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务完成,编号0028,请确保销毁危险生物的颅骨。”
摧毁颅骨?它都死了,还非得挫骨扬灰吗?这也太残忍了吧。
“请务必摧毁颅骨,危险生物的颅骨具有极高精神威胁性。”
“编号0028,颅骨销毁时,请勿摘下头盔。”
你从手臂的铠甲里抽出一根绳子,一端固定在屋脊上,冲我招了招手,纵身一跃,从这栋四层小楼的楼顶跳了下去。绳子迅速绷紧。铮地一声,我眼前立马跳出了一个对话框。
“我到楼底了,你赶紧跳下来。”
有一说一,我不恐高,但是就这么跳楼是不是不太好?
“不高,你摸摸自己的左胳膊肘,有绳子。”
我抬起胳膊,果然肘部关节处藏着一个隐秘的拉环。轻轻一扯,闪着金属光泽的绳子就被拽了出来。
我把绳子的一端固定在屋顶,纵身一跃,用尽可能帅气的姿势从楼上跳了下来。割断绳子。你已经把头骨从死去的怪兽身上剖了出来。
怪兽的头骨比想象中还要小一圈,即使沾满了脑浆和污血,依然闪着淡淡的绿色荧光。我盯着它看的时候,总觉得全部的注意力都被吸引了过去,几乎无法移开自己的目光。
宝物,这绝对是个宝物,这东西一定价值连城!
它有什么用处呢?不知道,但直觉告诉我,它一定很值钱。
“编号0028,请马上销毁颅骨。”
我回过神来,举起右手,瞄准了小小的骨头,一道明亮的蓝光闪过,骨头彻底化为了飞灰。
然后呢?我们该干什么?
你耸了耸肩,笑着摇了摇头。
到处转转?
我就知道你跟我想到一起去了。
我环顾四周。那些独栋小楼不仅房顶是黑色的,连墙壁带大门都被刷成了黑色,唯有门上留有一处怪异的圆形突起。
我身后这一栋楼,那处突起是白色的,左手边那一栋是蓝色的,右前方那一栋是橙色的。
沿着这条窄窄的小路继续前行,每栋楼的门上都有这样一处圆形的突起。
做什么用的呢?
用来标识身份的吗?
你也不清楚,好吧,真不知道为什么会把我们两个扔到这儿来。
我手贱地摸了一下,刺耳的滴滴声响起。眼前突然跳出了一个与之前不同的蓝色提示框。
“警卫员编号0028,身份验证成功。”
门开了,一条狭长的通道露了出来,我走了进去,面前是窄窄的,向上的楼梯。你紧紧跟在我的身后。
走上一层,视野突然变得开阔。我来到一个明亮的中厅,周围很安静,只能听见你我二人踩在地毯上的脚步声音。
再向前,是一条长长的甬道,甬道两侧是一扇又一扇紧闭的灰色房门,每扇门上都留有一处圆形突起。
居民区?所有的小楼都是住宅楼吗?
我没问你,我当然知道你也跟我一样,什么有用的信息都不知道。
我转了一圈,走上楼梯,来到第三层。刚踏入三楼的中厅,头盔内部再次闪现刺眼的红光。
“30里亚尔外存在危险生物活动痕迹,编号0028,请前往探查。”
又是危险生物,这么小的空间内,它那种体格怎么可能爬的进来?
我走进三层的甬道,眼前的提示框不断告知我,我距离危险生物越来越近,它已经进入了我的有效攻击范围。但实际上,我连个爬行动物的影子都没看到。
难不成,那大蜥蜴还会隐身?
估计不可能。
那么,它恐怕只能藏在房间里了。
我走到一扇门前,提示框告诉我,当前危险生物距离我仅仅5里亚尔,我随时可能遭受致命攻击。
应该就是这一家。
我停了下来,耳朵贴向墙壁,什么声音也没有。
没人?
我贴在门后,握紧了双拳,你默契地走上前来,轻轻敲响了这扇灰色的房门。
门后依旧没有声音。
我伸出右手,掌心对准门轴,打算破门而入。
就在此刻,一个中年男人的声音响了起来。
“什么人?”
眼前提示框再次闪了出来,“建议回答:警卫员0028,请配合调查。”
“警卫员0028,请开门配合调查。”
“我这里没有可以调查的东西,你们赶紧走吧。”
“先生,马上开门,我们怀疑你房间内藏有危险生物。”
“没有什么危险生物,你们赶紧走。”
“您坚持不开门,我们要采取强制措施了。”
我一脚踹在门上,门很结实,没踹开。你后退了两步,一个飞踢,灰色的门晃了晃。
还是你的身体素质好一些。
“先生,赶紧开门,我们不想动用热武器。”
我握紧了拳头,再次用力敲了敲门。
中年人沉默了,三秒钟后,咔哒一声轻响,门开了。
这是个不大的房间,家具都十分破旧,看不出来有任何危险生物可能存在的痕迹。
我转了一圈儿,发现电视机柜上摆着一张照片。
这绝不是屋子主人的照片。
不知道为什么,它带有一种不属于这里的气息。
我背过身去,挡住了你的视线。莫名地,我不想让你看见这张照片。
照片里,一个男人搂着一个女人,女人娇小,而男人分外的高大。
照片里的男人穿着白色的体恤衫,浅灰色的工装裤,背景是蓝天和草地。
他还伸出手来,比了个耶的手势。他的手很大,骨节突出,手指又细又长。
不知道为什么,这两个人让我觉得异常熟悉。
我在哪里见过他们?
不是在这个世界,不是在这场梦里。
一个熟悉的名字,三个字,在我脑海里不断翻涌,可我却无法张嘴说出那个名字。
我拿起这张照片,看着照片里的女人,嘴角不由自主地露出一丝笑意。
她使我的心荡起了阵阵涟漪。
她并不美丽,也绝对不难看,她看上去有些憔悴,嘴角还有点儿起皮。
但我爱她,我的心告诉我,我发了疯似的爱着她。
即使我并不知道她是谁,我也无法控制自己的感情。
就在这时,一个黑色的影子闪过,我扭回头来。
一个影子,脱离了躯壳而存在的,怪物的影子,瞬间钻到了沙发下面。
中年男人明显紧张起来,他的额头开始渗出汗水。
“搜!”我放下照片,一把推开男人,搬开沙发的一角。一个小小的木头盒子露了出来。我用力扯开盒子上已经生锈的旧锁,小巧而精致的头骨显现在眼前。
它泛着深绿色的荧光,绿色浓得如有实质,那是属于夏日森林和深潭沼泽的颜色。
中年男人捂着脸,跪倒在地。
“放过我吧,别拿走它,好不好?”
“我有钱,我把一切都给你,把它留下,留给我,求你了。”
“我为什么要这么做?”
“它是我的命,只要看见它,我就能看见曾经失去过的一切,把它留下来,我不会祸害别人的,求你了。”
他扯住我的腿,伸手想去抢夺那个木头盒子。我一脚踢开了他,他捂着肚子,趴伏在地上,痛苦地喘息着。
我举起右手锁定头骨,准备就地毁灭这个危险物品。就在这时,眼角余光瞄到了电视机柜上的那张照片。
照片里的女人忽然动了,她微笑着,向我挥了挥手。
我犹豫了。
这个头骨,可以让人看见自己失去的东西。
那么,我,陈冲,又失去过什么呢?
那个女人吗?
我不也是个……
剧烈的钝痛迅速从太阳穴渗透到整个大脑。我的头,痛得几乎要涨破了。
我扔下手里的骨头,蹲下来,抱住了自己的脑袋。
那个中年男人在地上匍匐着,双手撑地,一点一点地往前爬。他努力地伸出手去,抓住了怪兽的头骨,把它藏进了自己的怀中。
我记不起自己的模样了。
再仔细想想,我甚至也无法想起自己的过去。
我是陈冲,陈冲是个28岁的小报记者。可28岁以前的陈冲又是谁,她做过什么,她家住何处,爱过什么人,走过哪些地方?
我想不起来,什么都想不起来!
陈冲似乎是个面目模糊,没有过去的人。
我没有过去吗?
一束耀眼的蓝光从我背后闪过,我来不及回头看一眼,撕裂的灼痛就袭击了我的后脑。
我的铠甲连带着我的身体,瞬间栽倒在地。
我知道,刚刚站在我的背后的,只有你。
我的思维脱离了这具套着铠甲的肉体,开始不受控制地向上飘,我眼睁睁地看着你打死了那个男人,夺走了他怀里的动物头骨。
头骨散发的绿光变得更加深沉了。
我离开了这间简陋的小房间,一直向空中飘去。
我闭上了眼睛,却依旧能看得一清二楚。
我又见到了那个穿白西装的高大男人,他很面熟。
我没忘记,他是照片上的那个人。
“你想起来了吗?”
他在问我话,他的声音也让我感到熟悉。
可是,我要想起什么吗?
我忘记过什么呢?
“那个秘密,你记起来了吗?”
什么秘密?
我不知道什么秘密。
“你有你的过去。”
我有我的过去。
但我记不起来了。
“你不是陈冲。”
所以我不是陈冲。
那么我是谁?
我究竟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