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学校,已是暮色沉沉。昏暗的路灯下,宽敞的林荫道中,空无一人。
教学楼与实验室大多黑漆漆的,偶有几个房间亮着灯光,显然还是有学子勤奋好学。
陆沉洲走得很慢,心里沉甸甸的。安坤那张苍老的脸与几个可怜的孩子,不时在他眼前闪过。他们的人生就像这路灯,昏黄暗淡,看不到前途,悄无声息地淹没在夜色中,泛不起一丝浪花。
他很想伸出手,拉一把,给他们一个不一样的人生。可是他两手空空,无权无钱,心有余而力不足。
人到底为什么活着?
这个边陲出来的少年第一次陷入了迷茫!触摸到哲学的范畴。
“站住!”
一声厉喝,几个人影从树后窜出来,大咧咧的,手里的匕首在灯光下有些刺眼。
他们身形高大,魁梧健壮,不像工学院的学生,倒像社会上的黑社会打手。
在他们身后,一个稍矮的人影躲在树后,朝着这边窥探。
陆沉洲皱了皱眉,有些厌烦。尽管光线暗淡,树后的人影蒙着黑布,可他还是一眼认出,那人就是他的邻居冯源。
显然宿舍的事没有完结,冯源没打算放过陆沉洲,他对那间宿舍势在必得。
陆沉洲叹了口气,放下书,活动了一下手腕。记得一位伟人说过,以妥协求和平,和平不可得,以斗争求和平,和平可期。此时,他深以为然。
“小子,有人花钱买你一条腿。你看是左腿,右腿,还是中腿?你大爷我不挑剔,随便那条都行!”
一个男的走上期,匕首在指尖翻飞,流光点点,动作帅的不能再帅。
他的面相不很凶狠,目光却阴狠冷漠,望着陆沉洲,如同砧板上的死鱼。
陆沉洲抬起头,打量了一下。男子一脸讥讽,戏谑道:“小子,你这么秀气,少个中腿怎么样?我的刀法一流,觉得让你感觉不到疼痛!”
后面一阵哄笑,有人竟然吹起了口哨,没有一丝丝顾忌。
陆沉洲扫了一眼:“你们什么人?这里是工学院,你们就不怕校警校卫吗?”
男子哈哈大笑,像是听到了最有趣的笑话,装出簌簌发抖的女子惊惧模样,尖声细语:“怕!怕死了!你看,我不是怕了吗?”
又是一阵哄笑。陆沉洲也跟着笑起来,没有校警校卫的地方,他也很喜欢。
“板牙,别跟他废话!弄完了,还要去收货,要是误了时辰,老大怕是要切了你的鸡鸡,喂她的拉布拉多!”
一个烟嗓声响起,似乎是个小头目。
板牙一怔,狞笑着,自信地回道:“三十秒走人!”
板牙对自己的伸手很有把握,目光像两把油刷子,不时在对手身上找着合适的地方。
对于眼前这个比自己瘦,比自己矮,风吹能倒的穷小子,他自信满满。
冯源告诉他,对方只是一个乡巴佬,毫无背景,下手时随意!
陆沉洲却是信心不足。他知道自己力道极大,可是大到何种程度,心里没底,有些担心一拳下去,板牙驾鹤西游。
他想给冯源挖一个坑,就不能打死板牙。再者,他不是一个冷血的人,还做不到视人命如草芥。
两人相对而立,板牙的同伙有些不耐:“快点板牙,他又不是个娘们,值得你磨磨唧唧吗?”
“板牙,你是来相亲的吗?”
“你别说,那小子身材很正点,送到红人馆,或许还能卖几个钱!”
龌龊的声音接连不断,陆沉洲脸色一沉,握紧了拳头。
板牙嘴角一撇:“小子,大爷给你放放血!”
说完,扬起匕首,直奔陆沉洲扑来。
看到匕首迎面刺来,板牙阴笑中透着得意,陆沉洲侧身一让,一个勾拳,直奔板牙腹部。
他的动作幅度很小,恰恰让过匕首,出拳速度极快,迅雷不及掩耳,拳头已然击中板牙的腹部柔软处。
一声闷响,全场俱惊!
板牙的得意凝结脸上,一股剧痛透过皮肤,传进体内。他只觉得像是被发疯的莽牛撞了一下,耳边依稀听到咔嚓一声,人如炮弹飞了出去。
陆沉洲也听到咔嚓声,心中有些不忍。暗想,力气好像有点过了,下次再减两成!
远处,那些人看的眼睛都直了,忘记了伸手接住飞来的板牙。等待板牙将要砸到他们身上,才慌忙伸手相据,只是他们忘记了手里的匕首。
板牙脱手的匕首落到地上,清脆悦耳。那些人恍然大悟,急忙收起匕首,大呼小叫,俯下身,查看板牙的伤势。
陆沉洲弯腰捡起匕首,用手指弹了弹,大拇指猛地一用力,匕首一分为二。断掉的尖刃激射而出,射入冯源藏身的那棵大树。
冯源早就看傻了眼,寒光袭来,惊叫一声,撒腿就跑。
板牙被陆沉洲打碎了脊柱,又被他的同伙插了几刀,昏迷不醒。伤口处鲜血汩汩地流,瞬间染湿了衣服。
喧闹的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血腥味,那些人抬着板牙,发疯地向着校外跑去。板牙口鼻冒着雪沫子,死多生少。
陆沉洲捡起书,拂掉书底灰尘,朝着宿舍走去。
他走的很慢,似乎很镇定,只是脚步有些漂浮,握书的手微微颤抖,心跳声嗵嗵如同擂鼓。
杀人了!
他满脑子只有这一个念头。
不!
是他们要杀自己,自己被迫防卫而已!
可为什么不躲?
明明你可以躲开的?那些人根本追不上你!
是你,是你杀了他!你是故意的。
他有父母,或许还有妻儿。他死了,他的父母妻儿怎么办?
陆沉洲脑子里天人交战,烦乱如麻。昏昏沉沉,回到宿舍。
一进房,他一头扑到床上,用被子捂住脑袋,瑟瑟发抖。
他恨自己逞强,又恨冯源无事生非,各种念头此起彼伏,内心煎熬挣扎了大半宿,才堪堪入睡。
“当当当!”
门外有人敲门,一声紧似一声,大有破门而入的架势。
陆沉洲从惊惧中醒来,茫然地望着门口。窗外阳光明媚,阳光透过窗户,照得屋内明朗亮堂。
“陆沉洲,陆沉洲。”
一个女子的声音传进陆沉洲耳中,似乎曾听过,想了半晌,才想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