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篝站在电控室的门前，放下背上的包。
“我已经关了这栋大楼的所有摄像头。如果没人发现的话，重新启动将在一个半小时之后进行，时间够用吗？”
“差不多。其实没人来捣乱的话半个小时就够了……Ada，帮我确认一下周围有没有人。”
“OK。”
某几个摄像头相继亮了一下，紧接着灭掉。
“确认没人。”
林篝麻利地戴上手套，从包里掏出一个柱状物体，把前头的薄片插到大门门锁处的缝里，按下按键。
扁扁的喷头安静地喷射出高能离子流，冰蓝色的光从门缝里透出来。
“妈的……总感觉在犯罪一样。”
林篝把喷射器扔回包里，推门走进去。
“事实上的确在犯罪啊哈哈，但也算正义的犯罪了。”
林篝快步走到大电箱前蹲下，两只手托起钢盖，轻轻地放在旁边的地面上。
电箱里，十几根拇指粗的缆线并排着，红蓝交错，连接着旁边的金属立方体。这就是金茂大厦的电力总中枢。
“我说，你能黑掉他们的摄像头，为什么不直接把他们的电断了……省了我来安炸弹。”
林篝一边说，一边从包里摸出一个核桃大小的黑色圆块。
石墨炸弹。
这东西原本极其粗暴，能永久性地彻底摧毁电力系统。但经过杜兰达尔装备研发部门的改良，威力得到了有效控制。像这种型号的石墨炸弹不会造成永久性的损伤，顶多让方圆几百米停上几个小时电。
“我能做得到的话，当然不会让你来干这种活儿。金茂大厦的监控系统是连接网络的，但电力系统不是。由于是上世纪90年代的建筑，它们用的是比较传统的人工手动操作供电，不联网的话……我就没辙了。”
“好吧好吧。”
林篝背上包走出电控室，顺手把门带上。
“OK，好戏开始吧。”
——————————————
“138000。”
屏幕上的白色数字不停地刷新着。
“140000。”
“143000。”
“147000。”
……
“200000。”
“哇哦……”
前排传来一阵骚动。
正在竞价的是一件明朝年间景德镇的瓷瓶，10万起步。但跟上一件120万的唐三彩一比似乎并没有足够的吸引力……所以柯白也没记住它叫啥。
经过了六次洗礼，柯白发现这活儿其实没想象中那么难搞。现在的拍卖会早就不跟以前一样，要亲自拿着个牌子扯着嗓子叫价了。每个座位旁都有一块触摸屏，准备竞价的话，动动手指输入金额就好了。
而且现在什么东西都强调人性化，拍卖自然也不例外。如果不想太招摇可以选择匿名竞价，那样大屏幕上就不会显示竞价者的座位号了，而这正合柯白的意。
柯白翘着二郎腿，随意地在触摸板上点了几下。
“202000。”
这次是柯白叫的价。
经历了开头的阵痛期，几轮下来他已经摸到了门道。再加上没有抛头露面暴露身份的风险，这货竟然已经开始享受过程了。
目前柯白任务完成的还蛮不错。几轮下来已经颇有心得地摸索出了一套战术。先旁观叫价，如果冷场了就出手抬一下。因为每次最小加价额度是2000，柯白就两千两千的匿名抬价……因为人家也想要，而且柯白加的价很小，往往会进入小价battle阶段，感觉差不多了就放掉。这样不仅无耻地拖延了时间，而且到目前为止……柯白还一件东西没拍下来。
在这个动辄几十万甚至上百万的场子里，不少人其实早就暗骂了。这货真的不是来捣乱的么……
柯白挺得意，心里颇有些运筹帷幄的感觉。虽然这还是第一次跟那么多钱打交道，不过这钱毕竟不是他的，加上没经费上限，倒也没想象中那么纠结。
“操作可以啊柯白亲。”耳机中传来Ada的声音。
“过奖过奖。”
离柯白叫价只十几秒钟的功夫，屏幕上的数字已经刷到了25万。
“你喜欢古玩么？”Ada问。
“没啥兴趣……这就是个大坑啊。其实我挺不明白的，他们这些狂热爱好者干嘛拿那么多钱往里砸……多吃点好东西它不香么？”
“各有所爱而已。毕竟人家有钱，想玩啥玩啥。”
“也是。”柯白点点头，却突然感觉耳机里的声音不太对。
“……师姐？”
林篝的声音明显比Ada成熟些，那人工智能小姑娘算是半个萝莉音。
“是我。你那边怎么样？”
“还挺顺利的，感觉没想象中那么难。”
“拍了几件了？”
柯白抬头看了看前面的大屏幕，刚才那青花瓷以327000元人民币的价格被前排的一阿拉伯兄弟买走了，那货正站起来鞠躬接受大家的欢呼。
“刚拍完第七件。”
“还不错，时间应该够……我特地来通知你一下，我要干正事儿了，待会儿别吓着你。”
“你要搞啥……”
“给你变个魔术。Ada，倒数五个数。”
“好哒。”Ada说。
“5…”
“欸欸？”
“4…”
“3…”
柯白心头一紧，他不知道这两个女人到底在整什么幺蛾子……
“2…”
……
“1。”
“surprise！”两个女孩异口同声。
柯白还没反应过来，突然眼前一黑。
卧槽！我瞎了？
这是柯白脑子里的第一个想法，但两秒钟之后他就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了。
不是他瞎了，是在场的人全都瞎了……哄乱的会场内此起彼伏地充满了嘘声。
停电了。
晚上七八点钟还下着雨，月亮的那点儿光基本可以忽略掉。加上房间很大，基本已经到了伸手不见五指的程度。
“卧槽，师姐这是你搞的？”柯白低下头小声bb。
“你师姐退群了。她现在得争分夺秒，现在只有咱俩了。”
“……”
“大家请安静一下，大家安静一下！”
主持人的声音从前排的某个地方传来。听上去似乎是用的喇叭式扩音器，沙沙哑哑的，委屈了他那低沉且性感的嗓音。
“请大家安静一下……很抱歉，我们的电力系统似乎出了一点故障，技术人员正在抢修，大家稍安勿躁，请在座位上耐心等待一下……”
“切，他们要能修好就怪了。”Ada蛮得意地哼哼。
“这……怎么做到的？这周围全都黑了啊……”
柯白的位置挨着窗户，向外看的话就会发现，原本光芒绚烂的大上海消失的无影无踪。几乎整个CBD区都处于一片漆黑的状态。
“你师姐那边的工作见不得光，用点小手段帮帮她而已。”
“见不得光？？？”
“啊……字面意思啦，黑暗环境她的行动会方便一点。”
“……”
尽管Ada已经说的非常隐晦了，但柯白差不多能听出来是什么意思。
本来以为林篝是去联系卖家或者拍卖方，走走后门什么的，感情这姑娘真的直接去抢了……
柯白默默咽了口唾沫。
靠……出了事儿那他不就成了共犯了吗？
柯白估摸了估摸，那龙头少说也得几千万吧……虽然顶多算个从犯，但前几天他刚失去未成年人保护法的庇护，这能判多少年还真不好说。
“放轻松，相信你师姐的身手。”Ada说。
“你们到底是个什么组织啊……”
“学校啊，university，真的。”
“不是……学校的话我们要龙头干什么？还是用抢的？”柯白特意压低了声音。
“这个嘛……”
“嗯。”
“晚上让你师姐告诉你吧。”
“……”
柯白让她一句话噎了回去，叹了口气，低头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
“成吧。”
“好啦，你的任务已经算是圆满完成了，现在可以撤了。他们一时半会儿肯定是弄不好的，黑灯瞎火的，在这里干坐着也蛮无聊的哈。”
“可我去哪儿啊……周围都停电了，我找个网吧打游戏都打不了啊。”
“去停车场那边等你师姐吧，她应该用不了多长时间……吧。”
————————————————
340米高空，金茂大厦外壁。
黑色的身影以Z字形的轨迹，飞一般地向上，再向上。
当然了，一片夜色之中……根本没人能看见这姑娘的英姿。
“靠……我感觉我穿着立体机动装置去砍巨人肯定是一把好手。”
林篝左右手腕处各固定着一把射绳枪，有节奏地不断发射、收回，带动着她的身体飞速地向着更高处移动着。除了没喷气瓦斯，倒是真的蛮像《进击的巨人》里的立体机动装置。
“那必须，就我们家篝酱这身手，兵长当场退役。加油加油加油！安保部队已经行动了，正在向陈列室那边赶过去呢，要再快点儿啊篝酱！”
拍卖会的拍卖品不会即刻交到买家的手里，需要办理统一的手续。在此之前，所有的拍卖品都统一存放在陈列室里。而陈列室与安保中心的楼层有足足300多米的高度差，电梯不能运行的话，走楼梯上去必然要花大量的时间，这样可以把安保部队的干扰降到最低。
这都是制定计划时提前考虑好的事情。
“我很努力了好吗！校长不心疼我就算了没想到Ada你也不心疼我……”
林篝嘴上抱怨，动作却一直没停下。
“不哭不哭，摸摸头，嘿嘿。”
“去去去！”
这种情况下林篝还有心情跟Ada打趣，倒也不是没原因。
她心里清楚的很，六百多米的摩天大厦，黑灯瞎火还没有电梯……走楼梯的话，这个效率就不用说了。而根本不会有第二个人像自己一样用这种近乎于作弊的方式上楼。普通人这么玩，毫不客气的说就是活腻歪了。
所以，在这场争夺战里，金茂大厦的安保部队实际上已经出局了。潜在的竞争对手，只有一个。
使徒。
自己敢这么玩，使徒中有没有敢这么玩的？那还真不好说。大家都不是普通人，是骡子是马，拉出来溜溜才知道。
虽然目前没得到有关使徒那边的消息，确定不了他们究竟有没有采取行动，但提前做好准备总是必要的。所以林篝基本带上了全部可能用到的东西。她明白的很，爬楼不过是小菜罢了，说不定待会儿还得干上一架。
“还有多高？”
“不到五十米，加油！”
……
“对，就是那个，你头顶偏右那个窗户。”
林篝抬起头，对准那面玻璃，扣下扳机。
然而让她没想到的是，射绳枪打到那面玻璃上，竟然直接被弹了回来。着力点突然少了一个，她差点就在四百多米的高空做起单摆运动来……
林篝立马向窗户稍微靠上的地方打了一枪，把身体控制到那面玻璃前，用手肘使劲敲了敲。
“特制的玻璃……我靠他们居然真的有考虑过会有人在窗户里进来？”
“毕竟是放贵重东西的地方嘛，考虑周全也没错。而且这么大的落地窗用普通玻璃会出事的啦，人摔一跤就会冲破玻璃掉下去的。再说了，反正你又不是没带家伙。”
林篝放下肩膀上扣着的金属挂钩，把它拉到大楼外壁凹进去的倒角处卡住，解放出一只手抽出腰间别着的离子切割刀。
没错，就是刚才去电控室安炸弹时开门用的那个。
“有一说一，这玩意儿还挺好用的，就是长的丑了点。装备开发部可算鼓捣出了点儿好东……”
……
西。
最后一个字才说了一半，林篝愣了一下，突然用力猛踩楼壁，借着反作用力向后荡了出去。
不到一秒钟后，一把刀洞穿了玻璃，从她刚刚心脏的位置刺出来，刀尖上闪烁着寒芒。
她大意了，这是面单向玻璃，外面看不到里面，但外面是怎么情况里面看得一清二楚。
“Ada，里面有人！”
林篝攀着绳索在半空中荡了一圈儿，立刻用左臂的射绳枪打破了更高一层的窗户。万幸那面玻璃并没有特殊处理过，不然又要花时间切玻璃，在这十万火急的关头可太要命了。
缆索快速收缩，林篝直接用膝盖撞破了玻璃，紧接着一个前滚翻。碎玻璃划破了她脸上的黑纱，连带着里面的皮肤。
她没有心情去管这些，朝着门外狂奔。
“是使徒，直接用刀贯穿那面玻璃，普通人不可能做得到。”林篝一边向着楼梯的方向跑一边跟Ada通讯。
“要小心。”
“我会的。”女孩从十几级台阶轻盈地一跃而下。
戴着夜视仪，整个通道的情况林篝看得一清二楚。
贮藏室门前没人，但她也不能就这么不加防备地跑过去。使徒们也不是普通人，能力者之间的战斗，胜负，生死，都只不过是一瞬间的事情。
“先不要过去！可能有埋伏！”
“没时间想那么多了……这么重要的东西，无论如何不能让他们拿到手。”
“不行这太冒险了，如果……喂！林篝，你回来！你……”
林篝还真的就那么直接冲了过去，不带一点点犹豫。
她就是这个样子，无论干什么事，总把自己的安全排在优先度相当靠后的位置。
“再这样无视指示，要受处分的。”
“无所谓。回去他们爱怎么样怎么样，反正咱俩关系好你不会让我GG的对吧？”
“我就怕你等不到回去待会儿就GG了。”
离陈列室还有十几米的距离，林篝掏出两个球状物体，扯下拉环，用力朝门对面的墙扔过去，让它们借着墙壁的反弹滚进室内。
引爆的闷响过后，炫目的白光紧接着闪烁闪烁再闪烁，一连闪了足足十八下。一片黑暗的环境霎时间变得极亮无比，无疑是对视网膜严酷的摧残。
刚丢过去的两颗，第一颗是无声震撼弹。普通的震撼弹能制造接近200分贝的巨大噪音，像这种隐秘行动显然用不得。装备部改造之后它只保留了制造晕眩的能力，而不会发出那么大的声音，也就差不多……放了个鞭炮那样吧。第二颗是十八连闪，这种特殊闪光弹的亮度虽然没有单次闪光弹那么具有爆发力，但胜在持久。如果没有护目镜之类的防护设施会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内失去视力。据说这玩意儿的灵感来自装备部某个《使命召唤》系列的狂热粉，觉得里面九连闪还不够劲儿，于是干脆乘了个二。
林篝的夜视仪附带护目镜的功能，不会受到任何干扰。女孩迅速拔出腰间别着的两把消音MP7，潇洒地一个前滚翻进入陈列室内，单膝跪地双手举起冲锋枪，枪口分别对准左右两侧。
然而……还真的没有人。
正前方位于C位的那个玻璃箱子也被打开过了，里面空无一物。
林篝环视一圈，确定没有龙头，立马返身朝门外跑。
“Ada，帮我找一下下楼最近的路是哪一条，快！”
“就是你刚才走的楼梯，不远处还有个备用逃生通道。”
“他们走哪边的可能性大一点？”
“逃生通道。以你刚才下楼的速度，如果他们走楼梯很大概率会和你撞个正着。”
林篝在赌。不要说她不知道对方怎么下楼，实际上她连他们有没有下楼都根本弄不清楚。
万一人家在楼顶安排了直升机什么的呢？再或者，类似隐身之类的能力，也不是没见过。班里那个整天看自己不顺眼的不就是么？
不过也只能赌了。晚一秒，机会就少一点。
……
林篝还没跑到逃生通道，就隐约听到了金属相撞的声音。冲出拐角，楼梯口两个黑衣人正缠斗着下楼。看身形的话是两个男性。
她在楼梯的横栏处停住脚步，蹲下身来。
“这是……窝里斗？”
“不，他们不像是一伙的。”Ada说。“这样情况就复杂了……不只我们和使徒，大概率还有第三方介入，而且估计他们都来了不少人。”
“不给力啊，人家都来这么多人，咱这边就我自己，我太难了。”
“我们消息得知的太晚，预先准备的不够，确实难为你了。先撤吧，以后的事以后再说。”
“撤？那龙头怎么办？”
“能拿到的概率有多大，你也不是不清楚。”
“我靠，神王的信标啊，多少年也找不到一个，就这么让了……太亏了吧？”林篝压低声音。
“那有啥办法嘛，拿不着就是拿不着啊……”Ada倒是蛮看得开的样子。
林篝没说话，用胳膊肘撑着墙，另一只手叉着腰。
“我知道你不甘心……不过也不用太郁闷。其实本来对这次能拿到龙头就没抱太大希望，毕竟得到消息太迟了，根本没时间做准备，咱们来碰碰运气罢了。”
“你别安慰我。”林篝撅嘴。
“以你的性子，肯定不愿意就这么走了，我知道的。”
“那是相当不愿意。”
“好啦，走吧。咱们不一直是这么过来的么？遇山开山，遇河搭桥，可谁知道什么时候有山什么时候有河？计划总赶不上变化，走一步看一步吧，总会有办法的。”
林篝想了一会儿，长长地叹了口气，把两把MP7插回腰间。
“你说的有道理。”
“哈哈，是吧。”Ada笑。
“但我拒绝。”
“靠！我都把话说到这份儿上了，你还想干什么？”
“来都来了，总不能让我白爬那么高的楼。再说了……你知道我很记仇的。”
“哈？”Ada懵住了。
“刚才差点儿就给他们穿成肉串了，我可不得去问问下面那俩货到底是谁干的么？”
林篝说完，甩出袖子里的加长蝴蝶刀，单手撑住栏杆，一个翻身跳了下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