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晚上吃过晚饭，周娟沉思良久，把女儿拉到沙发上坐下，郑重其事地说：“小静，你坐下！我有话说。“阮静奇怪地瞧瞧神情不定的妈妈，不解地问：“妈，什么事？这么严肃！”周娟眼睛里充满爱怜，略微有点伤感地说：“孩子，这个世上，现在我最牵挂你。你哥哥成家了，可是你还没有个家呢。我怎么能放下心？”阮静更加疑惑不解，好好的怎么说这番话？“妈，不是有你陪着我呢？一点都不孤单，反而很幸福！”周娟唇边一丝凉意，又怕女儿察觉出什么，马上笑笑说：“好，妈妈陪着你。我要说的事情是……”停下来，思考一下又说：“你必须先答应我。”阮静咯咯地笑着问：“妈，什么事呀？你不说我怎么答应呀！”不谙世事的小女儿，怎么能不牵肠挂肚？周娟坚定地说：“我早就想好了！不管你答不答应！”阮静愈加奇异了，今天妈妈怎么了？眼睛盯着她。周娟叹息一声，又说：“有两件事：第一件，明天，你请假跟我去银行，我有事要办。”“什么事？去银行？”阮静试探地问。周娟没有接她的话茬，继续说：“第二件事情，后天你就把现在的工作给辞了，然后到咱家的公司报到。我已经想好了，你先去做个副经理的闲职，跟着你哥先熟悉一段时间，再让他给你安排具体的工作。”阮静回想起生日晚宴那天，哥哥和嫂子生闷气的事情，使劲地摇头说：“不，不行！我不去！妈，我在这里干的挺好的。为什么非要去他们那儿插一杠子，让哥哥的日子不好过。我不去。”脑子快速地转着，不明白妈妈的意思。周娟一脸茫然，沉默不语。阮静被妈妈的表情吓到，扑去她的怀里，搂住妈妈的脖子，撒娇地说：“妈，你怎么了？我去，去！还不行吗！”周娟紧紧地抱着女儿。自己预料的事情要是发生，孩子该怎么办呀！悲伤禁不住升起，无神的眼睛里盛满了忧伤。阮静偷偷地看了妈妈一眼，不明白她的眼睛里为什么会有这样的神情？
第二天，阮静满身疑惑地跟着妈妈到银行。取过号，她们百无聊赖地等待着。周娟心事重重地望着窗外，始终都没有说一句话。阮静不敢打扰妈妈，拿出手机，开始写东西。她很快沉浸在里面。时间从不等人地悄然而过。当周娟回过神来时，她们号早就叫过了。周娟只好重新取号。专心等待。“035，请到1号柜台办理业务。035，请到1号柜台办理业务。”叫号机反复地呼叫着“035”号。周娟急忙拉着女儿去柜台，把阮静按进椅子里。阮静不解地问：“妈，我坐这儿算怎么回事？”柜台里的工作人员很有礼貌地问：“请问您需要办理什么业务？”周娟忙不迭地说：“转些钱到我女儿的卡里面。”说话间，把材料和证件递过来。工作人员娴熟地操作着，“请输入密码。”“好！”周娟输完密码，接着说：“同志，把卡里的钱都转到我女儿的卡里。”工作人员说：“里面有一笔十万的，还有一个月就到期，现在取了，会按活期利率计算，会少许多的利息。您要不要再考虑一下。”周娟摇摇头说：“不用！全部转过去。”“好吧。一共是四十八万。还存在卡里吗？”工作人员继续进行着。阮静惊讶地说不出话。周娟碰碰闺女问：“静静，存卡里还是存单？”阮静惊异不已地问：“妈！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周娟自做主张地说：“存单吧，存五年。到期后自动转存。”办好业务，周娟拉着还没有反应过来的闺女往外走。周娟嘱咐阮静：“小静！这件事只能我们俩知道。第三个人都不能说。即使以后你结了婚，也不能告诉你对象。这钱留着应急用，不到万不得已不要拿出来。听到了吗？”阮静只好点点头，答应妈妈。“妈！我还有一件事情没有告诉你呢！”阮静思索再三，想把买房子的事情告诉妈妈。阮静挽住周娟停下脚步，在公交站牌下等公交车。周娟心疼地看看女儿。她明白，趁早把心愿了结，那一天到来，会少许多的遗憾。“阮静，我知道你的事情。是买房子的事情吧。其实，也是我的意思。剩下的贷款，过几天我就替你还上。把钱放进你的新房子里。任何人都不告诉！妈妈就放心了！”阮静莫名其妙地问：“妈，你的话有点让人费解。”周娟轻轻摇摇头说：“以后，你就知道了。”紧接着一阵剧烈地咳嗽。“妈，您怎么咳嗽得这么厉害！看病去吧！现在就去！”阮静惊叫道。“没事。我心里有数。阮静快看是几路公交，我看不清。”周娟努力地辨认着远处驶来的公交车，有意岔开刚才的话题。
一百二十八平的新房子里，阮静和周娟环视着刚刚装修好的新家。崭新的家具和家用电器，就连床上的卧具；厨房里的灶具，周娟都给阮静准备齐全。娘俩快乐地欢呼雀跃着。阮静惊叫着扑到柔软的被子上。周娟拉阮静起来，来到保险柜前，打开柜锁，郑重地把存单放进去。阮静有点激动，手脚也有些慌乱，整理好银行卡和存单，把这段时间攒的五万块钱的卡也放进去，欢喜地说：“妈妈，这下子，我是百万富翁了！”周娟再三叮嘱：“任何人都不要说你的房子和钱，特别是你哥哥、嫂子。无论什么情况，有你自己的房子和钱，你都不用寄人篱下。这样，我才会放心的！”阮静非常纳闷地问：“妈妈，您的话真让人费解。您的家都不让我去吗？”周娟嘴角边掠过一丝复杂的笑意，疼爱地瞧瞧女儿一脸幸福的笑容，轻声说：“孩子，妈妈的家永远是你的家。”
傍晚时分，阮静下厨为妈妈做一顿晚餐。精心准备的四菜一汤，一人一杯红酒。娘俩对面而坐，满脸幸福的笑容。周娟心安地说：“静静！你有了这些，妈妈就安心了。”重复的话反复地说，阮静不在意，掩不住心头的喜悦给妈妈倒酒布菜。周娟欣慰地看着经济开始独立的女儿，无论以后发生什么事情，她的都会慢慢地接受。想到以后，又不禁悲伤起来，不知道还能陪伴闺女走多远？她用力地逼迫自己高兴起来：“小静，来干一杯！祝愿你能事事顺达！”阮静高高举杯，使劲地碰一下：“妈妈！也祝福您健康长寿！”一个屋里，两个人不同的感受。阮静浑然不知母亲所思所想；周娟庆幸闺女活得快乐，不知忧愁。
时间在娘俩忙碌中过去半年有余。阮静终究没有放弃自己的工作，只是偶尔在空闲时间到哥哥的公司里转转。
阮静有两天的休息时间，她哼着小曲儿到世诚公司。挺大的院落里绿树成荫，两栋小楼掩映其中。后面有几个巨大的仓库和冷库，里面装满了农产品。这个农产品公司是爸爸阮世诚打拼起来的。不知道什么时候，他选择了退出，把大部分的股份给了妈妈，一小部分给哥哥。阮逸飞子承父业，干得比父亲更出色。阮静站在门口，愣愣地看着世诚这两个字许久，然后无奈地摇头，往里面走。
周娟坐在办公桌前，望着桌子上的各类报表出神。上面的数字和她所了解的，有很多不同之处。成本核算得高出许多，利润率下降。周娟呼叫助理：“小高！小高！”“哎！周总，您有事？马上就来！”小高快速处理好手头上的事情，小跑过来。周娟阴沉的脸色，小高已经明白会有什么事情发生。她忐忑不安地站在桌子前面。“小高！这些问题，你知道吗？”小高下意识地望望桌子上的材料，害怕地说：“什么事情呀？”周娟忍耐地问：“你不知道？报表上的数字都与事实不符！你该怎么解释？”小高欲言又止，犹豫一会儿才说：“我真的不知道。郝经理给我的时候，就这样。”周娟已经预感到事情的症结所在，疑惑地问：“以前，这些事情不都是你做吗？”小高清楚自己的现状：夹在两个当家人中间，既不能左又不能右，站在中间毫无动弹更不能行。小高脸颊上的汗珠冒出来，战战兢兢地说：“我早已经无权过问了。”周娟无可奈何地示意她离开。小高慌不择路地想逃离，差一点儿不崴到脚，惊恐地镇定下来。周娟喊道：“小高，你去把郝美丽叫过来！”小高有些不情愿，又毫无办法地应承道：“好的，周总！”
郝美丽端着杯子站在窗前，想心事：周娟要是知道自己所做之事，不知道她会怎么处理？反正要把大权从她手里拿过来，不能让她给阮静。打定主意后，嘴角微微露出一丝冷冷的笑意。小高的心跳得七上八下，走到郝美丽的办公室门前，犹豫不决地敲敲门。里面说：“进来！”她一脸不知如何的表情推开门进来。郝美丽见是周娟的助理，明白所预料之事就要到来。郝美丽放下杯子，故作轻松地问：“小高，你有什么事吗？”小高结结巴巴地说：“郝经理，周总叫您过去一趟。”郝美丽坐进沙发上，翘起二郎腿，毫不经意地问：“什么事？”小高低低的声音说：“不知道。只是让您去一下。”郝美丽是笑非笑地冷哼道：“小高，现在是你站清队伍的时候了。周总什么情况，你比我更清楚。以后，这儿谁说了算，你也明白。找一个既挣钱又轻松的工作，已经很不容易了！”小高思索再三，吞吞吐吐地说：“刚才，周总问我报表的事情。我不知道，我也没法回答她。”郝美丽轻轻点点头，“好！我知道了！你回去吧。”小高如释重负地赶紧出门。郝美丽转身来到电脑前开始打游戏。最简单的贪吃蛇，自己都过不了几关。今天，非要打通关！她立刻沉浸在游戏中。
周娟不耐烦地等待着。早已察觉郝美丽有野心，却没有想到她会下手这么快。在今年年底之前，必须要把百分之五十的股份转到阮静名下，否则一切都来不及。“没有时间了。”她喃喃自语。紧接着一阵剧烈地咳嗽。周娟捂住嘴巴，控制着。小高站在门旁，皱着眉头观察周娟。周娟平息下来，怔怔地望着窗外。人生苦短，自己该怎么面对未来？未来对她来说，意味着马上就是一个句号。可是，这人世间的一切，她还没有放下，泪珠不知不觉地滑落下来。小高敲敲门。周娟回过神：“进来吧。”小高心疼地看看周娟。周总是个好人，对自己和颜悦色。而郝美丽，小高认为她并不是个厚道人。可是自己只是一个普通人，中专毕业能找到合适的工作已属不易！舍不得丢掉这个工作，只能说一些违心的话。“周总！我告诉郝经理了！”周娟看看小高一脸的茫然，知道郝美丽的意思。和气又无奈地说：“小高，你忙去吧。你也不容易。”小高莫名感动地给周阿姨鞠一躬。
阮静蹦蹦跳跳地进来，一把搂住妈妈的脖子，亲热地蹭蹭她的耳朵问：“妈！忙什么呢？”周娟回过神。女儿笑容可掬的脸庞，周娟立刻打起精神，招呼道：“阮静呀！今天有空儿了？”阮静笑盈盈地说：“我休息两天呢。妈，您有什么活儿都交给我。”搂着女儿，周娟感到无比的幸福，“好了。这么大的闺女了，还跟小孩子一样。”说着松开她。阮静拿起扫帚就要扫地。周娟起身阻止她，把扫帚放在角落里，叹息一声说：“哎，小静……时间不多了……”阮静看看被丢掉的扫帚，不解地问：“妈，怎么了？”周娟拉住阮静的手，来到桌前，让孩子坐下，“小静，现在，我开始教你公司里的报表，熟悉各种业务！”阮静不情愿地跟妈妈学习。周娟耐心地教女儿。娘俩亲密地头挨着头，有说有笑地度过一上午。
午饭时间，娘俩一起去食堂吃饭。周娟把自己碗里的炒蛋喂给阮静，“小静，吃一口鸡蛋！”“妈！您吃块肉吧。”阮静吃着香喷喷的炒蛋，把肉块夹进妈妈的碗中。郝美丽站在食堂门口看到这一幕，妒忌地盯着她们许久，愤愤地转身离去。街边小吃店里，郝美丽点一碗牛肉面。望着牛肉面，没有一点儿食欲。自己没有母爱，从记事起，就没见过妈妈。每次问爸爸，他都严厉地斥责：提她干嘛！死了！特殊的家庭造就自己要强的性格，什么事都不肯认输！郝美丽一根一根索然无味地吃完面。
郝美丽又打了一下午的游戏，无聊地喝一会儿茶。快下班时，才闷闷不乐地去总经理办公室。她站在玻璃窗旁，往里面看。阮静和周娟依旧亲昵地坐在办公桌前看桌子上一大堆材料。郝美丽一下子明白，阮静是来抢自己快到手的资产的。必须尽快下手，把财权掌握在自己的手里。打定主意，敲敲门，满脸堆笑地走进去。“妈！小静也在呀！”脚步不停地来到桌前，用眼睛的余光迅速扫一下桌子上面的材料。周娟忍耐地问：“清早就让你到这来，怎么到现在才来？”郝美丽找着借口：“今天，我特别忙。刚刚把事情处理完。”眼睛不停地运转着，瞧着婆婆的脸色。周娟话到嘴边又咽下，没有当着女儿的面儿指责她。郝美丽见婆婆没有说什么，得寸进尺地弯下腰，想去查看桌子上的东西。她快速看到几个字，“财务明细和股份分配……”郝美丽一下子清醒过来。周娟察觉到郝美丽的“无意之举”，慌忙开始收拾桌子上的东西。“美丽，今晚，去我那儿吃饭吧？我给你们烙饼吃？”周娟装作若无其事地问。郝美丽的脸色暗沉，马上又强作欢颜，多少有点别扭地说：“妈，今天晚上，就不去了！我爸有点儿不舒服，我想回娘家看看。星期六吧，我给您做。”周娟把材料收拾在一旁，嘱咐说：“你爸不舒服呀，应该去看看！多买些滋补品。他把你姐妹俩拉扯大不容易！”郝美丽的余光有意无意地一直注意着桌子上的材料，脑子里飞快地转着，周娟真的要把大部分的股份给阮静？这可不公平！眼前的这些，可是阮逸飞和自己的辛苦付出换来的。周娟有多大的权利来分配？！转念一想不能得罪周娟，笑容满面地说：“谢谢妈的关心，像您这么同情达理的人可不多了。”周娟咧嘴笑笑，心里很明白儿媳妇打的什么主意。阮静傻乎乎地看看嫂子又看看妈妈。
夜幕低垂下来，整个办公楼矗立在夜色中。郝美丽躺在沙发上，瞪大眼睛望着窗外的夜色。思绪万千地回想过去：爸爸千辛万苦地把自己和妹妹拉扯大。自己从小就学会洗洗涮涮，缝衣做饭。从学校到家都是跑着来去。可是学习成绩一点儿都没有降过。终于考上好大学，看到曙光、希望。接到通知书的那天，一路狂奔跑到很远的田野里哭了一下午。后来，偶然的机会有幸遇到阮逸飞，自己的美貌和学识征服了他。逸飞宠爱自己像公主。日子不知不觉间过去五六年了。以前的苦日子熬得实在漫长，如今幸福的生活滑得真快。一转眼，儿子都快两岁了。黑暗中，郝美丽微笑着。现实和理想对自己来说，只有一步之遥。早已垂青婆婆的实权，必须把她的股份弄到手。不能全部都是阮静的。楼道里早已安静下来。郝美丽拿定主意，起身穿上鞋，倚在窗前望外面。外面的小广场上，闪烁着路灯的光芒，冷冷清清的，空无一人。从办公桌的抽屉里拿出一把钥匙，随即又戴上手套。匆匆忙忙来到周娟的办公室门前，警惕地回头环视一圈。仿佛周围有无数双眼睛在注视着自己，心里发毛，手有些哆嗦，颤抖着打开房间门。里面一片黑暗，郝美丽小心翼翼地进门，越想快越觉得脚下沉重，心慌得难受。来到桌前，凑着外面微弱的光线找到锁孔，哆哆嗦嗦地费力地打开锁。借着手机上的灯光，开始查看资料，都是一些普通的东西。抽屉最里面放着几张纸，还有几个硬邦邦的纸袋子。郝美丽一颤抖，这是什么？胶片？婆婆怎么会有这些？迅速地拿出来。微弱的光线下，纸张上赫然写着：周娟，肺癌。她吓得跌坐在椅子上。
郝美丽不知道是怎么回到家的，恍恍惚惚地看见阮逸飞坐在沙发上看书。挨到他身边坐下，郝美丽把头埋进臂弯里，没有说话。阮逸飞被郝美丽呆傻的表情吓到了，握住她的手，着急地问：“丽丽，你怎么了？”郝美丽泪眼模糊地抬头看着丈夫，压在心头的悲痛像决堤的洪水，失声痛哭起来。阮逸飞不明白为什么，郝美丽会这么伤心，只能搂住她，轻抚着她的后背。“丽丽，你怎么了？能告诉我吗？丽丽……”郝美丽趴在丈夫的怀里哭得天昏地暗。无论阮逸飞怎么问，郝美丽都没有告诉他缘由。郝美丽清楚周娟隐瞒事情，她不敢说出去。脑子里乱糟糟的思绪突然一下子清晰起来，原来周娟是在安排后事。“今天，你怎么了？哭得这么厉害？”郝美丽止住悲痛，缓缓抬起头，看着阮逸飞，思索半晌说：“今天，阮静和咱妈在一起，亲密得让人羡慕。想到自己连娘的影子都没见过，心里不是滋味。”郝美丽说到这里，回忆过去，对于妈妈连个印象都没有，撇下她们姊妹俩跟着爸爸苦熬岁月，眼泪又忍不住往下流。阮逸飞抱紧郝美丽抚摸着她的后背，从未见过她这么脆弱过。“别怕！那样的日子一去不复返了！”阮逸飞轻声说。不禁想到自己母亲的不易。以前，妈妈总和自己有说不完的话。现在，隐隐地觉得她有意在躲避自己。好久，都没有和妈妈聊聊天了。突然阮逸飞也想哭，眼泪涌出来。猛然间，郝美丽想起儿子，尖声喊道：“啊呀！小点点呢？一天，我都没有见到儿子了。”旋风般卷向楼上。不久，传出她训斥沈妈的声音：“沈阿姨！沈阿姨！你是怎么看孩子的！你看看，他的屁股红成什么样了！”随后一阵嘈杂的对话声。阮逸飞无心理会楼上的事情，掏出手机给妈妈打电话。很快电话接通，传来周娟的喘息声，“喂，儿子！今天怎么想起来给我打电话了？”阮逸飞控制住情绪说：“妈，突然特别想您！明天晚上，我们去您那儿吃饭。全家团圆一下！”周娟笑道：“第一次听你说想我了。这么大的孩子了……明天晚上，能不能你自己来？别告诉美丽，你一个人来，行吗？”阮逸飞不明白地问：“有什么事？”“也没什么事？你自己来吧……”妈妈的声音越来越小，带着乞求。阮逸飞急忙答应：“好，好！我自己去。美丽这边，我也会圆好的。”“嗯，睡吧，天不早了。”周娟挂断电话。阮静在旁边的屋里睡得好香，周娟起身看看黑暗中的女儿。儿子、女儿牵挂得心发疼，周娟回到床上，翻来覆去地睡不着，又将是一个无眠之夜吗？
第二天黄昏，周娟特意买了许多新鲜的蔬菜和水果，系上围裙开始做饭。她觉得满身的力气，心情也不错。一边哼着小曲儿，一边做饭。做的菜有鱼有虾，又做了几个素菜，满满一桌子。周娟欣喜地趴在窗台上往下看两个孩子是否回来？看了一遍又一遍，终于盼到自己的孩子们回家。阮静用胳膊撑着桌子，嗅着桌子上的菜，吞咽着口水，奇怪地问：“妈！今天什么日子？做这么多好吃的菜？”周娟满眼爱意地望着俩孩子。她感到欣慰，这个世界上有两个亲骨肉牵挂着。周娟摆好碗筷，对一直在打电话的儿子有些生气地说：“小飞，别打了！好好地吃顿饭，好吗？”阮逸飞歉意地收起手机，“好，我关机。咱们好好地说说话。”阮静看看哥哥又看看妈妈，眨眨眼睛说：“妈！就差爸爸了！把爸爸请来吧？”周娟脸色一沉，小声地念道：“叫他干什么！扫兴！”阮逸飞坚持把父亲请来。周娟只好同意。
一家人终于团圆在一起了！阮世诚端起酒杯灌一大口，呆呆地看看儿女们，愧疚地说：“我没有尽到一个父亲的责任，自罚一个！”周娟沉默地低头坐着。阮逸飞也端起杯子，攀住父亲的肩膀说：“爸！您别这么说，每个人都不容易。您永远都是我和阮静的爸爸，永远都是！”阮世诚激动地用手背抹去眼角的泪水，又端起杯子说：“谢谢大家！谢谢你妈！这样的聚会还能想着我！谢了！”一扬脖子喝下剩余的，对着周娟深深地鞠一躬。周娟慌忙扶住阮世诚，凝视他许久，意味深长地说：“老阮……一切都过去……我只求你们以后都能平平安安的！”阮静赶忙说：“爸爸，今天咱们全家一起吃顿团圆饭。大家都高兴起来！我是饿坏了！都来吃！快吃！”给所有的人夹菜。大家开始吃饭。周娟痴痴地看着女儿，欲言又止。犹豫不定地拿起筷子，无心地夹一点儿菜喂进嘴巴里，心神不宁地自言自语道：“时间不多了……”阮静奇怪地看见妈妈神不守舍的样子，心想妈妈不想见到爸爸？却不敢问她。阮世诚和儿子喝酒吃菜很快乐。阮逸飞高兴地说：“爸爸！今天咱爷俩喝得真痛快！”
夜渐渐地深了，周娟清楚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决定要把事交代清楚，清清嗓子，提高声音说：“小飞！别喝了！”阮逸飞急忙坐正身体，醉眼朦胧地看着妈妈，口齿不清地说：“妈，您有事？”周娟皱着眉头，先看看儿子又快速地瞥一眼阮世诚，很庄严地说：“阮逸飞，我先问你，你喝醉了吗？如果醉了，今天我就不说！哪天，你清醒的时候，再说！”她有些生气，大大咧咧的儿子怎么就这么不懂事！阮逸飞吓得吐吐舌头，认真地听妈妈说话，“妈！我保证我很清醒！”周娟无奈地摇头叹息着说：“我有一件事情……想对你说……”阮静和阮世诚疑惑不解地看着周娟。阮静问：“妈，有什么事，不能对哥哥说？”周娟扶着桌子缓缓地坐下，眼睛里涌出泪光。许久，她沉默着。其余的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明白周娟的意思。周娟强装笑颜，抬起头望着儿子：“小飞！此时此刻，要你答应我一件事情，你能做到吗？”“阮逸飞被妈妈神秘的话弄得有点发怵，微微颤抖着问：“怎么了，妈？您说的话，我永远都当成圣旨。您说吧，我答应！”周娟又看看阮静说：“小飞，不管以后发生什么事情，我要你答应我，好好地照顾你妹妹！你能做到吗？”阮逸飞噗嗤一声笑了，不以为然地说：“我还以为什么事呢！搞得这么紧张。”周娟怒吼一声：“我和你说正经事呢！谁和你嬉皮笑脸的！”她有点儿失控，一拍桌子，站起身子。阮逸飞惊吓地睁大眼睛望着妈妈，马上陪笑说：“妈，您别生气！我保证！我对天发誓，一定照顾好我妹妹！您别生气！”阮世诚不解地说：“小静是我的女儿，照顾她应该是我的事。这些话为什么不对我说？”周娟无力地坐下。突然她觉得一切终会成空，就是撇不下又能怎么样！挥挥手，喃喃道：“都散了吧。各自有各自的命，强求不得。”起身离开餐桌，步履蹒跚地走进卧室，没有再回头。最后还是要离开这个伤心之地，舍不得的挂牵终究是要撒手。大家被她颓废的话惊得不知如何是好，立刻阵阵的酸楚涌起来。
阮逸飞回到家。郝美丽捧着一本书还在等他。阮逸飞简单地洗漱完毕，坐在床边上。郝美丽问：“喝酒了？有什么神秘的事？还背着我！”阮逸飞寻思半天，奇怪地说：“不知道怎么了？我妈说些无头无脑的话，让我以后照顾阮静，还跟我急了！哎！不知道怎么了！”郝美丽猛然一惊，脑子里飞快地转动着。关于财产必须提前下手，动作慢了会吃大亏。她依然小心翼翼地说：“咱就这一个妹妹，当然要照顾她。这还用咱妈特意说呀！睡吧，很晚了！”郝美丽一夜都没有睡着，思来想去怎么才能争取最大的利益。却不敢翻身，害怕惊醒丈夫。阮逸飞很快就入睡。他没有往坏处想，沉浸在幸福的生活中。
易文韬很不理解张广睿面前堆的几大摞书。他翻一遍，诸子百家、心理学方面的、逻辑推理的……凡事与专业有关的都有一两本，最下面尽然还有《福尔摩斯探案全集》、《施公案》、《狄公案》……易文韬指着这些书，疑惑不解地想问问：“睿哥！”张广睿没抬头，沉浸在书里。“睿哥！这么专心呢！”易文韬提高声音。张广睿慢慢抬头望望易文韬，不紧不慢地问：“什么事？”易文韬拍拍书摞说：“你打算改行当老师去呀？”张广睿放下手里的书，目光投向窗外，许久没有说话。然后起身来到窗前，打开窗户，凉爽的秋风吹进来。天空特别蓝，几朵白云飘浮着。树枝上的小鸟“叽叽喳喳”地叫个不停。张广睿张望着树叶的鸟儿，“文韬，你还记得春天有一个窝吗？孵出好多的小鸟。这么长时间，鸟儿都长大了，不知道飞到哪里去了？”易文韬来到窗前望窗外的树枝。别过脸偷偷地看看张广睿，他一脸的寂寥和淡漠，却在极力地掩饰。易文韬不再去探究他的心理，“小鸟长大了，飞走了！”“是呀！这儿曾经有一个温暖的窝。我也曾经有一个温暖的窝……”张广睿控制着情绪波动。易文韬酸楚地说：“人非圣贤，谁没有喜怒哀乐。何必要把这些深藏起来，独自一人承受呢！”拍拍睿哥的肩膀，安慰他。张广睿摁住额头，掩盖着凄惶的脸色，“不藏起来又能怎么样？大哭大闹一通，除了招人笑话，还能有什么？”停顿一下问：“你和阮静怎么样了？”易文韬已经一周都没有和阮静见面了。上次见面，因为有事情，又匆匆分别。易文韬叹息一声：“不知道她在忙些什么？我们都有一周没见面了。不是她有事就是我有事。这算什么呀！哎！”易文韬重重地叹息一下。张广睿回头看看易文韬，不安地说：“你这恋爱谈得可不咋样？热恋中的人，谁不是天天黏在一起。你不能主动找她吗？”易文韬略微有点悲伤地说：“怎么没找？我真的有些琢磨不透她……总是有那么一点不冷不热的。”张广睿也拍拍易文韬，两个失意的男人，有种同病相怜的感觉。气氛有点凝重。张广睿想岔开话题，“那次旅行怎么样？”易文韬眼睛一亮，心情愉悦起来，“睿哥！我和你说说那次旅行的事，我见到董大志了！”“哪个董大志？”张广睿马上反应过来，“是咱们公安界的董大志吗？你怎么能见到他？他在哪儿？”见到董大志是一件多么幸运的事。张广睿想去拜访一下，着急地说：“要不然，咱俩去拜访他一下吧？”易文韬犹豫了，“我看……还是别去了。他隐居在小山上，过那种闲云野鹤的生活，不想别人去打扰。”张广睿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说：“我想他一定是有什么变故。不去也好。”不知张广睿何出此言，易文韬有些困惑地问：“变故？什么变故？董大伯的精神状态很好，怎么会有变故？”张广睿歉意地笑笑说：“我也是胡猜的。住了一辈子的城市，想归隐田野，也是需要勇气的。说真的，此时此刻，我也想隐居山林，过那种小桥、流水、人家的日子。不说这个了。”易文韬体味着张广睿的话，也许他说的有些道理。人总是遇到一些事情，才会返璞归真。
张广睿除了工作外，越来越爱独处。推掉好多不必要的应酬。大多数晚上，都专心学习和研究案件。一杯清茶、一本书、一枝笔写些心得。他也是在逃避现实，躲开别人同情的目光和询问。无聊的话题被别人津津乐道地提了一遍又一遍，伤疤揭了一次又一次。不如读书，沉浸在浅浅的快乐中，忘掉那些不愉快。那些往事能忘得掉吗？像青烟一样，时常飘浮出来。她的身影也随之出现。“咯咯……睿，咱们能天长地久吗？我希望能。”她银铃般的笑声。天长地久？才三年，就各奔东西。拿着离婚证的她，轻松地一步不回头地走远。给站在玻璃门口的他一个背影。这个背影成为一个定格，什么时候才能把它抹掉？
星期一早上，局里照常开例会，先总结上周的经验和不足，然后布置本周的工作。常副局长讲完话。正局长老李开始说话：“市里有任务要在咱们局里抽调一个精干的人员去省里参加一个大案。大家可以推荐；也可以毛遂自荐。”李局长稍微停顿片刻，思索几秒钟又说：“要不然，先报名，我们几个人再定夺最后人选。希望大家积极报名。散会吧。”眼光不由向张广睿这边瞟，自己的最佳人选是他。张广睿高举右臂，站起身，大声说：“李局长，我报名。反正，我是光杆司令一个，自己就做主了。”老李欣慰地点点头问：“还有谁报名？”大家都沉默着。有想去的，思考着争也争不过张广睿；有不想去的，庆幸张广睿的自荐。老李看看两个副局长，用眼睛询问他们的意见。常副局长也表示没有意见。老李拍板道：“好！广睿去吧。今天，你把手头的工作交给文韬。明天晚上出发。”
第二天黄昏，易文韬约上阮静到火车站送张广睿。一件紫色风衣的阮静，婷婷玉立地站在两位男士面前。她清新淡雅的气质震撼着两位男士的心。阮静把一袋零食递给张广睿说：“睿哥，好好保重！”张广睿羡慕地看着他们说：“阮静，睿哥有几句话不知道该不该说？”阮静一抹微笑，轻声问：“睿哥，我做错什么事了？领导要批评指正？”张广睿瞟一眼旁边的易文韬，犹豫一下，把阮静拉到一边说：“文韬是个好人，一个实实在在的好人。你一定要好好把握他。人活一辈子，不一定非要大富大贵。有一个陪着你到老的人就足矣！你一定要好好珍惜呀！”阮静惊讶地问：“我对他不好吗？”张广睿匆匆地瞟一眼旁边的小姑娘，心里有点异样的感觉。自己也说不清楚这种感觉是怎么回事。时间停滞了一会儿，他从异样的感觉中惊醒，又说：“也不是你对他不好。文韬，他感觉你不够热情，有些冷落他。爱情是需要热情去滋润的。我言尽于此。你是个聪明的孩子，怎么做，你自己把握吧。”说着扬扬手中的塑料袋，感谢地说：”谢谢你的零食。我要走了。”对不远处的易文韬说：“文韬！我走了！”拉着行李箱，转身离去。
阮静呆呆地望着张广睿高大的背影很快就要消失不见。又是背影！这一去，不知何时再见。突然她有一种恐惧感，这个背影千万别是永别！阮静失控地冲进闸口，大喊：“睿哥！睿哥！”工作人员急忙去阻止阮静，“你怎么回事？请出示车票！”易文韬赶忙掏出警官证让工作人员检验。阮静跑到张广睿面前，仔细端详他，悲从心底起，禁不住有些哽咽道：“睿哥，平平安安地回家，好吗？我害怕……”紧紧地拉住张广睿的衣袖，一双迷离的眼神注视着他。张广睿心疼地望望这个善良的女孩子，控制住情绪说：“阮静，别怕！我会好好的。我还要喝你俩的喜酒呢！”阮静点头应答：“嗯，好好的！”易文韬快步过来，悄悄拉起阮静，“让睿哥走吧！车快开了。”阮静松开手，留恋地说：“好好保重！”广播里重复地播放着：“特82次列车已经停止剪票。”张广睿故作潇洒地挥手道别，“回家吧，我会平安归来！”转瞬之间消失在走廊的拐角处。火车车厢里，张广睿倚在车窗上，望着窗外。阮静那双迷离的眼睛在心头挥之不去。他不清楚为什么会如此在意阮静的一举一动？可是他很明白阮静是易文韬的女朋友，自己不能有非分之想，不能让这种感觉滋生蔓延，深深地压在心底，只有祝福他们永远幸福！
回家路上，阮静沉默不语。易文韬开着车，偷偷地看看她，鼓起勇气问：“小静，刚才怎么了？”阮静从沉思中惊醒，长长地叹息一下，“哎……我害怕……”停顿下来。易文韬困惑地转头看看她，她一脸的茫然，不知所想，“害怕？害怕什么？”阮静欲言又止，不想把这种感觉说出来，不吉利的感觉。突然易文韬隐隐地觉得阮静对张广睿的那种依恋。她对张广睿的感觉比对自己的好？易文韬思前想后，感情是要两个人都有，才可以走到一起的事情。如果阮静喜欢的是张广睿，自己愿意退出，成全他们。阮静又沉默了。易文韬心头难过，也一声不语。把阮静送回家，易文韬漫无目的地游荡在街头。夜晚的街道上，行人稀少。怪不得以前她总是爱答不理的，没有几分的热情和温柔，易文韬越想越难过，蹲在大树后面。突然他哭出来，由无声到有声最后泣不成声。哭了一会儿，压抑在心头的千头万绪减轻了不少。现实终须直视，易文韬打定主意，把事情和阮静说清楚。拿出手机，又犹豫起来，说出这样的话，她会是什么样的反应？又坚定决心，不管怎样还是要说出来。电话那头传来睡意朦胧的声音：“喂！这么晚了，有什么事？”易文韬清清嗓子，壮壮胆儿说：“阮静，你在听吗？”“在。”“听到的话，应该全理解吧？”“理解。你要说什么？我怎么知道理解不理解？”易文韬停顿下来，终究还是不敢这么的直白。“你怎么回事？没事，我要睡觉了！”“别挂！我说！”易文韬长长地出一口气，用力地捶捶憋闷的胸口，“阮静，你不喜欢我，对吗？我都不敢用爱这个字。你喜欢张广睿……或者你爱他！如果是这样的话，我很自觉地退出！君子有成人之美。”用力地控制住自己的情绪，温和的语调诉说着。阮静被易文韬的话吓得张大嘴巴，脑子里追忆着自己做过什么事让他有这样的想法？沉默的几秒钟，足以说明问题，易文韬努力地接受事实，“没事，我能接受。有什么你就说什么吧！”阮静被易文韬温和的语气气坏了，尖叫着：“成人之美？成个屁！我的心事，你一点儿都不懂！我爱的人是你！几片完美的羽毛就把我征服了。我爱你有洁净的灵魂，还有好看的外表。”易文韬悬在嗓子眼的心，“扑通”一下掉下来，“可是你怎么对我总是爱理不理的？”阮静翻身坐起来，“今天晚上的事情让你有想法了？”“嗯。”“好！我把我的心事全部告诉你。对于睿哥，是一个好朋友的那种。不知道为什么？我不敢看见你俩的背影，我怕！怕，那个背影是诀别；怕，你们转身再也不回来；怕，留给我的只有背影，一辈子都找不到你！”电话里传来“呜呜……”的哭声。压制着她的情绪终于发泄出来。许久，哭声断断续续地停下来。易文韬握着手机，呆呆地听着，眼泪不停往下流。阮静又说：“在听吗？”易文韬急忙擦掉眼泪，“在。”阮静从他的声音里听出他也落泪了。她找到纸巾拧掉鼻涕，悠悠地说：“至于对你没有太多的热情，家里的事，我不知道怎么办？你又那么忙，没有关心过我，还说我没有热情！”易文韬立刻承认错误，“是我忽略了，我检讨！请领导原谅！能问一下，你家发生了什么事？对你影响这么大？”阮静迟疑片刻说：“我失去爸爸了，他属于了别人。也快没有妈妈了……”易文韬惊吓道：“怎么回事？”“他们早就离婚了，一直都瞒着我。爸爸也应该早就结婚生子了。一年到头很少见他几面。我也不想去打扰他的生活。妈妈……也会不久于世，她把后事都安排好了。我被世界抛弃了，我害怕得只觉得周围都是黑暗。我只能卷曲在角落里看着这一切都慢慢逝去。可是我还要装成什么都不知道，笑脸去见我妈妈。她就是想让我安安静静地生活下去。已经无力回天，我要她看到我的笑容，告诉她我活得很好。”说着俯在床头，恸哭起来，手机从手中滑落到床上。易文韬惊悚地喊道：“阮静！你在哪儿？我去找你！阮静，快告诉我，你在哪儿？”电话那头只有呜咽声。易文韬更加焦急万分，“阮静！小静！”在空旷的街头漫无目的地狂奔，手里的手机一直通着，一直在呼叫阮静。不知道过去多久，阮静停止哭泣，软弱无力地躺下。电话里传出易文韬的呼叫，“文韬，你回家吧。我只想自己一个人安静一下。有时间会和你联系的。我关机了。”紧接着，易文韬再也听不到阮静的声音。阮静竟然会有这样的遭遇，自己却浑然不知，还再指责她。她会有一种什么样的心情硬撑着，笑脸相迎每个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