佐佐木小次郎面前摆着七支蜡烛。
他握着大神官寺国光，轻轻吐气。
如今，万物在他眼中都不再是本来的面貌，而是化成了无数条线。
顺着这线，小次郎挥刃天龙。
蜡烛熄灭，空有余烟。
十六里外，流川府邸高阁，流川败支起身子，缓缓道：“无刃可破天龙。”
龙之剑道：“无刃可破天龙，莫不是说，没有剑能够破去天龙？”
流川败呵呵一笑，“幽默。”
他叫龙之剑将木剑伸出，却道：“于剑之道，快就是胜，只要做到快，便能胜利。”
龙道：“不是这样么？”
流川败缓缓摇头，“不是，这些···都是表象罢了。”
他却道：“佐佐木的天龙流之所以快，其实并非在于此，而是距离。”
龙之剑歪头，“距离？”
流川败道：“同样快的剑，我的剑要递两尺方能杀你，你却只需一尺，谁会胜利？”
龙道：“距离短的那位。”
此刻，龙之剑脑海电光一闪，“我已明了！”
流川败微微一笑，“小子诚然可教。”
龙之剑道：“寻常人出剑，必是斩人胸膛或脖颈，而天龙流则是取人递剑的手腕，这样，天龙流先天地出剑距离要少上一尺。”
流川败接下他的话，“而正因为这一尺，从外人眼光来看，表现得就是天龙流要比其他剑术快，其实只不过是你将剑递了出去，送到佐佐木的天龙口中罢了。”
龙之剑再接道：“所以，只要不递出缩短距离的那只手腕，天龙流便自动消解。”
流川败道：“不错。”
他缓缓道：“因此，无刃方可破天龙，只需后退半步，拿捏距离极准的天龙流便不攻自破。”
流川败道：“这样一来，后天你便可以替我上场了···”
龙之剑愣了一下，“你说什么···”
流川败道：“后天，在下因为无法握剑，必须有人替我出阵，那人就是你。”
龙之剑什么话都没说，起身便走。
“回来！”流川败道。
龙回过头。
败道：“你这一生，只有这一次击杀佐佐木的机会。记住，是最后一次，也是唯一一次。”
龙之剑浑身发起寒战。
这时，喝醉的蛇九推门而入，道：“败，这人就是你推荐的助攻手么？”
蛇九挥舞起白臂，“叫什么名字来着？”
龙之剑冷冷道：“没有名字，也没有剑。”
蛇九呆了一下，“这样的家伙，想替流川家上场···乡野之人有何资格！”
话语间，蛇九手腕猛打，欲击倒龙之剑。
蛇九快极的一击若大鹰流那一剑，而龙之剑算准距离，扬肘一击。
一发天龙。
蛇九愣住了。
他酒已清醒，再一看，他快极的手刀却在中途被龙之剑架住，再瞧，却是肿了。
流川蛇九冷冷道：“阁下，为何会佐佐木家的天龙流？”
龙之剑淡淡道：“剑术，不过是讲怎么挥剑，既然是剑，握在手中就永远是剑，不会变成龙，那么天龙流又有何难的？”
蛇九望向身后仍在桌前饮酒的医生峰岛寺，“这人不是你家的药童么？”
峰岛寺道：“我没说过他是药童，你自以为是。”
蛇九看了看天花板，扶着脑袋去了冰窖。
留下龙之剑、流川败和峰岛寺。
峰岛寺道：“你猜蛇九去干什么去了？”
龙之剑不语，流川败面色凝重。
当蛇九回来时，那只被龙之剑打肿的手臂已经消肿，此时，他双臂展开，原来手中已经握住剑刃。
蛇九道：“好奇怪的少年。”
当他盯着龙之剑时，所看到的是位好像闪耀着的剑客，这位剑客身上，有他没有的可贵东西。
究竟是什么呢？蛇九寻思。
大鹰流若剪刀挥出，而龙之剑已算好距离，后退了一步。
而龙的左手手掌紧紧握住自己的剑，而握剑的手露出清晰的肌肉线条。
森罗的剑。
而他后退的一步恰好是大鹰流之剑力道衰弱的一段距离，此刻，龙之剑左手松开，木剑剑刃弹射了出去。
弹射出去一瞬，蛇九的内心先被他的剑气震撼。
蛇九虽然喝了酒，握剑不灵活，出剑也慢，但龙之剑这一闪耀的一剑却叫他真正酒醒。
剑刃将要抵达他脖颈的一刻，龙之剑忽而扭转手腕，
峰回路转，峰打不杀，这是峰岛寺的剑。
而他收剑之后拇指指尖抵住剑格，露出自信微笑，这，则是川流不败剑的收剑式。
蛇九不懂，这难道出自一个乡野少年？
他忽而明白龙身上有何他失去的东西了。
是少年热血、正义、以及不败的自信。
蛇九收了剑，转过身。
他没叫龙之剑和流川败看到他的神情。
不过峰岛寺却真真正正捕捉到了蛇九的情感：欣慰与惊喜。
蛇九想到了更深一层。
他是流川家的人，年轻时自然也同流川败一样痛恨武士的黑暗。
可惜他已堕入黑暗，或者只凭他自己无法斩断这旧事物的锁链。
腐朽的武士阶层会消失，留下的是新武士。
而一心要斩杀佐佐木的乡野小人龙之剑，则是这新旧交替的最后一环。
蛇九欣然随龙之剑前去御中城的皇帝府邸。
此时宫苑内已然无人，灯还在亮，蛇九敲起了门。
他示意龙之剑不要说自己是乡下人。
接着蛇九一人进去。
出来时，蛇九淡淡道：“我已同负责剑斗的大名说好，后天，你会出任流川败的助攻人，届时，你的胜利，就是流川家的胜利。”
蛇九忽而露出一种自信却有些小自私的笑意：“你就是我流川家的剑。”
龙摇摇头。
蛇九呆了一刻，“怎么？”
龙道：“我不是任何人的剑。”
他抽出木剑，“但，我会为我所倾心的人，挥出我的剑。”
蛇九咋舌道：“为什么我在武士中就没碰到这样的少年呢？”
他叹了口气，却道：“也许，武士一层的确要有变革了。”
忽而他望向一处道场。
龙问道：“流川大人，你在看什么？”
流川蛇九道：“少年，你有没有闻到一股花香？”
龙嗅了嗅，道：“没有。”
蛇九失笑道：“乡下人！”
却道：“是樱花开了。”
可是，在这种地方，为何会种起樱花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