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了思宇结婚的视频,苔丝抱怨说:“都没有戒指的啊!”
“没钱买啊。以后办正式婚礼的时候补上吧。”
“小黑土都没和你生气?”
思宇生气了:“小黑土才不是那样的人,她都不喜欢这些东西。”
苔丝哼了一声,说:“我才不信。没有女人不喜欢珠宝首饰。”
“那是你没见过灵魂高尚的女人。”
安娜扑哧笑了出来,说:“灵魂高尚?庄院长,你在我们这里太屈才了,你应该去写小说,写文案,给《纽约客》投稿……”
思宇和苔丝生了气,不再理她,苔丝也从来没听过人这样贬损自己的,话里话外说得自己很拜金、很物质一样,便也不再理思宇。小小的中国市场分部整个下午都凝固在尴尬之中。
下班的时候,安娜把思宇叫到了隔壁的会议室,问他:“怎么回事啊,还真生气了?弄得这么僵,以后还怎么跟人谈生意?”
思宇依然愤愤:“我知道我这个结婚仪式弄得很草率,很仓促,我自己也很愧疚,可是不用这么说出来吧。起码得给我点面子吧?”
“我明白。苔丝一直是这样的,可是她人很好啊,她还一直说你好呢,还一直羡慕小黑土呢。”
“算了,我也没真生气。可能我自己最近也压力大吧。房租本来就高,除去房租工资没剩多少,孩子的东西今天买一点明天买一点,根本不够花的。看着老婆省吃俭用,自来美国一件衣服都没买,我心里真的很难受。真的觉得自己好没用。”
“是挺难的。要不我帮你想想办法吧——咱们出去说。清扫卫生的人马上就要来了。咱们在公司谈私事也不太好。”
“行,出去说。”
出了公司,思宇给苏墨打电话告诉她别做饭,等他带饭回去。安顿好了苏墨,思宇和安娜来到了与维尔常去的那家日料店。
安娜点了一碗味噌汤一个咖喱饭,便不再多点。思宇却点了一大份天妇罗。平日里苏墨怀着宝宝不能吃重油重盐,思宇也随着她吃得清淡起来。而今出来吃饭,他总算能“放纵”一回了。
安娜说:“咱们这儿就一小公司,再升职工资也不会高到哪儿去。你想赚更多钱的话,那只有换公司了。可是你只有十二个月实习期,这都过了一小半了,别的公司考虑到用人成本,一般也不会录用你了。”
“谁说不是呢?我每天也愁这个啊,愁得我头发都要白了!可是吧,我又不能给小黑土说,说了怕给她添堵,怕她吃不好睡不好,生产的时候要有个三长两短,我也别活了。”
安娜笑说:“哪有你说得那么严重。我看小黑土内心可比你强大。再说了,大不了回去呗。”
“我也这样想过。不过还是想拼一把,等把苦日子熬过去了,站稳脚了,再把那半个学期的课补上,把戏剧的硕士学位混到手。”
“你这个工商管理硕士还不比一个戏剧硕士学位强千倍百倍?”
“不一样。商学院嘛,混饭吃的。可是饭吃饱了,就得追求梦想。”
“如果小黑土是你这个境况,会怎么抉择呢?”
“她啊,她可能压根就不读商学院。要么退了商学院,刷盘子也会把戏剧读下来。你说得对,我真的没她内心强大。我还是俗,还是会给自己留条后路。”
“什么俗不俗的啊,你总得养老婆孩子啊,这是负责任的表现。”
“被老大表扬了啊,诚惶诚恐,诚惶诚恐。我庄思宇打心眼里佩服你!一个人在纽约摸爬滚打,公司这么器重你,还给你办绿卡,眼看就混出头了。”
安娜却叹口气:“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我的苦水多了去了,只不过咽到自己肚子里了。要是有人娶我,我才不想每天苦哈哈白天上班晚上打工。”
“郑马克啊!优质单身男啊!”
“什么优质单身男!整天混迹各大酒吧,各种撩妹。而且他长得太像我前男友,看着心烦。”
“你前男友长这个样子?我要是女的,我哭着也要嫁给他。你咋还分?”
“劈腿男,必然要分。”
“如果是那样,那我支持你。”
“你就不问他为啥劈腿,劈腿了什么人?”
“必然是一段伤心事,何必再提。”
“想不到你还是情感专家呢——既能暖人心怀,又不揭人伤疤。其实我正纠结呢,这次回国我可能还要跟他见面呢。”
“分了还见?那不是自讨没趣、自找苦吃吗?”
“是啊,我就是传说中的那种傻女人。这次可能还要见他现女友。”
思宇险些被茶呛到,咳嗽了半天才问出一句:“那岂不是很尴尬?”
“是吧?可是我就是开不了口拒绝。他和他女朋友正创业呢,想让我在美国这边给他拉一些单子,找一些合作的项目。”
“那对你来说不难啊,你手头不是有好几个项目吗?”
“可是你忍心我被人利用吗?他和他女朋友都见过家长了,就快结婚了。”
“那就看你自己了。最终还是得你自己做决定。”
安娜嫣然一笑:“我就知道庄院长最理解我了。真的是很羡慕小黑土啊。你教教我,要怎么样,才能像小黑土一样打动男人心呢?”
思宇眼睛一亮,紧张兮兮地说:“你也发现了是吧?小黑土一出现,所有的雄性必然会被她吸引过去。你看上次,郑马克那眼睛,贼溜溜的,一直看着小黑土。”
安娜的表情僵了半秒钟,又很快还原成微笑:“这个我还真没注意。那你喜欢小黑土啥?”
“其实我也不知道。反正不像郑马克那么浮夸,觊觎小黑土美貌。”
“人家明明是白富美,你为啥说人家“小黑土”?”
思宇坏笑了一下,说:“当初刚认识的时候吧,她老不看我,所以我就想办法气她,说她个子小,长得黑还土。”
“你们初中时候就认识了?”
“不是啊,大学时候认识的。”
“你大学时候就这手段?初中生水平!”
“管他什么水平,逮着了小黑土就是好猫。”
“你现在日语水平什么级别?有胆子讲几句吗?”
思宇连连摆手:“不行不行,我没胆子我承认。学了一年,我就听我妈的话转到国际关系学院去了,又选了法语作辅修学位。”
“为什么是法语不是别的?”
“她老人家那个时候就存着让我下西洋的梦想,英语自小开始学的没啥悬念,法语是为了保驾护航。”
“母上大人高瞻远瞩啊。”
“不不不,我当时痛苦死了。勉强混了学位,法语再没拿起过。说实在的,你和苔丝,和我妈是一类人,你们都有明确的目标和计划。但是小黑土不是,她是一个自由的“我”,未被高压所震慑的“我”。”
“高压震慑?你这样说你母上大人吗?你不怕你母上大人知道了生气?”
“生气?她得意还来不及呢。她觉得高压震慑下才有了我一路的辉煌!”
“都一路辉煌了你还要怎样?还不满足!”
“嘿,我妈说过一模一样的话——”还要怎样,还不满足”,语气都一模一样。但我想要的是自由的心,自由的灵魂。你们都说这是有的没的,吃饱了撑的,只有小黑土觉得这是生命中需要奋力追求的东西。
“她有强大的经济基础,自然可以为所欲为。我们却需要自己赚面包啊。”
“她哪儿有什么强大的经济基础?大学期间申请的助学贷款,饭费都是学校补助的,生活费也都是她自己打工赚的。可是那么艰苦的时候,她都会去外文书店买日文的原版书看。北外图书馆现在的藏书估计多一些了,可是当年真没那么多原版书。”
“怪不得小黑土这么坚强、这么独立、这么能吃苦。要我说啊,就算没有你,她也能过得很好。”
“可是没有她我就过不了。生孩子的疼痛据说有十级,一想到这个,我的心就会一阵一阵地疼……”思宇说得难过,把头埋在手掌中。
安娜摸摸思宇的头发,柔声说:“没事的,院长,小黑土是很坚强的,你也要坚强才好。”
思宇平复了下情绪,看看时间,竟然有点晚了,急急点了一个鳗鱼饭打包,两人就各自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