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些步履蹒跚地继续向前走着,走过了一片椰枣林,走过了西弗和凯提的住处,走过了布卡曾经带着我走过的小路,走到了那个和阿蒙霍特普嬉戏过的圣池。
我慢慢地坐在池边,将脚放进了池水里,吉斯没有跟过来,因为除了法老、王后以及祭祀,任何人未经允许都不准靠近圣池。
感受着脚下的凉意,回忆着所有的我和阿蒙霍特普的美好,心里的烦躁竟然也跟着平复了许多,想着在卡纳克神庙里他送我的那支蓝莲花,想着布卡带着我偷偷地逃出王宫,想着我们三个人的一切一切。
离开信念在这一刻突然变得坚定起来,就算是今晚阿蒙霍特普住在了基亚那里,就算是基亚生下了布卡的孩子,不可否认的,我对他们的感情难以割舍。
我抬起头看着黑色的天空,如果我能够像来时那样穿越到我来时的地方,然后忘掉一切回忆,和时间重新开始,该有多好,那样我就不用像现在这样痛苦,这样两难了。
“你在这里做什么?”听到这个声音,我笑了,难道想一个人真的会出现幻觉吗?
“我在问你呢,吉斯呢?怎么没有看见她?”
“小雨?”
声音冷冷的,就像我们相爱之前,我坐直了身子,转回身看着那个让我痛苦的男人,虽然看不见他的脸,但是仍然知道他现在冷冷地看着我。
“你怎么会来这里,你不是……”我没有继续说,觉得那样没有必要。
“你不需要知道。”阿蒙霍特普走到我身边坐下,转过头目光冷漠地问“你想去看他。”
我看着阿蒙霍特普,勉强地咧开嘴角笑了笑,然后站起身“我累了,想回去了。”
“别想着再去看他,不然就让你再也看不见他,你明白我说到做到。”阿蒙霍特普也站起身,走到我面前恶狠狠地说。
我深吸了一口气,闭着眼睛想要平复内心的激动,颤着声音说“法老,我累了,不想谈这些事情,请您让开。”
“法老?哈,说的好,怎么?现在就想避开我了?”阿蒙霍特普咬着牙说。
“我真的累了,别像个孩子一样,好吗?”我抚了抚额头,实在不想再说下去了。
“好,当然好,娜芙蒂蒂,你是不是以为我没有你不行?整个王国有多少女人想要待在我身边?你知道吗?”阿蒙霍特普抬起我的下巴,目光轻蔑地看着。
“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我强忍着眼中的酸楚,手掌紧握成拳,指甲刺入皮肤也不觉得疼痛。
阿蒙霍特普迟疑了一下,又接着说“你以为我是因为你才和布卡手足相残吗?少做梦了,他想要就给他好了,之所以会说出那种我自己都觉得肉麻的话,不过是想看看他的反应,谁叫他做出这些事情来!”
“够了,你别说了!”我拍掉阿蒙霍特普的手,大声地喊着。
“怎么?这样就受不了了?那你大可以离开,离我远远的!”阿蒙霍特普抓住我的手大吼着。“我宁可要一个让我作呕的基亚,也不愿意要一个朝三暮四的恶心女人!你说,你生的真的是我的孩子吗?”
“啪”
我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挣脱开阿蒙霍特普的手,手力地扇了他一耳光。
奔跑,不管阿蒙霍特普还会说出什么让人绝望的话来,只那一句“你生的真的是我的孩子吗”就足已让我心死了。
他竟然能说出那样绝情的话来,我可真傻,明明人家已经对自己放弃了,我却还抱着幻想,以为他还是爱我的,现在看来,想不离开都是不行的了。
“王后,王后!”吉斯在身后大声地喊着我,我没有停下也没有回头,而是继续向前跑着,不知道自己在往哪里跑。
“王后!请您等一下!”吉斯不死心地喊着。“是关于布卡的事情。”
我愣了一下,停下了脚步,呆呆地转过身看着跑过来的吉斯。
吉斯跑到我面前,定定地看着我,然后面无表情地说“布卡死了。”
这个消息犹如晴天霹雳一样在我耳边响起,震得我三魂七魄一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死了”两个字在脑子里不停地旋转。
我捂着胸口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周围的世界嗡嗡做响,胃也疼得难受,头疼得要命,我只好用力扣住头把自己蜷成一团。
“王后,您怎么了?”吉斯担心地问。
我轻轻地摇晃着身子,想哭但是哭不出来,哪怕是一滴眼泪都没有掉下来。
“他是怎么死的?”我抬起头用尽所有的力气问。
“听说是服毒死的。”吉斯轻声地说。
自杀了?哈!怎么可能是自杀,怎么可能!一定是他干的!一定!
“噗!咳—”喉头处一阵腥甜细痒,忍不住一口吐了出来,呛得自己咳个不停。
“王后!”吉斯惊叫着扶着我。
“没事儿,吉斯,我没事儿,我只是累了,想要休息。”我伸手擦了擦嘴角,这才发现白色的衣服上全是黑色的斑点,虽然不能确定那是血,但阵阵的血腥味已经为我证明了一切。
怪不得吉斯那么惊恐,原来是我吐了血,看来我没多长时间活头了,听老人说这人要是吐了血离死也就不远了。
我忍着喉咙处的咳意,害怕再吐血吓到吉斯。我伸出手示意吉斯扶我起来,显然吉斯对我吐血的事情非常担心,看她的样子好像要去找人。
“吉斯,没关系,我休息休息就好了,我想回去了,你能扶着我吗?还有,不要把这件事情告诉任何人,好吗?”我抓着吉斯的手,她的手也有些冰凉。
吉斯看着我,犹豫了一会,但还是点了点头,伸手把我从地上拉了起来。
回到寝宫后,我毫无睡意,但仍然强迫自己睡觉,因为我想没准布卡会来到我的梦里也不一定。
可是,我失望了,当我睁开眼睛,看着窗户外耀眼的阳光时我知道,我睡着了,但却什么都没有梦到,布卡没有来到我的梦里,他一定是在埋怨我。
我简单地收拾了一下,勿勿忙忙地往基亚那里赶去,我要找阿蒙霍特普好好聊聊。
到了基亚那里,没有等到阿蒙霍特普却等来了基亚,虽然不想见到她,但没有办法,有些事情总是要面对的。
“王后,您来是有什么事情吗?法老他正在休息,不想让任何人打扰他,包括您在内,这是法老吩咐的。”基亚一改往日的嚣张跋扈,非常得体地对我说。
“我想见见法老,对他说几句话就好,麻烦你帮我转告他一声。”我实在是没有什么力气多说废话,只想快点见到阿蒙霍特普把事情说清楚。
“对不起,王后,这是法老的决定,我也帮不了你。”说完基亚转身就走。
“基亚,算我求你,你让我见一见他吧,我只说几句话就走了。”我上前拉住基亚的手哀求着。
基亚甩开我的手,转过身恨恨地看着我说“我真不懂,你到底哪里好,让两个男人豁出命去爱你,甚至为了你彼此残杀,你究竟有什么脸站在这里要求他出来见你!”
我愣住了,不知道应该怎么回答。
“他不会见你的,你死心了吧。你的孩子们在我这里,以后你也不要来见她们了。不过我答应你会好好照顾她们的。”基亚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
“基亚,你别走!基亚!”我想上去追她,却被一旁的护卫兵拦住了。
我心里乱极了,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把我的孩子抱走的,不知道我接下来应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办?
心里一急,胸口疼得更是厉害,一个忍不住又是一口血吐了出来,身子发沉,直直地躺在了地上,吓得那几个士兵乱做一团,隐约间看见一个士兵急急忙忙地跑走了。
这次能看到他了吧……
“王后,王后,您醒了吗?”西弗哽咽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好久没有看到她似的,突然很想她,
我慢慢地睁开眼睛,看见西弗泪人似的坐在我身边,我笑着说“傻丫头,哭什么啊!”
“王后,你醒了!太好了,太好了,医官,您快来,王后醒了!”西弗冲着一边大声地喊着。
这时,走过来一个年轻的小伙子,看上去蠢蠢的,没有什么表情,也不怎么讨喜。
“王后,您没有什么事情,我就走了。”小医官显然是想快点离开这里。
“你这个人怎么这样,刚才到现在什么有用的话都没有说,你真的是医官吗?”西弗大声地训斥着小医官。
“西弗,别说了,让他走吧,我没有什么事情还不好吗?”我心里明白,这恐怕是阿蒙霍特普的意思,看来他是真的不要我了。
“王后,这怎么行呢,你都吐血了,你知道吗?”西弗焦急地说着。
我笑着摇摇头,示意她不用担心,我冲那个小医官摆了摆手,他就头也不回地跑了,像是看到了妖怪一样。
“西弗,凯提怎么样了?”我问。
西弗看着我,眼泪又流出来了,我忙问“怎么?情况不好吗?”
“王后,您都什么样子还担心别人!法老他怎么能这样对你呢?”西弗哭着说。
“傻丫头,有些事情你不懂,好好爱凯提吧,你们以后的路还很长呢。”我伸手握住西弗的手,细细地抚摸着。
“王后……”西弗咬着嘴唇,无声地哭着。
我没有再安慰她,想哭就哭吧,有个人为我哭,我也值得了。
我终究是没有等来阿蒙霍特普,即使我得了重病也换不来他的一眼。马小雨啊马小雨,走吧,走吧!
西弗,天怎么黑了?我本来想要问出口的,可就在我要问的那一瞬间,我知道这回自己是真的看不见了,虽然有些惊讶却丝毫没有害怕的意思,我连心都死了还怕这点黑暗吗?
“西弗,我想去找法老,你能扶着我吗?”我笑着问。
“王后,您—”西弗欲言又止,我知道她的意思,她怕我自讨苦吃吧。
“好了,我知道,你能帮我打扮一下吗?我想打扮得漂漂亮亮的,行吗?”我坐起身,这才发现实际情况比我想像得还要糟一些,浑身上下一点力气都没有。
“好的,王后,好的。”西弗带着哭腔抚着我坐好。
我双手支撑着床沿,尽量控制着自己不至于向前栽倒,听着西弗一阵阵混乱的脚步声,我知道她在帮我找衣服和饰品。
西弗在我身边来回地走着,一会给我穿衣服,一会给我化妆戴饰品,忙了好一阵,才笑着说“王后,您可真美,如果我是男人,一定也会爱上你。”
“小丫头嘴越来越甜了,现在法老会在哪里呢?”我问。
“应该在议厅呢,我扶您过去。”西弗走到我身边,慢慢地扶我起来。
我站起身,双腿有些抖,扶着西弗站了好半天才渐渐的有了一些力气,就这样一路上走走停停,一方面是自己看不见路,另一方面是实在没有力气走。
西弗看出了我的问题,一路上也是哭着陪着我,还得我不时地安慰她。整个王宫,现在只有西弗是真心的对我。
“王后,您慢点,这里是台阶。”西弗轻声地说。
隐约的能听到里面传来阿蒙霍特普的声音,他好像很生气的样子,在吼着什么。西弗让我不要乱动,松开手走到不远处对士兵说了什么,过了好长时间才回来告诉我们可以进去了。
我很惊讶今天阿蒙霍特普竟然这样痛快就让我进去,我以为至少会等上好长时间。
西弗把我扶进殿里就退了出去,做为仆人来讲她是不允许来的。
我有些无助地站在那里,什么地方也不敢看,只能“直视”着前面。
“我的王后,今天你这样盛装打扮来见我是有什么事情吗?”阿蒙霍特普冷笑着说。
“法老,我有些事情想要对您说,只想对您说,所以请您将殿内的人都屏退吧。”我不知道殿里面有多少人,不知道都有谁在,只能这样说了。
“哦?只能对我说?”阿蒙霍特普笑了笑“你们都听见了?不要再跟我说米坦尼的事情了,我的王后心疼我,不想让我想这些事情,我为什么要为米坦尼和赫梯之间的事情烦心呢?让他们打去好了,是吗我的王后?你们都退下去吧,基亚留在这里就行了。”
基亚也在吗?在这种地方?
大臣们乱哄哄地走了,殿里静得有些让人害怕。
“我的王后,你这样看着我,是想对我说什么事情呢?”阿蒙霍特普有些不屑地说着,不时地传来一阵阵亲吻的声音。
“法老,您用不着这样,我看不见,即使您做得再过分一些也可以,但是在一个瞎子面前做这些就有些无用了。”我笑着说。
阿蒙霍特普没有说话,那亲吻的声音也消失了。好半天传来了轻轻的脚步声,随后脸上拂过一阵阵的风,我知道他在做什么。
“你看不见我?”阿蒙霍特普的声音有些轻颤,他是不甘心吧,我就这样看不见他了。
“是的,所以我只想说几句话就走。”我叹了口气说。
“什么时候的事情,为什么没有人告诉我?”阿蒙霍特普冷冷地问。
“这不重要。”我没有力气跟他说这些没有用的话,我只想快点切入主题,说完我就走,我觉得自己挣不了太长的时间。
“谁说不重要!”阿蒙霍特普冲着我大吼着。吼完又像是后悔了一样说“就算是演戏,我也希望在外人眼里我们是一对好夫妻,而不是我忽略了你。”
我笑了,我最近总是笑,可是却笑不到心里。“法老,我只想要告诉你两件事情,第一件,我想告诉你我爱你,不管您是否爱过我。第二件事,我想要回到底比斯城生活,这里已经没有我的家了,我想回去看看我的父母,即使他们死了。”
“我不准!”阿蒙霍特普想都没有想就回绝了。
“这不是您说了就算的,我已经决定了。还有,不管您怎么样处置泰伊王后,都希望您看在她是您母亲的姐妹的份上从轻处罚吧。”说完,我转身想要走,才想起自己根本就看不见,这才向着外面喊着“西弗,西弗!”
“王后!”西弗的声音从一边传来,我知道她进不来,所以只好一小步一小步地向她挪去。
还没走几步,身边一双大手就紧紧地抓住我的手扶着我向前走,是阿蒙霍特普。我告诉自己不可以哭,不能哭。
我走到了西弗身边,可是阿蒙霍特普却不有松开手的意思,依旧紧紧地抓着我的手不放。
“法老……”西弗在我之前开口了,可是话没有说一半就被阿蒙霍特普打断了。
“想走可以,把王后的权杖交出来吧。”阿蒙霍特普说。
“法老!”
“这是您想要的吗?”我“看着”他,心里竟然还是痛了。
阿蒙霍特普松开我的说,坚定地说“是的。”
“那么就给您吧,我走的时候就把它留下的。”我伸出手摸索着西弗,想让她快点把我带离这个地方。
西弗抓着我的手,她的手是那样的温暖,显得我是那样的冰冷,也许我的心也冷了。
“小……”阿蒙霍特普喊了我的名字吧,也许是听错了,也许是真的喊了,无所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