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氏淡淡望了她一眼,示意她闭嘴。
青婵尤觉不够,还想再说,但也不敢忤逆夫人的意思,闭上了嘴。
温氏这才对岳莲红道:“我管教不力,下面的丫鬟也不听我的话,倒是让岳姑娘见笑了。”
岳莲红咬着唇,摇了摇头,心中却想这府上丫鬟都这样跋扈,阿濯在这云府又怎么能有好日子过。这样看来,方才那些下人提及阿濯时表现出来的尊重恐怕也都是做样子给她看罢了。
她心里想着,心里对外甥女又是怜爱又是心疼,只觉得自己今天果真是来对了,有她在,以后外甥女再也不会受苦了。大不了她拼了这条命,也要护外甥女安好。
云桓这会儿也下朝回了府,听说了云濯的姨母上门的事,却也没想过要见一见那人,只吩咐了下人不可怠慢岳家姨母,便坐在书房处理案头堆积的事务来。
下面的管事得了话,便往花厅来。这管事姓胡,素来得云桓信重,其中很大一个原因就是因为他心思玲珑,极擅察言观色。
他还不知道花厅里之前发生的事,这会儿过来,便对岳莲红道:“岳姨母一路辛苦,不知可在京中找好落脚的地方了?若是没有,不妨在云府住下,也好趁这段日子领略一番京都风物?当然您若是不愿,小人也知晓京中几家食宿安排俱不错的客栈,就是不知您可还有旁的要求?”
岳莲红自然是没有找好落脚之处的,到底还是年纪轻了,做事考虑并不周到,按照她原本的设想,应该是一来云府便接了云濯离开,然后两人坐上回乡的马车。
却没想到在这花厅里与云夫人扯了半天,她连自己的来意都没能说出来。看样子云家是不会轻易放人了,她想了想,道:“劳烦您,随意在府中为我找一间堆杂物的屋子让我安置下来就行了。”
青婵本来低着头,听见她的话又想笑。云府是什么地方?若是真如此行事,岂不是要叫人笑掉大牙!
真不知是这位岳姨母不清楚云府的格局还是她故意如此狭促。
胡管事却是没想那么多,只当她在说笑,亦或是乡野女子的淳朴使然,笑道:“您是四姑娘的姨母,哪能这样委屈您?”
说着,他又看向温氏,道:“这事还要请夫人定夺。”
温氏宽和道:“昔年我娘家来人安排在翠微居,我也不能厚此薄彼,便将岳姑娘也请去翠微居安置吧。”
她对岳莲红解释道:“翠微居在府中东南处,晨起时从院子里出来可望见远处青山薄雾,极为赏心悦目,想来你会喜欢。”
岳莲红却不接受她的好意,面上仍是一派天真的笑意,并不能教人看出丝毫不满。
她道:“多谢夫人好心,只是我这人只喜欢看水,倒不喜欢望山。”
饶是再迟钝的人,也该听出来她话里与温氏不对付的意思了。厅中众人俱是脸色微变,毕竟他们还从来没见过这么直接的人。
直接得有些不知天高地厚了。
就连云濯也开口道:“姨母,翠微居挺好的,从院子里出来可以望山,院子里则有一方水池,里面养的莲花还是我亲手种的,这不正好衬了您的名字?您先随胡管事去翠微居安置吧,我一会儿就过来寻你。”
听见云濯的话,岳莲红的态度这才好了些,脸也红了红,道:“原来是这样啊,听你这么一说,我也觉得不错。”说完,她又转过去,对胡管事道:“那麻烦您了。”
胡管事亲眼见着她对自家夫人的敌意,且不说她只是一个过客,很快就会从云府离开,自家夫人却是他要服侍一辈子的主子。单就说他家夫人态度慈和,这位岳姨母却如此不知所谓,他也不愿再对她有什么好脸色,只秉承着基本的礼仪道:“请您随我来吧。”
人走之后,云濯才看向温氏,歉疚道:“母亲,我姨母她……我会好好同她说一说的,万不会再让她对您如此无礼。”
温氏在闺中时,底下也有掐尖好强的姊妹;后来嫁了云桓,偶尔参加宴会,也不是没有与他的政敌的夫人唇枪舌战,而今上了岁数,曾经骨子里那点要强早已经深埋进了过去的年岁里,整个人由内而外地变得平和起来,哪里还会在意岳莲红这点小伎俩。
她摆了摆手,道:“不必了。她心里有气,我也能理解,左右都是自家人。”
“不过……你来的正好,我倒有事想问一问你。”她说完,看了眼青婵。
青婵十分知情识趣地对厅中伺候的人道:“都先出去吧。”
她也跟着出去,走在最后,到外面守着。
“你是聪明人,我也就不拐弯抹角了。”温氏低头,抚弄着手上的镯子,那只镯子是她十五岁父亲赠与她的及笄礼。
那一年,父亲最得宠的妾室死在她手里。
“这些天我想了下,你从落水后,就像变了个人似的。尤其对我的态度,阿濯,你从前是唤我夫人的。”她声音不重,是一贯平和的语气,然而在这时,这样的语气也仿佛带了两分威严,令人不自觉地惶恐起来。
但那是寻常人。
云濯并没有因为她的话乱了方寸,只有些疑惑地想,原来她是唤她夫人的吗?
她记不清了。
不过她早已经料到有这一天。唯一没想到的是,过了这么久,温氏才说出来。
不过也不是什么难想通的事,倘若不是岳莲红的到来,她恐怕永远不会将这事拿出来说。可今日岳莲红这样的态度,她到底还是怕她拎不清,与云家离了心。
云濯笑了笑:“是啊,可我后来鬼门关前走了一遭,不就想清楚了吗?更何况当初睁开眼便看到您忧心的面容,哪里还能不明白您待我是真心实意的?”
“京中世家里,便是饱受嫡母磋磨的庶女,在外不也要对主母称呼一句母亲吗?我若不改口,您就要落个心狠手辣,苛待庶女的名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