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总没有再联系我们,钟sir去找他,他却避而不见。合同最后还是黄了!
我回到我二十平米的小房子里,躺倒在床上后,眼泪就随顺着眼角流下来。我木无表情的看着天花板,泪光里,顶上的吸顶灯幻化成一个白色的魔障,无休无止的向我压过来。后悔去了那个鬼城市。半年时间,我以为他已经把我忘记了,我们之间从来没有任何联系。我总觉得等哪天他想起我来,也是让我去办离婚手续的时候。可是……
近来我一定是在走霉运,发生的事没有如意的。先是幻想遇见琚毅,然后又碰到萧励沣……
我正悲不自胜的时候电话响了,“回来没有,出来吃饭!”paul在那头说。
“我没力气出来。”我的声音沙哑中带着哽咽。
“今儿我过生日!老徐和胖子都来了,快点!”paul压低声音说,“他们俩谁都不理谁,怪尴尬的!来吧!华山路的小肥羊。”他把电话给挂了。
我叹了口气,最后还是决定去。谁叫我就这几个哥们儿呢。
Paul是我客户,是“裴生集团”市场部的经理,和我们杂志有业务。一回生二回熟,加上他是个嗜酒如命的人,碰上我这个醉不倒的女人还不佩服得五体投地?于是,我们就成了哥们儿。他的妻子和儿子都在加拿大蹲移民监,这里没什么亲人。空下来总是拉着我吃饭喝酒。我的工资,在这座城市交个房租,吃个温饱已经差不多了。他收入高,属于金领,我也乐得混吃骗喝,改善一下生活水平。
老徐是paul的同学,一个话剧编剧。他编的话剧也就在一些小城市的剧场和大学的礼堂表演表演,收入极不稳定。三十大几了也不找女朋友,他觉得现时的女子都太过俗气,也谈过两个,最后都吹了。于是他越老越堕落,基本到了不修边幅的地步。头发长到脖子,胡子基本一周才剃那么一回。
“房子没有,车子没有……我只有一颗火热的心和永不言弃的追求!爱我的请留下,爱钱的请走人……”醉酒的时候老徐老爱叨念他剧里的台词。
我跨进“小肥羊”,paul向我招手。三个男人坐在靠窗的位子,胖子青着脸对着窗外,老徐在抽烟。
“胖哥哥,还气着呢?”我对着胖子笑,“算了,今天可是paul生日!给点笑颜好不好!甭扫兴了。”我朝老徐使眼色,谁知老徐也不理我,继续吸烟。
“就是,为了一个女人至于伤了兄弟感情吗?”paul说。
我顿时不乐意了,“女人怎么了?你搞什么男女歧视?”
“你搅什么局啊?我这不劝架吗?”paul说。
“胖子,那姑娘走了,那是她没长眼,像你这种潜力股,应当长期持有才能发光发热啊!她不懂欣赏,你就不值得伤心!老徐……”我重重的拍了一下老徐的肩膀。老徐看了我一眼,慢吞吞的举杯:“哥们儿,我真不是成心的。我要知道,剁了我也不会说那些!算我对不起你吧。”
“什么算?本来就是你对不起他!”我撩拨胖子的臂膀,“来!喝啊!”
胖子终于拿起酒杯,半死不活的说:“我可是看在刘珩、阿paul的面上。”
我平时顶爱吃小肥羊了,但今天一点胃口都没有。望着满桌的食物,筷子就是落不下。
“刘珩,我觉得你最近挺忧郁的。怎么了?”老徐突然对我说,他平时是很少正经的和我说话的,开口就是冷笑话和荤段子。
“忧郁?没事儿。”我说,耷拉着脑袋喝下一整杯的啤酒。
“你是不是也失恋了?”paul问。
“我只是悲哀的觉得世界上的好男人都死绝了,怎么周围尽是些三八男呢?”我笑。
“拐着弯儿骂人呢!”paul说。
“我挺了解刘珩的,这把年纪了。连个像样的男朋友也没有,收入在这个城市里也就属于中低层,没家世没背景。再过些日子……等大年一过也就变成个无人问津的老姑娘了,能不难过吗?冒昧的问一句,过年也快三十了吧?”老徐笑着调侃我。
“刘珩,别听他的。千万别感到绝望!”胖子很严肃的说,“如果到三十五岁还是没人要你。哥哥吃点亏,娶了你!”说完,他自己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他们经常以调侃我为乐,因为我从来不会生气。但是真遇上什么事,他们就特别仗义。
“我过年二十七,谢谢!”我额首。
“刘珩,你知不知道。据说《me》要被亚逊收购了。”paul凑近我说。
“你怎么知道?”我瞪大眼睛,是听说杂志社要重组,但没听说要被收购啊。
“确切的说是你们的杂志被别人买下来,这个过程可能变动挺大的。”paul小口喝酒。
“我不会被裁掉吧?”我诚惶诚恐的说,房租还欠着呢。就等着年终奖来贴了。
“你平时挺卖力的,估计不会裁了你。”paul也点了根烟。我被三个男人的二手烟熏得晕晕乎乎的。
亚逊是美国一家知名的4A广告公司,已经在纳斯达克上市,照这么说我们杂志社的前景还是不错的。后面有了大集团的支撑,杂志说不定就从二线上一线了。
我开始胡思乱想的时候,肩膀被人一拍,回过头一个绝色美女站在我后面笑吟吟的瞅着我,“果然是你!刘珩,总算把你找到了。”美女朝着我眨眼,一笑满屋的春色。我不由想起诗三百里的句子:桃之夭夭,灼灼其华。
我缓慢的站起来,脑筋已经转了三百六十度弯去搜索。我的朋友库里就没有这么一号人物啊。
她穿淡绿色的小洋装,一条雪白的围巾圈在脖子里。如同一个俏皮的洋娃娃,然而一笑起来却有一种妩媚,宛如海棠梨蕊……我都看傻眼了。客户里也没有这么一号人物啊。
美女摇了摇头,“老朋友都忘记了?我程曦啊!”
程曦?社会福利院的程曦?当年我和她曾经住在一个宿舍,她没有父母,好像只有一个姐姐。我们那个时候顶要好了。因为有相同的嗜好,就是吃。福利院里吃的东西很少,难得有一包牛肉干或者话梅之类的,我们都要躲起来一起分享。我记得那时的她长得肥嘟嘟一张圆脸,戴一副框架眼睛,和面前的程曦简直不能联系在一起。她十二岁时被一位富商收养后,我们就再没有了联系。
“你去整容了?”我心里的问题脱口而出。
程曦倒是一愣,笑着说“变化真这么大吗?刘珩,你可是一点没变!”她掏出手机:“把你号码留给我,我改天找你!”
我把号码报了,仔细又仔细的打量她,其实五官还真没变。所以,她并没有整过容。俗话说得没错:女大十八变。我算是真见识了。
她拨了我的电话:“存着吧!我有事先走了!”她挥手告别,回眸一笑百媚生。我横一眼周围,三个男人的目光还追随着程曦的背影。
“看什么看!”我噗嗤一下笑出声来。
“我的话剧就缺这样的女演员,什么时候介绍我认识认识!”老徐凑过来,眼里全是春心荡漾的余波。
“我看你是别指望了,没见人家身上穿的是prada今年的新款?脖子里戴的是爱马仕才出的羊绒围巾?人家什么身份?会来当你的女主角?”paul闲闲的说。
“大哥,你对女装时尚还很有研究的嘛。”我不禁佩服paul的眼力。
“我看她的气质,就知道她不是个俗人。看了我的剧本,未必人家不答应啊。”老徐执着的说。
“得!回头我帮你问问。”我笑着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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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发誓短时间内不会再碰火锅这玩意儿。半夜拉肚子到第二天的中午,我给钟sir发短信请了假。
中午十分,我拖着几近脱水的身体走进办公室的时候明显感觉到气氛的紧张。
小凤第一个奔向我,她身上dior毒药的香水味刺得我想打喷嚏。“知道不?钟sir辞职了。”
“为什么?”我的声音稍稍高了一点。怪不得办公室的气氛比较沉闷。钟sir为人是比较抠门儿一点,但是不是为一个好上司。做事拼命,有什么事情也都和我们一起扛。再说了,他怎么可能辞职?几天前还说女儿要出国,这个项目签下来的奖金可以贴补女儿的学费。
“不知道,估计是因为宏海那个合同黄掉的事。”小凤小心翼翼的说,“上头发火了。到手的肥羊逃了,能不找人出来顶吗?据说宏海不但拒绝合作,还把原来定下来要合作的几个项目都取消了。”
我的头皮一阵发麻,远远的看着钟sir微微佝偻的背影,他茫然而略带萧瑟的整理着桌上的资料。
我心里翻江倒海的难受。暮秋的天气里愣是刮起了寒风。我有乌云盖顶的愤懑,但是不敢肯定。如果真是因为我……冲动是我最大的弱点也是最大的特点。我慢慢的走到办公室外头的阳台上,那里一般是男同事吸烟透气的地方。云层很厚,似乎真的即将要下雨。
在拨电话的时候,我的手指还是发抖了,确切的说我浑身都在发抖。就像在狭窄而陡峭的山路上遭遇老虎,却不得不走过去,是生是死放手一搏。
电话一直没人听。我的心鼓得如同雷鸣,我知道我又软弱了。因为那空洞的长音让我渐渐平静下来。挂掉电话,我刚想回办公室,电话惊刺一般的响起来。我瞪视着白色的屏幕上不储存也熟悉的号码,我这是在自投罗网吗?
“喂?”
“怎么了?”他的声音很悠然,显然今天的心情不错。电话里的声音低沉而漫不经心,一如既往……一切都是老样子。我好像是在往一个深不见底的梦魇里钻。
“萧励沣,是你做的吗?钟sir工作都没了,是你吗?”声音又开始发抖,我是害怕的,怕得要命。
“钟sir是谁?”他懒洋洋的说,低沉的声音里听不出任何情绪。
“就是,你连钟sir是谁都不知道,怎么就这样轻易的毁了人家的生活?你真卑鄙!”我开始拔老虎的胡须,虽然声音掩不住的发抖。
“刘珩,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毅气了?你即然认定是我做的,又打电话来做什么?你应该很清楚我的脾气。”他平稳的没有一丝波澜,我仿佛看见他那张可恶的脸上挂着的微笑。
我的愤怒盖过了一切,拿起手机狠狠的砸向阳台的扶手。它就这样分崩离析,变得惨不忍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