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连几天，我都呆在琚毅家。琚毅下班就准时回来，我并没有实现我的诺言学习烹饪，反而是琚毅，每天下班很累还要做简单的食物给我吃。偶尔他也带我出去吃饭，“能这样牵着你的手到处去，真好。”琚毅笑着说。他的掌心总是温热的，他的语气总是柔和而淡定，那种笃定而从容的力量使我安心。
我找律师帮我拟好了离婚协议书，我准备再去找萧励沣一趟，或者这次他愿意签字了。他那样的人物，应该不会在我这样的小人物身上浪费太多时间。
再来恒沣大厦，这里已经比上次来的时候热闹多了。到处都是行色匆匆的办公室白领。我直接上了萧励沣的办公室，这是我第二次来这里。
记得上次，小安的照相机被保安摔碎了，萧励沣还赔了她钱。如今，我却是来找他签字离婚的。我下定决心，端正态度。萧励沣就是喜欢我低下头求他。所以，我一定要低头，只求他能签字。
我的余生是属于琚毅的。我要用我剩下的半生弥补琚毅这么多年的等待，不能再负他。
秘书告诉我，萧总在开一个很重要的会议。我在办公室外面的沙发上等了整整一个下午。眼看天就要黑了，会议室的门还是紧闭着。我没有告诉琚毅我来找萧励沣，只是说我跟小安去吃晚饭了。到了七点，秘书才来叫我。
萧励沣的办公室里充斥的香烟和古龙水的味道，我呛了一下就开始咳嗽了。他坐在办公桌前，仰头靠在椅子上，双眼紧闭。看见他一脸的疲惫，我也不敢说话。
不知过了多久萧励沣忽然睁开眼睛，乌黑的眸子深处有浓浓的倦意。他望着我，好像有些失神。
“我是来找你签字的。”我走近办公桌，将装有离婚协议书的信封放在桌上。
他浓眉微蹙，冷冷的说：“刘珩，我上次说得很清楚了。还要我重复一遍吗？我没有时间跟你在这里耗，你乘早到律师楼申请分居吧。”
“萧励沣，这么多年了。我一直充当你的玩偶，算你可怜可怜我，放了我吧……”我有些潸然，胸口那种酸楚又开始泛起。
萧励沣点了根烟，冷冷的看着我也不说话。
“我知道你现在不想见我。所以，就把字签了吧。以后我们各走各的。这些年，你帮过我。我真的很感激……但是，这样耗下去一点意思也没有啊。”每次他这样看着我，我就语无伦次。他那种阴冷凌厉的磁场总能让我胆战心惊。
“你就这样迫切的要跟琚毅双宿双栖？”萧励沣沉沉的问，语气中有掩不住的嘲讽。
“你知道的，你一直知道我爱的是琚毅……我一直爱他。”话说出口我自己也吓了一跳，“他等了我那么多年，我不想让他再等下去。你说我无耻也好，不要脸也好。反正都是我的错，只要你放我自由！我什么都能做。”我的泪水夺眶而出，萧励沣锐利如冰的眼神在我的视线里模糊。
“刘珩，你高兴爱谁爱谁去！不用来跟我说！你从来就知道我萧励沣不是一个同情心泛滥的人。所以，不必来求我……再求也是徒劳。”他的语气缓慢中带着山雨欲来的怒意，“这是你第二回跟我低三下四，头一回是为了你爸爸，现在是为了琚毅。你从前的心高气傲哪儿去了？为了个男人至于屈就成这样吗？”他冷笑了一下，淡淡的说：“我真怀疑，那个琚毅是不是男人。让你一个女人出面来求我……他自己为什么不来？”
我的胸口仿佛要爆炸了，我强忍着怒气说，“萧励沣，我们之间的事，我想自己解决。”
萧励沣正要说话，办公室外有人敲门。走进来的是小江，他朝我略微点了点头。
“怎么样？”萧励沣问。
“东海的地拿下来了。果然不出您所料，felix中途放弃了竞拍计划。”小江面无表情的说。
萧励沣的眼睛扫过我的脸庞，淡淡的说：“多少钱？”
小江说：“二十亿，比预期中省了六亿。”……
这个时候我的手机响了，我拿起听筒，只听见程曦在那头嚷：“刘珩……海边的地块……恒沣拍到了……”她的声音有种难以名状的绝望，“felix刚刚心脏病被送进了医院，你……你……我们都被萧励沣骗了。这一切都是他的阴谋！他利用你……骗了我和felix……是我让felix放弃那块地的。现在余氏又一下子抛空了沁岚集团的股份……felix真的完了。”……
我的心脏像是抛入了一个巨大的油锅，沸腾得我要爆炸了。挂完电话，我的手依然无法控制的颤抖。小江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离开了办公室，萧励沣冷冷的看着我，“想不到你真的帮到了我。”他的声音像来自地狱的罗刹，幽冥的魔鬼。
我被彻底激怒了，“萧励沣！你是不是人？你到底是不是人！”我冲过去，试图抓住他胸前的衣襟，却被他一把抓住我的右手。我左手伸过去“啪”的一个巴掌打在他脸上。我的手在空中战栗，自己也吓傻了。我竟然扇了他一个耳光！？“felix是你叔叔！他是你亲叔叔啊！你真是禽兽不如！”我语无伦次起来。
萧励沣抓住我的两只手，他的脸颊上泛起淡淡的红色，看来我这一掌不轻。
他的脸阴沉得可怕，将我重重的压到墙边，我的身体震得差点碎裂，“刘珩，这是你第二次打我！从没有人打过我……信不信我杀了你？”他眼睛通红，额头都是青筋。
“你杀了我！你杀了我吧！”我大声的哭喊，感觉肺里的空气越来越少，是我的愚蠢害了felix！这一切都是我的错。“我宁愿死，也不要再被你折磨！你这个魔鬼、禽兽、卑鄙的小人……！”
“住口！”萧励沣爆喝，他的手举在空中似乎马上就要打下来。
我闭上眼睛，泪水还是不断的涌出，“你打！你打！最好杀了我！”我痛到极处，反而不那么害怕了。我是豁出去了，最多他真的杀了我！谁说死一定比活着难过？
我听见耳边有他的呼吸声，略带急促。过了半晌都没有想象中的疼痛向我袭来。我睁开眼睛，看见萧励沣已经放下手。他的目光犹如极地的昼夜，黑暗而寒冷，却有种深深的悲哀，“刘珩，你不过是仗着我喜欢你。”他的声音很轻，带着无可奈何的悲哀。喜欢？他是在说喜欢我吗？
我目不转睛的看着他的脸，“可是我不喜欢你。不管是从前，还是现在，我从来没有喜欢过你。如果可以选择，我但愿今生今世从来没有认识过你！”我被自己说的话吓呆了，他说的话有多么震惊到我，我就有多么震惊到自己。我吓得身体都发抖了，而且像秋风里的落叶抖得无法控制。
“你真的这么想离开我？”萧励沣问，他眉头蹙得很紧。乌黑的眼眸中有种沉如大海的暗涌，似乎是悲伤又像是绝望。总之，我不敢注视，只觉得害怕。一种从来没有过的害怕。
“是。”我的回答极其简短，其实是因为我无法说话，我真的被吓到了。
萧励沣慢慢的转身，高大的身影挡住了窗外正射进来的整个城市的霓虹，他的背影苍凉而略显孤寂，“你走吧。”
我逃一样的奔出他的办公室，才到恒沣大厦的楼下，我的腿一软跌坐在地上。我无法理清自己的思绪，我是不是疯了，竟然听见萧励沣说喜欢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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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过抢救，felix终于渡过了生命危险。我去医院看他，程曦一直守在病房，她瘦得不成人形。我心里一阵刺痛，内疚和自责不断涌上心头。
“对不起，程曦。”我刚说话，鼻子就酸了。
“别傻了，琚毅都告诉我了。”程曦恨恨的说，“萧励沣根本不是人。简直连禽兽都不如！”她尽量压低声音，因为一边的病床上felix睡着了。他看上去苍老而疲惫，这一场仗，他彻底的输了。又有谁能斗得过萧励沣呢？
我一个人回到琚毅的住所，他出差欧洲，要一个礼拜才能回来。空荡的房间里我一个人做饭吃，自然是那些难以下咽的东西。我不自禁的想到萧励沣，每次我煮的东西不管多难吃，他都会吃光。记得那次，我炒了个几乎全部都焦了的蛋炒饭。他蹙眉把我骂了一顿，但最后还是把饭给吃了。
可是，我不能相信他所说的话。喜欢一个人不会这样的，这么多年他一直在折磨我，他一直乐意我匍匐在他脚边充当他的宠物。喜欢？至多也是对于一个未玩腻的宠物的喜欢。
琚毅每天晚上都会打电话回来，告诉我第二天的天气，让我不要忘记锁门。他一如从前，总是害怕粗心大意的我会闯出什么祸，然后伤害到自己。他每到一个城市就寄一张明信片给我，上面有他的祝福，想念以及归期。这一切让我无比温暖。
去看了李曼青，她变得沉默而愈发苍老了。看见我激动的拉着我的手怔怔流泪。
“你怎么了？难道不喜欢我来看你？”我替她擦干眼泪。
“琚毅那孩子都告诉我了。”李曼青望着我愧疚布满了她的眼睛，“是妈妈害了你……”
“都过去了，现在不是很好。马上我们又可以在一起，瞧，这就是好事多磨。”我勉强笑笑，天知道这“多磨”背后的艰辛和痛楚，不会有人知道的。
“其实，雪儿也是你爸爸的亲生女儿。”李曼青望着我。
“她……不是琚牧云和你的女儿吗？”
“那个时候，你爸爸的马场接近倒闭。你吃的婴儿食品都是我辛辛苦苦教别人弹琴赚回来的，我每天都是饱一顿饿一顿……可是，我发现我又有孩子了。我不能让我的孩子继续留在这样恶劣的环境里……你不知道，牧云对我有多好？”李曼青热泪盈眶，“于是我跟他走了。”
“妈妈，别说了。我知道！我都懂。”“妈妈”这两个字在我记事后就从来没有说过，此刻竟然有那么一点生疏。
“珩珩！你肯认我了？”李曼青颤抖的手指紧紧的握住我的手。
“我从来就没有不认你，只是这两个字从来没说过，有些说不出口。”我对李曼青笑，每个人都有她的不得已，也都是值得原谅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