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门盘查的队伍渐渐长了起来,也快轮到谢玠等人了。
云濯回了马车,也不看谢玠,转头朝着另一边闭上眼睛假寐起来。
谢玠也不生气。
通过谢玦的讲解,他已经知道云濯这是在吃醋。
他隐隐有些高兴,但一面又觉得,小姑娘醋劲儿这么大,以后可怎么是好?他公务繁忙,总不可能没日没夜地哄着她吧?
正在他想着,云濯忽然“哎哟”一声。
谢玠心一跳,急忙去看她,见她捂着头,泪眼汪汪地呆滞地望着前方,顿时便知道她这是重蹈覆辙,马车颠簸时又撞上了车厢壁。
他伸出手,下意识想像之前那样为她揉一揉,没想到云濯竟避开了,甚至防备地看向他。
他的手还停在半空中,愣愣地问她:“怎么了?”
云濯冷笑一声,昳丽的眉眼带着零星的冷芒,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淡姿态:“谢大人贵人事忙,疏忽了男女授受不亲,我却是不能的,否则带累了您清清白白的好名声,可就是我的过错了。”
谢玠眉心微皱,连忙解释道:“你是否还在为了昨晚的事生气?昨晚我不是故意的,我只不过是……”
是什么呢?
饶是他再不开窍,也知道不能说他昨晚只是想看看谢玦耍什么花样,否则云濯恐怕会更生气。
孰料云濯根本不关心他是什么,仍然淡声道:“没关系的,我们只不过为了便宜行事假借夫妻之名,到底不是真正的夫妻,谢大人想做什么,要做什么,与我都没什么干系,更没必要向我解释。”
她确实是在生气。
枉她昨日还担心谢玠酒量不好,届时被人占了便宜,没想到他竟是自己上赶着要给人送便宜,反倒显得她多管闲事。
只要一想起昨晚兰蕊喂谢玠喝酒,谢玠来者不拒的快活姿态,她就气得头疼。
她昨晚和谢玦说的确是实话,她生着自己的气呢。
谢玠怅然若失地收回手,在心里将谢玦骂了个狗血淋头!出的这是什么馊主意,现在完了,哄不好了!
城门的侍卫盘查完了车马,马车自此一路驶出庐雍地界,官道两旁高山峡谷,深林险峰连绵起伏,日头从云层中奔突出来,和煦的光芒映照着人间,漫天白霜散尽,显现出清澈澄明的天地。
谢玠默了一会儿,又问云濯:“早晨起来时你就没有用东西,这会儿可曾饿了?”
云濯面无波澜:“不劳谢大人放心,我便是饿死在这道上也不会麻烦谢大人收尸的。您不必关心我,管好你自己就行了。”
谢玠:???
他不是这个意思啊。
他叹了口气,开始低下头翻阅起手上的公文来。这是今早京都的人快马加鞭送过来的。
云濯看了他一眼,心里更气。
怎么,和别的女人就可以笑语盈盈,换成她连话都不能多说一句吗?
她以前居然还真心实意地把这个人当成金大腿,打算使劲浑身解数抱紧他,却没想到眼下他竟如此行事,万一等他娶妻了,那她岂不就是一切努力付诸东流?幸好她也没怎么努力,即便眼下谢玠就让她回京都,两人自此划清界限,她也是稳赚不赔的。
谢玠这边看着手头的公文,自然是不知道云濯甚至已经在心里筹谋划清界限的事了。
谢玦在后头一辆马车里却是悠游自在,车厢里点着一炉香,面前的青玉案上搁着一张琴,他闲得无聊时,便拨两下。琴边当着果盘与点心,他在庐雍三个月,早已经将庐雍城里吃喝玩乐的好地方摸了个清,这会儿走了,他是让闻风连夜去挨家挨户买的吃食,就是怕路上无聊没有消遣。
闻风规规矩矩地坐在马车里,看着他家大人一会儿抚琴一会儿假寐一会儿吃东西,终于忍不住问他:“大人,您知道三公子这是要去哪儿吗?”
谢玦抬眉,很不理解他为什么问这么愚蠢的问题,这时候他倒是有几分明白谢玠的心境了,但他比谢玠可好多了,何况这是自己的贴身侍卫,还能离咋的?凑合着过吧。
“他去哪儿和我有什么关系吗?难不成你觉得我是要为了他一起才离开的?怎么着你以为这是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呢?总得来说他去哪儿和我没有一点关系,我只是为了躲爹娘罢了。如果谢玠要去什么危险的地方或者去做什么危险的事……我相信他,他一定不会拿自己堂哥的生命安全冒险的。当然我们两个这么菜也不能拖累他不是?所以如果真的有那个时候,我们直接分道扬镳就是了,这有什么好担心的吗?”
“没……没了。”闻风被他劈头盖脸的一番话砸得有些懵,下意识答了之后才来得及品味他的话。
等细品完之后,他才拍了拍大腿:“大人,你可真是天纵奇才!这些事一般人可想不出来!”
谢玦志得意满地笑了笑:“那确实。”
闻风想不到的事还多着呢,譬如现在,谢玠应该在苦恼着到底要怎么样才能把弟妹哄好吧?
这就当成是他对谢玠的回礼了。
谁让谢玠真是越长大越不可爱,小的时候虽然也不太喜欢说话,但好歹见着他还要规规矩矩地,像个老学究一般和他作揖打招呼,可前两天去客栈,他居然狠心听着他在外头把嗓子都喊哑了,也不肯给他开门,简直是岂有此理,不成体统!
他心情舒畅地笑了笑,倚着车厢壁吃起果子来。
过了一会儿,前面的马车里忽然响起一声“咕噜”声。
谢玠放下手里的公文,看向云濯,云淡风轻:“饿了?”
云濯别过头:“不饿。”
她说完,肚子又叫了一声。
谢玠叹了口气,起身往外走去,云濯“诶”了一声,只是声音不大,谢玠也没有听到。
云濯气鼓鼓地想,他肯定是厌烦了她,居然话也不说一声地走了。
不多时,车帘掀开,是秋杏进来了。
云濯看着她,问道:“你怎么来了?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