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暗潮涌动
子离将衣物放在了床头柜上，望着熟睡中的小洛羲，他脸上的线条渐渐缓和。他可以感觉到，来自方天离情感记忆的，对她的关心。
“实践证明，物理记忆是不会消失的，而情感记忆却是需要继承的。我既然继承了你的身体，从道德上来讲，自然也需要在一定程度上继承你的意志。”
“不过，真是难以想象，你竟然……死了。”子离像个老朋友一样对着镜子里的人影说话，虽然人影脏兮兮的，但是依然能够从各种地方看出她的神韵，想象到她身前是如何的富有活力和生机。
方天离临去前才十七岁，正是花季少女们做梦的时节。在这个美好的春天，生命是那样得脆弱和无法预料，一转眼，就如同昨日黄花，只可回忆，不可重逢。
子离深深地为此感到酸楚和难过，因为一个美丽的生命就这样消失了。
生命的本身可能不易察觉，但是生命的本质总是在生命的表现形式中可见一斑。
人类是生命的表述形式之一，具体的某个人类个体则是阐述着对生命本质的思考与认同，具有唯一性、不可重复性和关联性。
方天离生前的表现在子离的文化世界中，是值得认同的，因此也就是富有意义的。一样东西对某个人富有意义，那么意义越大，消失的时候，对人造成的精神伤害也就越大。
人类通过自然的心理调节与思维认知，调整和建立信念、理想，并赋予实践，则可以将精神伤害转化为精神动力，提高和发挥个体的潜能。对于人类这种生命形式而言，进步与更新永远都具有神圣的意义，在任何历史阶段都不会遭受否定。
子离将手放在心脏的前面，为她的死亡默默地哀悼。静默了足有一分钟，他才好受了一点。“你是个好人，只是不幸的你生活在这个糟糕的时空，并且死掉了，尽管这样，你在生命的最后一刻也拯救了我还有密涅瓦，我们由衷地感谢你。”
“如果有来世，当然是没有的……如有，希望你能幸福、快乐，在遥远的大同社会过着理想的生活。”
……
窗外传来暴躁的声音。
子离拉开窗帘，黑夜里好像有什么暗潮在悄悄涌动。
他替前来拜访的光荣君开门。
“外面发生了什么？”
他不说话，仔细地盯了一眼子离，慎重地道：“不好解释，你还没洗澡吗？也对，才几分钟——你跟我来。”
子离现在也没有心情洗澡。他跟着那白色的背景走了出去。
光荣君手里持着彩色的药剂，对她说道：“我原来是想给你简单擦拭一下，再给你注射药剂的。”
“你是要走了吗？”子离伸出手臂，“没关系，我不介意。”
光荣君道谢后，让她坐在沙发上。
拔掉针头上的白色盖子，轻推注射头，在灯光下，注射针闪着极其细腻的银光。随着透明色的保护液被推掉，光荣君慎重地将剩下的液体注入了子离的血管。
“一般的女孩子都会怕打针吧？”
“我或许是个怪胎。”
“某种意义上，你确实怪。因为你似乎改变了，与最初带给我的感受不一样。”
子离心想，他的直觉倒是敏锐。不过也很正常，毕竟灵魂这种东西，不是依靠一层外皮就可以决定的。灵魂改变了，气质自然改变。
如果说原来的方天离是花丛中柔弱的公主，那么现在，则是冷然屹立在崖壁上的花朵。
“但无论你怎样变化，你的善良始终如一。”
距离药剂注射后足有三分钟，子离发觉右手的手背有点发烫。
那是一个印记，白色的印记。
“这是什么意思？”子离知道，这是修炼资质的检测。但是他读不出这个符号所代表着的信息。
“白色的灵气，十分常见的资质。”
“十分常见？”
“是的，灵气修炼的资质一般来说分为七级，六个颜色，他们根据具体的修炼方式不同，有着不同的表现形式。”
“常见是第二级，白色；第一级是灰色，属于无法修炼的新人类。恭喜你，你并没有被病毒打败，而是进化为了新人类，并且能够修炼。”
“这很值得高兴吗？”
“当然。”光荣君伸出右手，在他右手的掌心之中，一团昏黄色的能量像是个光球，比高级的电灯还要明亮！“因为我出生寒门，所以灵气里没有先天图腾；又因为没有好的修炼功法，所以灵气的颜色还保留着原来的样子。”
“黄色……”
“黄色是千里挑一，属于第四级，级数越高，资质越高。”
子离傻眼了。“那么我这……”
“你真的是方天家族的大小姐吗？”光荣君再次抢走了子离的发言权，“灵气中既没有光龙的先天图腾，本身资质也是勉强能够修炼。百里挑一称为天才，你太常见了。”
“确实常见，但你有何必要这样特意地来贬低我吗？”子离心里闷闷不乐地发言。
“好了，资质检测到此为止。你要跟我走吗？”
“你不失望吗？——十分常见的资质。”
“无论你的资质如何，你都只能听我的。你只能被我保护。”
“呵呵……人权啊人权，”子离为男女地位的不等而叹息，“那么我可以告诉你不现实。”
光荣君洒然一笑：“当然不现实，我会尊重你的意见。实际上我虽然做了这样的发言，但是行为上是不会有所僭越的。”
“希望如此吧。”子离确实希望如此。毕竟很多种实践经验表明，心理具有预测作用。如果一个人的根本想法没有转变，他的行为依旧不是稳定的，时常会有突变的时候。
有的男性根本意识里，没有尊重女性的那回事。女性在他们的眼光中，不过是调侃和娱乐的工具，是生活的附属品。很难像对待男性同胞那样在根本意识里把她们平等对待。
之所以“希望如此”，那是因为还有另外一部分男性并非如此。除此之外，不尊重女性的男性中，绝大部分的人也都具备思想观念转变的机会……
“唉，”光荣君叹了口气，把窗帘拉上，“如果你能回到你的家族，你就还能活下去。但我却不愿意你回到家族，在这一点上我和你的意见一致。”
“外面的世界很乱，乱糟糟的。地面势力特别的多，他们有的是革命军、自卫组织，还有的是小集团、黑社会……”
“病毒还未出现以前，革命就爆发了好几次。你听说过一个童话故事吗？”
“《屠龙勇者最终变成恶龙》？”
“你竟然知道！”
“老生常谈了。”
“《屠龙勇者变成恶龙》虽然只是个童话故事，但是生活中却常常上演。我们的革命领袖有的是被买通，有的是自己登上高位以后忘记了本来的目的，沉溺在享乐的生活中，于是，一代人又一代人的革命都没有成功。而在这背后，民众们却在不断地流血、牺牲，他们还在痛苦中挣扎，饱受煎熬。”
“这里还有逍遥城吗？”
“怎么没有！你曾是贵族，听说过吧？逍遥城！”
“现在虽然是新历2020，但是早在三十年前，逍遥城就正式开始在全世界大规模建设。逍遥城是资本家贵族们安乐死的地方，他们可以在逍遥城快活一辈子。”
“没有成功的革命吗？”
“革命怎么可能成功？所有的民众希望的是民主和公正，不再流血、不再牺牲，和平共处，没有剥削，没有压迫。”
“大同社会……”
“是的，大同社会很难实现。它的实现需要过程！可是你知道吗？大众心理总是比个体心理要低级很多，如果人类社会的总资源不够支持所有人类接受大致共同的文化熏陶、资产分配，那么大同社会就不会来临。”
“仅靠个体个人的自我制约是不足以信赖的，专制体制早已被历史证明它不过是个落后落伍的过时玩意。民众需要值得信赖的东西，需要共同的领袖。”他的目光在此时此刻，异常火热和坚定。子离似乎发现了新大陆，看到了他背后的另一面。
“我们都做不了这个领袖，因为所谓的领袖是全人类的共同意志。它是历史发展到一定阶段自然而然产生的东西，我们能做的只有听从历史的安排……当然，有的人会选择听从神的安排，可是神不存在，神即是人。”
光荣君道：“神存不存在那不是重点，说到底神即使存在，也不过是生命的表述形式之一，他若真能主宰一切，凌驾于食物链的顶端，我们也无法反抗不是？”
“光荣君，你若再说下去，便会暴露了你的身份——你不在意在我面前暴露身份，但作为一个有修养内涵的人来说，这样会很疏忽。”子离在心里说道，“如果你认为的领袖可以是一个集团，那么到底能否成功也取决于你那个集团到底是个什么样的集团。”
“无论怎样，成败只是个结果，重点在于实践的过程。我也不知道正确的答案是什么……今生今世，我只为生命的本身而活着，见识过世界末日的人，才更加懂得珍惜什么叫做生命。”
“每一条生命都有存在的价值，战争是毁灭生命的内部矛盾、罪恶源泉。在历史时空中，守护我所能守护的生命，维护我所能维护的和平，珍爱我所应该珍爱的亲人朋友，也不枉我一场新生。”
“在这个时空，我并不伟大，只是一个平凡的人。为了保护平凡的生活与安静不被破坏，我也只能顺从发展，去修炼新人类所能修炼的灵气。
十分常见的资质吗？那么修炼起来一定会很辛苦、艰难吧。但这又如何呢？
如果想要改变或创造一个环境，不懈的奋斗是必要的。修炼灵气、提高境界只是第一步，只是迈入理想世界的敲门砖而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