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整一夜，萧玲珑躺在床上翻来覆去。
努力回忆关于轩朝的那段历史，却想到的也只有这些。
轩朝历史不多，除了自己今天所回忆起来的，基本就没有什么了，很多事情再历史、野史都没有记载。所以李教授的《国子监》一书在讲到轩朝的时候，也只是提了女扮男装的教书郎，连女扮男装的目的都没说。
不过今天一天下来，玲珑大概也摸清楚：教书先生化名萧玲珑，正好和自己同名，是个罪臣之女的孩子。
而这个罪臣之女又恰巧曾经是皇上的宠妃。宠妃被处死，两个女儿也被逐出宫。这萧玲珑女扮男装，正是有朝一日想混到皇上面前，见父皇一眼。旧账重提，看皇上能否开恩，让她们姐妹去皇陵为母妃烧上一把纸。
为了这个目的，姐姐艾若芷做了花魁，花名若夕。她想尽各种办法，趋炎附势，最后才勾上了吏部侍郎季相瑜，才把萧玲珑送进国子监做了个小小八品助教。
“长香楼。”萧玲珑叨念一句，终于赶到一丝睡意，倒头沉沉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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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中见一书生打扮的男子轻轻落座自己窗前，衣襟长带轻垂。门外夜风灌进，吹得他方帽后银亮长带月下飘摇。
只见那书生手中折扇撤开，露出俊秀清丽面容，褐色瞳眸莹亮，嘴角戏谑玩味：“萧玲珑，刚从我床上爬下去就急着和别人厮混，你想多了吧？”
……
梦魇一般！
一直到了清晨，阳光投进纱窗，室内悄寂，房门依旧紧闭。
萧玲珑一夜浮梦连篇，根本没有睡好。
早饭又是没吃，磨蹭到一定的时候，这厢玲珑才急急忙忙进了学堂。
学堂里倏然安静。
萧玲珑掩住想笑的冲动，拿出这辈子少有的威严：“昨日萧博士讲的有关‘统礼之治’之说，有谁能发表下见解？”
统礼之治，统一礼法例率，掌国策之学问，天下一统，万全之策。
萧玲珑书中夹带的小纸条上是这样写的，但是真正道学堂提问的时候，学生的答案就是五花八门，让萧玲珑眼花缭乱。
很快，有人举手、
“学生认为，此乃统一天下的博世之论，大且慷慨，统礼，亦如同盛世。统礼之治乃盛世之治。”
萧玲珑听了学生的回答，连连点头，摇头晃脑：“不错，请坐吧。”
学堂中一片唏嘘。
萧玲珑顿感背后一层芒刺，渗出一层细汗。
书到用时方恨少！
萧玲珑心塞，自己怎么知道那学生方才叽里呱啦一通儿又是什么？
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面对哗然骚动的学生，她只得强压阵脚：“肃静！”
这招儿很管用。
“学生觉得此问有第二解释。”又一书生起立，萧玲珑看着他，脸色已经开始泛青。
余光中，一个角落仿佛在闪烁，萧助教转头瞥了一眼。不自觉，双眼对上最后一排韩远的目光，在撞见那副清冽褐眸的时候，萧玲珑禁不住一愣。
韩远只是眼神扫了她一下，根本没有抬头。立着书，在和临桌讲小话。
萧玲珑方才松口气，再回神，发现那学生依旧站在那儿不动。
萧玲珑提示：“请讲。”
学生提示：“玲珑先生，我已回答完毕。”
玲珑先生？萧玲珑一愣。
果不其然，教室又是一阵哗然，且比方才的动静更大。
玲珑先生飞速扫了一眼地面，发现并没有地缝可以钻进去，只能满脸通红，尴尬挂在讲台上，打肿脸充胖子，一脸痞笑。
“诶！醒醒！三公主来了！”赵贤，韩远的邻桌，正笑嘻嘻逗着昏昏欲睡的韩远。
韩远抬眼，略有不耐烦，见是赵贤逗他，锋眉轻轻蹙起：“别烦我，我睡会儿。”
“你……”赵贤好奇心上来，禁不住讪笑：“昨晚去哪了？你这两天都萎靡不振，不对劲啊……”
韩远一动不动，早已进入了梦乡。
无聊，赵贤只能抬头看着上面萧玲珑犯囧。
今天的萧助教到底怎么了，怎么这么简单的东西都不会？赵贤是在看不下眼，嘀咕一句“看在你被韩远祸害得不浅的地步上，哥帮你一把。”
举手，却被林云清抢了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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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容易挨到下课，萧玲珑一天没吃，饿得半死。
一堂课，剥层皮。
林云清早已在约定好的地方等她，两人平时就是在一块儿吃饭的。
“如何？”林清云清面含笑，看着萧玲珑一脸疲惫，关心道。
“哎。”玲珑叹气，摇摇脑袋。
“玲珑，你就是对自己要求太高了。毕竟国子学这面的监生是国子监这面最高层次的学生，肯定比你以前呆的四门馆不轻松的。”林云清这话是越说声音越小，越没有底气。
萧玲珑低头苦笑，抬头整个人早已是阳光明媚。送林清云一个大大的笑脸，玲珑道：“我都不怕，林公子又担心什么？”
饭堂的伙食确实不错，萧玲珑为了给自己加油打气，一气儿吃了三个馒头。
嘴上饭渣还没来得及擦掉，只听饭堂一隅喧嚷开，那面就又学生开始了论战。
具体观点，就是针对前朝皇帝的农业改革，承前之见，甚至有一点借古讽今的意味。
林云清早已经习以为常，而萧玲珑却在座位上深呼吸几口，遂起身朝那堆人中走去。
“玲珑先生来了！”学生们一见萧玲珑，马上又都不吱声了。
“干嘛，你们继续，我旁听。”萧玲珑挥挥手，凛然落座角落。
一抬头，正见赵贤张着大眼睛对着她使劲看，“笨先生来了？”
看得萧玲珑莫名其妙，不自在。干笑两声，她冲赵贤点头。点头，点头，点完头就看见了那学生身边的韩远。
倒吸一口气，萧玲珑眼中划过警惕。
韩远看了一眼她，没吱声。
“在下认为，历史上不少贤相励精图治，最后终究功亏一篑。多者不识江山真面目，对于山川河流走向流向的掌握不通，改革放成了一纸空文。”方子才夸夸其谈，身边学生边听边做思考。
方子才落座，很快就又有学生发言：“我等认为，光是山川河流还不够，多是朝廷应多多关注工部，鼓励土木兴建、水利工程及各项器物制作等事。最重要的，还是……”
“银子啊！”萧玲珑一拍脑门，不知有意无意，大声道：“没钱寸步难行，好比我们若是想扩建国子监，但礼部并无银两下发，还不是空谈一场？”
一语惊四座，萧玲珑口出狂言，大家却齐齐看向韩远。
再提示一遍——
韩远的爹，参知政事，皇上重用对象。虽然行事隐蔽，但是韩家的势力在朝廷上已经是绝无仅有。韩远的爹韩昆在国事上，国家大多数决策皆由其进言献策。
大胆八品西门馆助教萧玲珑，竟然直接有意无意讽刺上级，这事儿要说严重，自然可要追溯到韩昆那里去。
萧玲珑眨眨眼，余光瞥见韩远，佯装没见，继续道：“没钱谈个甚么！尽放些没味的屁！”萧玲珑大声，突觉话中一丝不雅，旋即更正：“我的意思是，一纸空文，纸上谈兵！”
私下一片冷气倒吸，人人都替萧助教捏了一把汗，就连赵贤也清了清嗓子，有意无意发个信号做个暗示。
韩远依旧按几个坐在角落，一脸事不关己，波澜不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