晓梦出生二十多天的时候,大哥维尔跟女朋友艾米分手了,两个人大晚上跑到思宇和苏墨家里找他们评理。看到曾经亲密的恋人如今冷漠如冰,苏墨不由觉得可惜,可是如果再问她“爱不爱”“谁的错”这样的问题,她竟然不知道怎么回答!好像突然之间,“你没回我信息”“你不爱我了”“你凶我了”这类问题,在苏墨的心里就等同于一个幼儿园小孩说“我不跟你好了”。
苏墨把晓梦放在婴儿床里,自己来到客厅,带着“你们赶快说,我还得回去看孩子呢”的心态来观看事态的发展。
只听维尔说:“小黑土,真是不好意思打扰你。你恢复得怎么样了?”
“都没问题了,倒是你们两个,到底回事儿?”
维尔说:“我是谨慎考虑过的。我现在没打算结婚,所以不想耽误艾米。”
艾米争辩说:“可是我并没有说要跟你结婚啊……”
“我知道,可是时间久了,总要走上这一步的,如果我到那个时候再说这样的话,那我的罪过就太大了……连我都不能原谅我自己。”
苏墨对艾米说:“他说得很有道理啊!他都没打算结婚,咱们还是躲得远一点比较好……”
思宇拉拉她,悄声说:“你怎么能这么说大哥呢?”
艾米委屈地拉着她:“小黑土,你怎么不帮我呢……”
苏墨说:“我是在帮你啊……”
整个过程中,苏墨的话翻来覆去就那么几句,连她自己都觉得没有任何说服力。她悲哀地发现,自己既不能感性地体会别人的情感,也不能理智地分析这一段感情。她特别希望晓梦赶快醒来,让自己有理由逃离这段“公案”,然而晓梦却比往日任何时候都睡得香甜。
不知道过了多久,维尔和艾米一起走了。思宇问苏墨怎么看待维尔和艾米的这段恋情,苏墨说:“既然不喜欢,那就算了呗。”
思宇惊讶:“怎么感觉你变了个人一样。如果是以前,你肯定会说好可惜啊,还是努力在一起吧……”
“因为我想象不出他们两个人一起照顾孩子的样子。”
这算什么评判的依据!思宇又问:“那你想象过咱俩?每天昏天暗地这么过?”
“没有。”苏墨脱口而出。觉得唐突,又想了想,然而还是说,“真的没有。从来没有想过。现在的生活啊,每一天都像梦一样。”
思宇大笑:“我也是。每天醒来,睁开眼,往旁边一看,有个孩子!我出神好一会儿,才醒悟过来,这个孩子是咱们两个生出来的。每次你说“妈妈抱”,或者说“让爸爸抱”,我都觉得很恍惚,要几秒钟才能反应过来,妈妈是你,爸爸是我。简直不敢相信!”
第二天晚上,维尔打电话来,说自己下班了,刚回家,此刻难过得快死了,要思宇去陪他。思宇很为难,看着苏墨,苏墨说:“你去吧。”
“我去了你怎么办……”
“你帮我做好饭就行。宝宝现在睡觉比较有规律了,我能弄得过来。”
“我还是担心你……”
“我没事的,现在需要担心的是大哥。”
思宇走了没多久,艾米就过来了。苏墨觉得这简直就像是商量好的。没有了思宇和维尔,苏墨终于可以畅所欲言了。
就像每个失恋的人,艾米絮絮叨叨说了很久,而苏墨把这些絮絮叨叨只总结成了两条,“我不想和他分开”和“我再也不会遇见比他更好的人了”。苏墨翻来覆去也只那么几句话,“他没你说的那么好”“他不值得你那么喜欢”“你这么聪明漂亮,肯定能遇见更好的”。可是苏墨本来和维尔也没那么近,自然也说不出他有什么不好。但是艾米数起维尔的优点来却有一大堆。
苏墨劝她:“再好又有什么用呢?他又不想结婚……”
“可是我没想结婚啊……”
又绕回去了。
“不想结婚你跟他在一起干嘛?”
苏墨觉得自己俨然变成了艾米的妈妈。
艾米的回答有理有据:“可是你跟思宇,你们最开始也没结婚,孩子都快生了才结婚的,不是也很好吗?你也不想人家说你上赶着要结婚对不对?”
仿佛以生孩子为分水岭,生孩子以前所有的事情都成了别人的故事,而只有生孩子以后发生的才存在于苏墨的记忆里。此刻,苏墨的脑海中飞速闪过庄妈的两条“诫律”——一是要好好读书,二是现在不能结婚。
苏墨叹口气,把过去甩开,再次说:“即便他好到天上去,但他已经决定放弃这段感情了,一切都只能这样了。不要试图挽回了。”话说得有点重,又找补了一句:“时间久了,慢慢就能忘记了。”
“就会忘吗?小黑土,你经历过忘记一个人的痛苦吗?”
怎么没有。曾几何时,她最想忘记的人就是思宇。可是那种感觉太痛苦,所以她选择了继续,选择了忍受屈辱。不过那是多久以前的事情啊!好像从十九岁开始,她就和思宇绑定在一起了。蓦然回首,竟然走过了那么多年。可是关于思宇的记忆似乎只从产房出来那一刻开始,而以往六七年的光阴都被压缩在一个弹丸里,若不去碰触,就永远不会打开。
苏墨避开了艾米的问题,只说:“无论如何,他不愿意耽误你的光阴,还算是个好人……”
艾米哭笑不得:“这算是什么好人啊!最开始在一起的时候,他是喜欢我的啊,怎么说变就变呢……”
“那按你的逻辑,这世界上就不该有分手的人了?”
苏墨真的不是一个好的倾诉对象。
艾米却不介意这个不称职的倾诉对象:“你说我哪里不好呢……”
“你哪里都好,人好看,有气质,有品位,有才华,可是……”
“可是有比我更好看,更有气质,更有品位的,对不对?”
苏墨笑了出来:“这又不是什么比赛,还要争个第一第二的。我想说的是,过起日子来什么好看啊,气质啊,都没有用。你能想象有一天你生了孩子,然后过我这样的日子吗?”
艾米看看苏墨换了无数次才能勉强不湿透的衣服,看看她乱糟糟的头发,说:“生了孩子都会这样吗?那我真的不想生孩子,太丑了……”
艾米也是真的耿直。
苏墨也不介意这个耿直的失恋者:“不知道是不是都会这样,但肯定不是穿个小裙子抱着宝宝然后就能美美拍照的那种。所以——要找一个踏实的人,有担当的人,在你最丑的时候还能不离不弃的人……”
“那思宇真的做得很棒啊!哎,思宇呢?一晚上没见他!”
“他去维尔家了。今晚不回来了。估计两个人又打游戏去了。”
“他去维尔家了?是维尔让他去的吗?”
“维尔说自己难过得快死掉,所以需要人陪陪他……”
艾米突然绽放出一个大大的笑容:“所以他还是会难过,他还是在乎我的,对不对?”
苏墨却不以为然:“肯定会难过吧,今天又是周末,没有了往日的约会,生活中突然多出那么多时间来……”
艾米整晚的抑郁一扫而光:“那其实不是完全没有转机啊!我今晚住这里了,就在客厅沙发上!明天一大早,等思宇回来,我就问问他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