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濯不喜欢处理这些事情，于是将这个烂摊子丢给了红袖，自己则从永乐馆离开了。
一众姑娘们惶惶看着被云濯留下来的红袖，眼神中充满对未知的命运的惶恐，又有着隐隐的期待。
她们不知道自己接下来何去何从，想留下来，也盼望着新东家看不上她们，还她们自由身。
应该怎么处置这些姑娘，在来的路上云濯已经和红袖说过了，是以这时她无视众人的目光，几乎是照本宣科地说道：“从今天起，永乐馆就改名成如意坊了。你们在如意坊中，是卖身还是卖艺，都随你们的意，不会有人强迫你们。想必你们都有一定的底子，接下来如意坊会闭门谢客，给你们半个月的时间，半个月里，善舞的要学会五支舞；善乐的，要学会五首曲子。学得会的就留下，学不会的，便收拾东西离开。”
“这么多？就算是不吃不喝地练也学不会啊！”
学舞学曲这种事又不是吃饭喝水一样简单，哪里是短短几天就能学成的？有人看着红袖年纪不大，十分不忿道。
红袖学着自家姑娘的样子，并不急着压制或者解释，而是淡淡地看着那人：“我说过了，学不会就走，没人拦着你们。”
早有想要离开这等龙潭虎穴的姑娘，此刻闻言纷纷对视，颇为意动。
但没有人领头，她们也不敢轻举妄动。
最后还是先前出声反对的那人，猛地从队列中站出来，回了屋子收拾行李，一边又道：“这破地方我早就不想待了！”
她一走，紧接着又有几人稀稀散散从人群里走出去，紧张而忐忑地回了屋子。
先前早说了，永乐馆这些年，并没有多少盈利，就算有，占大头的始终是鸨母婉娘，分到诸位姑娘手上的，并不算太多。故而几人也没有收拾出什么东西，只打包了几件衣裳，并一些首饰便匆匆离开了。
余下的姑娘则惴惴不安地站在栏杆边，不知道自己前途如何。
红袖深吸了口气，想着先前姑娘教她的话，压低了声音问她们：“你们为什么不走？”
回答五花八门，有的说当初自己是被家里人卖到这里来的，走也不知道能走哪去；有的说自己除了卖笑什么都不会，离开了这里就活不下去了；还有的说已经习惯了在这里的日子……
红袖将她们说的话记下，然后道：“今晚你们好好休息，等明天，就会有先生来教导你们歌舞乐艺。”
众女齐声道是后，红袖也急匆匆离开了。
送走了鸨母，又送走了朝夕相处的姐妹，离别时候黯然的感伤不知道什么时候消散开去，众人回过头来，仍然觉得身边打扮得花枝招展的人面目可憎，互相冷哼一声后，俱转过身回了自己的房间。
红袖最后是坐府里的马车回去的，驾车的人仍然是老黄。
按照惯例，在云府门口，下车之前红袖还是掏了一两碎银子给老黄。
老黄颤巍巍接过，有那么一瞬间觉得这简直是买命钱。
要是让老爷知道他载着四姑娘去了青楼，扒了他的皮都是轻的！
“那帮姑娘怎么样？”
卧棠居里，发现红袖回来，云濯饶有兴致地问道。
红袖回想了一下几人的言行，道：“奴婢也不知道。”说完，她又解释道，“看起来好像是环肥燕瘦，各有千秋，可奴婢已然见过这京都城里最美的姑娘，便不能察觉她们容色如何了。”
云濯正在卸耳环，闻言转过头来看着红袖，半晌，噗嗤一笑：“你真是越发油嘴滑舌了。”
红袖嘻嘻一笑，走到她身后，为她卸取钗簪。
“这些日子，你就先在如意坊里看着她们吧。等婉娘答应回去帮忙了，你再回来，嗯？”云濯揽镜自顾，也不忘吩咐红袖要做的事情。
“奴婢知道了。”红袖自然只有应下的道理，也没有问云濯她不在她身边伺候着应该怎么办。
“这几天有人问起，我就说你回乡下了，记得了吗？”
红袖点头：“记得了。”
第二天红袖便去了如意坊，云濯为如意坊里的姑娘们物色的先生也到了，红袖将姑娘们交到先生手上没多久，又有龟公找到她，说外面有人抬了东西过来。
她刚走出去，抬着东西的人便来到她面前，问道：“请问是红袖姑娘吗？”
红袖点了点头。
后面的人于是将红色的绸布掀开，露出一块匾来。
匾上写着“如意坊”三个大字，铁画银钩，有隽秀风骨，丰润神貌。
红袖对身后的龟公道：“你们把这块匾抬进去吧。”
“不挂上吗？”
“暂且不挂。”红袖回答道。
……
“云桓最近忙着筹集款项，打听到筹了多少银子了吗？”谢玠问身边的闻吕。
他站在抄手游廊上，看着清池里锦鲤游荡激起的涟漪，云濯今天已经来送过羹汤，是以这时候他也不用再躺在床上，可以下地了。
闻吕道：“筹了九千两。”
鹤庆旱情严峻，皇帝给云桓下的任务是两万两，并且打算再从国库中支取三万两白银，共计五万两赈济灾民。
“才九千两？”谢玠皱眉。
他早听说了云濯给云桓献计，让他到京都各大娱乐场所逮人的事，按理来说一人身上薅点羊毛也不至于这么少吧？
闻吕也觉得云桓实在太不中用，但到底顾忌着是云四姑娘的父亲，并没有说什么不好听的话。
“再观望些时候吧。”谢玠原想帮云桓一把，但是想到他和暮归柳两人将云濯的终身大事定下，就觉得这件事好像也不是很急。
闻吕跟在他身边好些年，自然对他的劣根性十分了解。在心底为云桓默哀一会儿之后，他又将自己收集到的关于云濯的消息汇报给谢玠：“云四姑娘将永乐馆买下来了。不知用了什么法子，居然能说动婉娘。”
此前他们的人不是没跟婉娘接触过，但无一例外地吃了闭门羹，故而闻吕对云濯居然能说动婉娘这件事感到十分震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