道理讲不得,那位公子哥不是这么想的,他觉得任何人都能因为利益放下屠刀,坐在桌前谈判,无非是利益多少的问题,他俩却忘了,世间半点道理讲不得的是女子。
长安从女子身旁经过的时候,女子伸手拉过长安,一瞬间长安没有反应过来,长安和女子紧贴着身子,两人身体本就被雨淋湿,恍惚间,长安稳到一股奇异的花香,在仔细一看,女子白皙的皮肤,乌黑而深邃的眼睛,乌云般的秀发散在身后。
从来不问为什么的长安紧张了起来,此时女子轻轻抱着长安,什么也没有说,长安心跳的快要喘过气来了,女子就那么抱着,长安感觉自己像是要被融化一样,肌肤之间,尽是女子好闻的气味。伞外风雨大作,长安仿佛什么也听不到,尽是眼前女子的温柔。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在长安心底里升起,但长安说不出来是什么感觉,就是想让这一刻永远继续下去。
过了一会,女子放开了长安说道,公子真的要走么?
说实话,长安从小到大还没被人叫过公子,一时间羞涩得说道,对,我真的有事情。
公子能否记得我,永永远远的记得我。我愿用青伞交换公子手中的伞,以作信物可好?
长安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手不由自主得接过了青伞。女子将年轻人的伞收齐夹在腋下,双手抱拳,放在胸腹部中间,右手在上,左手在下,双腿微屈,头微微低下道了万福,奴家祝公子乐只君子,万福攸同。说着又将一枚玉佩挂在了长安腰间。长安的心重重的沉了下去,他就那么望着女子远去的身影。
怕是这辈子都难以忘记了,长安心里想道。
短巷另一头,一个神色疲惫的年轻人走到了巷子里面,就在刚才他解决了一个棘手的麻烦,十几岁的杀手,说句实话,靠的就是卖惨获得别人信任,然后出其不备一刀了解别人性命,做这行的一辈子见不得光,前段时间和他搭档的小姑娘,做了笔天大的买卖,她本就负责乞讨接近侍卫,牵制住那个侍卫就好,谁知道被人发现,长刀没入她胸部的时候,她连发钗都没能拿下来。那笔天大买卖让这个年轻人失去唯一的搭档。而刚刚那个买卖也不并不容易。对方有防备,对方中了自己两刀却不毙命,而自己已经脱力,雨水打在身上,本来疲惫的身体现在只想休息,穿过这个短巷,随便来一间客栈,只想痛痛快快睡一觉。现在他还有点想念上个搭档,可惜只剩下一个人了。
杀手不能有感情羁绊,不然会影响到自己出刀的速度和决心,自己的搭档爱上了城里的富家子弟,被出卖而死在侍卫手里。年轻气盛而斗狠的杀手,活不久,从京都逃到青都的年轻杀手,为了谋生做起了老生意,可惜第一笔就搞砸了,所幸不是在京都,没有那么多条条框框的规矩,不过也不容易。年轻杀手捂着胸口缓缓走在雨幕中。
巷子的另一头,送信的长安终于赶到了城北,信是要送往巷子的另一头。
南北的巷子里面,狭窄只容许一个人通过,东西两面的阁楼门窗紧闭着,漏出些许灯火,雨声落在屋檐上,发出哒哒哒的声音,狂风骤雨,一时让人不寒而栗。月光照在小巷,像是早已注定好的战场上,迎接着久违的冲锋。
两人同时进入,是那个年轻的杀手先发现了长安,杀手眼里,长安修长的身材,本该穿着厚重的蓑衣,却偏偏顶着一把青色的女子伞,腰间有着玉佩,衣服却不华贵,背上有把剑,脚步却重,并非习武之人。两人就这么靠近,年轻的杀手紧张了起来,他第一次这么渴望主动拔刀,太近了太近了,他仿佛闻到了鲜血的气味,在他眼里的长安满是破绽,杀人越货的勾当在脑海里产生便再也消不下去了。
第一笔买卖没了可以有下一笔,可没命活下去,什么都是空谈,年轻杀手在自己心里跟自己做了一笔买卖,眼前的这个人,一百文,心里的恶出钱,买眼前人的命。太饿了,在杀手眼里,雨下的越来越慢。
长安也发现了眼前的杀手,杀手不高,走路脚尖在前,是练家子,蓑衣下看不到这个人的眼神,腰间别着一把短刀,年纪和自己相仿,应该是要大一点,但眼前的这个人杀意四起。
靠近,在靠近,擦肩而过。
两个人同时转过身面对彼此。
杀手问道,小子,这么个天还出来?
青都无宵禁。长安答道。
杀手笑了起来,脸部狰狞了起来,说道,原来如此。只听嘶的一声,短刀出鞘,划破雨幕,寒光照在长安的眼上,杀手笔直一刀直奔长安胸部。长安后撤半步,一拳打在杀手肩上。杀手转身,一手横扫,刀短随身动,一刀不成再转一刀,太近了,长安没有拔剑的机会,长安只能后撤。
长安后退一大步,杀手没有跟上来,杀手眼里,长安已经是个死人了,没有半点武功,杀不过是时间问题,再次之前他也有问题想问。
长安先开的口,你认得我对么?
不认得。杀手说道,不过我小时候有人给我算过一挂,说我以后碰到一个说青都无宵禁的便是我命中的贵人,杀了你,我从此荣华富贵便有了。
这你也信?长安说道,以前还有人跟我说,世上有那么一个大树,树上结的果实是五颜六色的,在树下许愿,愿望会成真,而树下埋着的东西可够你一生富贵,你信么?我这都活了这么久,都没见过那样的大树。
杀手顿了一下,似乎唤起了杀手的回忆。雨渐渐越下越大,杀手说道,那个算卦的还说过什么。
他说,那个地方只有我能去,其他人去不了。长安说道。
雨太大了我听不清你说什么,你过来些。杀手大喊道。
我不过去了,我要去送信,我答应别人的事情今天晚上要送过去。我先走了。说着便往后面跑。杀手就在后面追。
巷子本身不长。几步便跑到了头,死路,巷子另一头是死路,长安大口的喘着气,不对,不对啊,这个巷子并不是死巷另一头有路才对啊,为什么会堵死。杀手仿佛也注意到这一点,他刚刚就是从这里来的,刚刚这里并没有这堵墙。杀手也停止了对长安的追杀,和长安隔着不远问道,我刚刚就是从这里进来的,刚刚这里确实并没有这一堵墙。
长安说道,这里我也很熟悉,确实这里本来是还有一条路的,并没有这一堵墙。
两个人倒着走到长安走到刚进巷子的地方,也有一堵墙升起来了。长安和杀手慌了起来,见鬼了,转过来查看阁楼的门,杀手心烦的喊了半天没人应,用刀劈门,门终于被劈开了,里面是一堵墙。另外四扇门也是如此。恐惧在两人心底升起。
怎么会这样。杀手放下杀长安的冲动问道,你知道怎么回事么?
我不知道,我从没碰到过这么邪门的事情,长安抚摸着墙说道。
现在是什么时辰了。杀手问道。
戌时左右。长安说道。
亥时前必须走出这里,不然我感觉我们两个都会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