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考已经结束十来天了,志愿也报完了。夏树在自己的一本志愿里报的都是外省的大学,二本选择了和安平差不多的本省大学。
解放的毕业生们要么出去玩,要么在家老老实实的等成绩,夏树属于后一种宅女,原来脱离高中的感觉也并没有那么过瘾,相反有点空落落的。正在无聊的看电视,妈妈接起了一个电话说是有人找自己,夏树还以为是安平,走过去接电话。
“喂?”
“喂。”
“哦······张明羽啊,干嘛呢?”夏树一听是他就对着电话笑起来。
“文丽走了。”
“走了,去哪了?”
“文丽她······没了。”
“你说······你说没了是什么意思啊?”夏树真的懵了。
“她死了。”张明羽终于绷不住哽咽出声。
“啊?不可能,怎么可能,这不可能!”夏树本来是蹲着听电话,一下子惊的歪倒在地上。
“昨天走的,死在家里头,病太严重了。我刚才给她家打电话才知道的,明天不是出殡的日子,所以她还能在家放一天,后天出殡。”张明羽声音异常痛苦。
“这没可能啊,考试那天我还和她碰见了,我们还说话了呢,她说她怕自己考不上大学什么的,这才过去几天不至于死啊?”夏树还是不敢相信,仔细的回想那天的遇见。
“明天你和我去她家一趟吧,最后看她一眼,送送她······”张明羽没想到自己半年没见到文丽,这一见面却是已经生死两隔。
“好,明天8点咱们车站见,我也想去送她最后一程。”
夏树放下电话之后半天还是缓不过来神,这突然的变故定当让张明羽崩溃。她才刚刚经过人生的第一个坎,马上要进入梦想中的大学,竟然已经等不到那个时候,早早的撒手而去。或许她也和病情挣扎了好久,太累了太痛了,她死在了最美好的年华,永远都长不大了,永远的20岁。
第二天夏树赶到车站的时候,张明羽手里掐着两张票在人群中孤零零的站着。她走过去叫了他一声,看到了他黑黑的眼圈和布满红血丝的双眼,棕色的眼睛神采已经涣散,里面写满悲伤。
“文丽得的是什么病?怎么会死?”夏树坐在客车上问旁边的张明羽。
“风湿性心脏病。”
“这病怎么得上的?风湿也会得心脏病么?怎么以前从没听过。”
“你知道咱们学校的学生宿舍楼是咱们上高一的时候盖的吧,文丽来到咱们学校就住校,那楼刚盖完学校为了多招生就让学生进去住。文丽几次和我说过她的宿舍又潮又湿,冬天的供暖也不好,衣服放在柜子里时间长了都潮的长毛。文丽体质差,抵抗力也差,平时发烧感冒就容易得上。虽然都一样住宿舍别人没什么事,可她偏偏倒霉得了这病,这种病时好时坏还有潜伏期,她自己大概也没想到是她最爱的学校坑了她吧。”
“她家什么时候知道的是这个病?”
“大概是你去看她之后吧,文丽不肯和我多说她的病情,就和我说是风湿病,我还以为是关节炎之类的,谁知道风湿也能侵害心脏最后心脏衰竭而死。”
“学校的破宿舍害死了她,这是不是学校得负责!”
“她家看起来也没有告学校的意思,可能是没什么证据说发病是因为住校吧,吃了这个哑巴亏。”
“还是不敢相信这一切是真的。”夏树反复回忆自己几次和文丽的接触中她确实气虚咳嗽,肢体有些水肿并且嘴唇发紫,难道这就是风湿性心脏病的病症么?
张明羽看起来神情比较麻木,下车之后由夏树带路走向文丽的家,这条土路有些崎岖,文丽就是从这里走出来的,本来还想走的更远,可是终究还是要落叶归根。
夏树回想高考文丽和自己说让她和张明羽考试之后来她家,她家的瓜果都长好了要来尝尝,她自由了之后就不在意被人的目光,可以叫男生朋友来自己家里玩。今天夏树和张明羽真的来到她家,要去面对的是文丽的遗体,多么的有悲剧意味,人生的玩笑这次开得太狠了。
老远的看见文丽家的院子,挂了白幡,门口有戴孝的人进进出出。张明羽本来很镇静的走着,看见这一幕突然转过身掩面哭泣,腿用力的踢着脚下的泥土地。
“啊啊啊·······”他的手抱着头,嘶哑的嗓子用力释放了许久的压抑。
“明羽,明羽,不要这样。咱们往前走吧,看看文丽去,她在等你。”夏树把他的手从头上拿下来。
进了院子夏树看见文丽的母亲,这个妇人似乎一夜苍老,丧女之痛写在饱经风霜的脸上,真真是白发人送黑发人。
文丽的母亲带着夏树和张明羽走进屋子吊唁遗体,进了屋夏树看见文丽躺在一块门板上,瘦到扁平的身体上盖着一块白布,文丽母亲将白布从脸上移开,夏树看见白布下的文丽非常平静的闭着眼睛,就像睡着了一样,可是她却永远醒不过来了。
文丽的妈妈再次泪崩,夏树也是泪窝浅的人,眼泪噼里啪啦的往下掉,还要去扶起悲痛的文丽母亲。张明羽却走过去蹲了下来,轻轻的拉起文丽的手,放在自己手里,抚摸皮包骨的指节充满了爱惜。
最喜欢的女孩已经香消玉殒,明日她将永远躺在冰冷的地下,那静若处子的美在最美的年华戛然而止,本来要牵她的手一起走向不远的未来,但是她却只能在他生命中留下一个无法磨灭的省略号……
张明羽仰起头的时候,他的喉结涌动,抽搐的嘴角挂着绝望的泪。
文丽母亲从床下面颤颤巍巍的拿出一沓信交到夏树手里。
“同学,这是文丽生前最宝贝的东西,我看见她总是读这些信,我识字不多,不知道里面写的什么,但我知道她应该希望这东西交给你们保管。”
“好,阿姨,谢谢你,我们会好好保管的。”夏树接过信看见上面每一封寄件人写的都是自己的名字,看来文丽生前极为看重每一封张明羽借自己之名发出的信件。
离开文丽家的时候说了些安慰家人的话,可是人死灯灭说什么都是徒劳了。
“夏树,陪我去田野走走。”
“好。”
两人一前一后走在葱郁的田野间,可是心里却感觉什么都失去了生机和色彩。走到一个高高的土坡上,张明羽接过了夏树手里的信,拿出了一只打火机,将一封信点燃。
“哎,你干什么?这都是你写给她的信啊,烧了干嘛!”夏树抢过已经燃起来的信纸把火踩灭,信已只剩一半。
“心都死了,还留着这些干什么,文丽珍惜我给她的信,她现在走了,我把我的思念烧给她,她在另一个世界也看的到,就让这些情书代替我和她作伴吧,我没有办法了文丽,文丽你听得见我么?文丽啊······”张明羽再度哽咽。
“好吧,那就把这些信都烧给她吧,我想她在天堂看到这些信也会安心的。”
夏树打着火机,风带走张明羽手中每一封燃烧殆尽的信,那些黑色的灰烬飘飘洒洒就像张明羽没来得及挽留的爱情,散在空中,随风而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