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眼里，你比妓女还贱！”萧励沣凌洌的声音在耳边回旋，像巨大的钟摆在暗无天日的空屋子里敲打着我的耳朵。震得我心房碎裂，自尊扫地。他突然放脱我的脖子，一把抓住我的手臂，我整个人几乎被拎了起来。
他眉心紧蹙，嘴角噙着一个冰冷的笑，：“那么，现在就让我行使权利吧。”
手臂几乎要脱臼的我半拖半拉的被萧励沣拎上二楼。我脚软得无法站立，但不知为什么，我竟然一点也不想哭。直到他狠狠的把我甩到床上，我还是直视着他，他额前的头发被汗水贴着凌乱的附在额头上，宽阔的额头纹理中似乎有汗水。他脸色发白，胸口不停的起伏，我真的把他惹火了。虽然他的嘴唇紧紧抿着，下颚刚硬而冷静，但我知道他真的火了。
“好吧，你可以立刻行使你的权利，但请你给我钱！”我的声音发抖了，我无耻的说出这样的话来，自己的心也沉到某个黑暗泥淖，我知道，我整个人都再也不会干净了。
萧励沣眼底的蓝色火焰渐渐熄灭，我看见黑色的汹涌浪潮。他抿着嘴，脸部的轮廓像是某种坚硬无比的雕塑，半晌才缓缓的开口：“你太脏了，根本不值这个钱。”
我的胸口剧烈的疼痛，头晕目眩的感觉再次的袭击了我。我错了，我不该惹火他。我可以完全不要自尊了，为什么连这“一时”都忍不了呢！？
“这些年花在你身上的钱，足足可以包养一个女明星。或许她们还比你干净些。”他侧过身，侧脸刚硬而冷酷，“赶快从我的房子里滚出去。”
我慢慢的从床上站起来，内心的交战即将吞噬我。我张嘴试图去哀求，六十万对他来说根本不算什么。但对于我来说就是整个世界。我的背上开始冒出冷汗，嘴巴仿佛被什么东西固定住了，我很想开口求他，但就是做不到。
“对我而言，钱根本不是什么。但是，我宁愿去施舍给乞丐，也不愿给你这个贱到让人恶心的女人。所以，滚吧！滚得越远越好！”他冷笑，转身大力的将门碰上。
我像被人抽走了所有力气，是的，我一直都是这样的贱。泪水这个时候夺眶而出，我四肢绵软的靠在床脚，空荡的房间里我只听到自己的抽泣声……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下的楼，因为我脚下没有半点力气，但我必须离开。大厅里，龙叔正听着苏州弹词，他抬头看我，冷淡的说：“刘小姐，要走了？”
我对着龙叔笑：“是的。”我笑得很灿烂，这让他很诧异，但是那诧异也只是在眼里一闪而过。他很绅士的站起来为我引路。花园里有一只蝉的名叫声特别响亮，这才是暮春，就已经叫得这样起劲。或许，我这样的离开，连它都感到快慰！
门口是萧励沣平时开的G55，他喜欢这样机械化的车子。车身都是泥水，很少看见他的车这么脏。
“这里难打车，要让司机送你吗？”龙叔问，每次他都是那么彬彬有礼。
我摇头，还是一脸的笑意，“我自己回去。”
我真的是走回去的，一路上我什么都没有想。麻木得如同自己已经死了。我现在的感觉就是生不如死。我不知道，如果救不了爸爸，我活着还有什么意义？这么多年丧失自由和自尊的日子，完全是为了爸爸啊！
马路上车水马龙，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这个城市已经不是我所熟悉的家乡了。高楼、立交、地铁、人流、总是拥堵着汽车的马路……自从爸爸进了医院，我就在也没有家了。在哪里也都是一样。
快到家门口时，一辆红色的跑车在我身边停下来。
“真巧！我早说来得早不如来得巧！”程曦从车里探出头，她把长发剪断了，断到耳垂，齐额的前刘海微微飘动。她笑眯眯的扬了扬手里的红酒瓶子，“又有好酒，想来看看你有没有口福。”
“我怎么觉得你跟个酒鬼似的。”
程曦下车，大红的长拜裙子，纤细的腰肢里系着一条白色的丝巾。她真是美艳动人的女子，无论什么时候都是一道让人流连的风景。
她笑，“我的发型好看吗？”
“老实说，我喜欢长头发！”我说，她有两道飞虹眉，英气逼人。长头发显得温柔许多。
“那你还剪断。”她揉了揉我的短发。
我笑笑。记得某一天的早晨我醒过来，看见萧励沣在摆弄我的发梢，于是我就把头发剪了。“你是美女嘛。像我这样的品相，怎么简单怎么好。否则就是丑人多作怪了。”
我们依旧来到我十多平的小屋，坐在地上。窗户大大的开在那里，夜里的风很大，淡蓝色的碎花窗帘迎风飘动，像一双巨大的翅膀。
“刚从列支敦士登回来。”程曦帮我倒满一杯酒，自己满上后就喝下一半，“以前没觉得莱茵河那么好看。不知道为什么那里的莱茵河特别的好看，我都不想回来了……”她眯着眼睛，仿佛还在那里没有回来，一脸的迷醉，“我们每天早上在屋外的草坪上吃早餐，看湖水。还有成群的天鹅走过草坪……”
“你们？你和你未婚夫吗？”我笑。
“人生能有这样的日子真是好，如果能不回来，那该多好？”她继续喝酒，双颊又开始泛起酡红。
“你们还是可以选择去那里度蜜月啊！”我说，但是如果和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管他在什么地方，天南地北到处都是乐土吧。
“刘珩！你瘦了！我出差的这两个礼拜你怎么瘦了那么多？”程曦迷迷糊糊的说话，我知道三杯红酒下肚，她已经醉了。说完这句话，她就靠在凳子上，头发遮住了她的半边脸。
“我爸爸病了，要换肝。”我望着紧闭双眼的程曦，我只是需要人倾听。这么多年了，没有人倾听过我。
“需要很多钱，如果没有钱，他就活不下去了。”眼泪顺着我的脸颊滑下，我拿起一张毛毯帮程曦盖上。她自然已经听不到我说的话了。她美丽的唇角还含着一个甜蜜的笑，她的美梦应该还沉在列支敦士登的蓝色縠波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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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门的时候，程曦还没有醒。
踏进办公室的一刻，看见沈冰从华姐的办公室铁青着脸出来。狠狠的看了我一眼，然后说：“你到我办公室来一趟。”
我这才想起昨天不顾公司规定的离开。
“刘珩，你这样的自由散漫是谁教你的。现在我是你的头，你这种行为让别人怎么看我们这一组？”沈冰坐在办公桌后，她的声音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尖利起来，非常难听。而且，这几天她明显瘦了，不停的减肥让她面部皮肤泛黄浮肿，尽管已经擦了厚厚的一层粉，还是难掩憔悴之色。
“你要怎么样？”我平静的说，她目前还没有资格来炒我的鱿鱼。
她显然被我的态度愣到了，“你说什么？”
我叹了口气，然后说：“好吧，我道歉。昨天因为有很急的事，我必须赶去。”
她舒缓了一下，瞪着眼睛说：“你不想想你是什么学历和资质？能继续呆在亚逊已经很了不起了。以后如果再有类似的事发生，你应该知道是什么后果。”
我无奈的望着她，真是给她一点阳光就能灿烂起来啊。
“你准备一下，今天下午我们要去余暮寒工作室，她愿不愿意接受我们的访问还不知道。”沈冰略带苦恼的敲了敲桌沿。
“为什么要我去？”我本来想去看爸爸。
“怎么？你有意见？”她无暇顾及我了，余暮寒约访的事让她更加头痛。“去准备准备吧！”
余暮寒是目前炙手可热的导演兼制片，她的电影《暮色》才在欧洲的几个电影节上得了金奖。她又是船业大亨余振东的独生女儿，身份那样的高贵，现在几乎所有媒体都想约到她的专访。如果这次《me》可以约到她，那么转归亚逊后的第一炮就打响了。
因为要去见余暮寒，我特意回家换了衣服。从尚城拿回来的衣服成堆的在柜子里没有整理。每到要动用那些衣服的时候，我仿佛又看见了自己下贱和无耻。或许萧励沣说得没错，我就是很贱。而这一切充分的应正了一句话：人穷志短。
最后我选了一套米色的小西装和西裤，脖子里随便找了一根宝蓝色的丝巾系上。我倒是真瘦了，我看了看镜中的自己，面色很黄。于是化了点淡妆。
沈冰看见我的时候微微诧异，眼中难免有些艳羡：“这身衣服不错。”她略有不自在的点了点头。
我知道这身衣服是香奈儿的，于是淡淡的笑：“这是美亭路上买的。看不出来是仿的哦？”
沈冰似乎略略松了口气，用手扶了扶她雪纺衬衫襟前的宝格丽别针，“我说呢，你穿着并不是很合身，肩膀那里也不那么服帖。到底是A货，人家余暮寒可是出身大家，让她看出来就影响我们杂志社的形象了。”
我笑着望向窗外的梧桐树，车子转入一条不宽的马路，人烟稀少，最后在一扇铁门前停下，门房老伯问明来意，我们步行进入大宅。
院子里有个三米来高的喷泉正喷着水柱，喷泉池旁的花栏里清一色的种着冬青树。即便是春天，也看不到一点花色。三层高的楼房很奇特。外墙是灰色的水泥，黑色的窗框，不带任何修饰。
余暮寒的助理引我们进去，一楼的雪白墙上只挂了一幅黑白的抽象画。楼梯也是雪白的，虽然在暖洋洋的春日，我却感到寒冷。奇怪着这位富家千金的品味。
到了三楼办公室外，助理告诉我们，余小姐只见一个人。那当然是我们的沈编辑。我只能坐在办公室外面的沙发上等。
余暮寒的助理是一个长相清秀的男子，他朝我礼貌的微笑，然后问：“刘小姐，想喝点什么？菊花茶可以吗？”
“你怎么知道我姓刘？”我诧异的问。
“沈小姐和刘小姐的预约，刚刚沈小姐进去了。那么您就是刘小姐。”助理送上一杯菊花茶。这一件大办公室也是一色的白，白墙白地毯。我突然恐慌我的鞋会不会把这里踩脏。
我笑笑，四周的办公桌都空着，漫天漫地的白让人觉得寒冷，窗外那样好的春色，一旦踏入这里仿佛横跨了两个季节，直接迈入冬天。我不由想起酷爱白色的萧励沣，说实话，因为他，我对于白色没有一点好感。
没多久，余暮寒办公室的门口就开了，沈冰一脸不自在的出来，我就知道这事没戏了。于是也站起来。沈冰身后的女子着一身简单的白色连衣裙，袖口上有紫色的花，好美！这是我第一次看见余暮寒，如果说程曦是一枝俏丽的玫瑰，那么余暮寒就是一朵空谷幽兰，见之忘俗。她的五官完全就像是精雕细琢出来的，一头乌黑的长发不加修饰的垂在腰际。
“沈小姐，好走。”她礼貌的和沈冰道别，声音出奇的好听。却始终含着一缕冰冷。
“这位是……”余暮寒看着我问，她的眼眸黑不见底，莫可逼视。
“我是刘珩。”我对她笑，她那样美，让我由衷的想要亲近。
她默默的看了我两秒，然后说：“刘小姐，可以到我办公室来谈谈吗？”
“我？我吗？”我看了看沈冰，她一个劲的朝我点头，“好。”我走进了余暮寒的办公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