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
周潮直接来了个180°大崩溃。
正和王小二在海边码头吹牛打屁的功夫,一道巨浪汹涌而来。眼睛一闭,再一睁,就来到了这个地狱般的所在。
这…还是地球吗?
周潮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目光所及之处,如血般的红色成了这世界的主基调,无论天空还是大地。
每天视若无睹的蓝天白云哪里去了?
青青草地和淡淡腥味的大海为何不见踪迹?
旁边那个憨憨王小二呢?
周潮咽喉一阵发干,下意识摸了摸口袋,除了一部快没电的手机,一无所有…
B:
王小二说:苦逼的人生不需要解释!
渔夫是个孤独的职业!
出海打渔,风吹日晒都是小事。最难捱的是自己孤零零一人漂泊在海上,除了海浪拍击船身的声音外,再无其他动响。
如同被放逐的囚犯。
每天最大的欢乐,不是将鱼获卖出后收到钞票的瞬间,而是和好友天南海北口沫横飞的时刻。
这一刻,必须要来两瓶冰啤酒助兴,否则压在心里的寂寞似油污般根本难以清除干净。
这天,收获颇丰的王小二早早返航回来,早早守候在码头的客人不到半小时就把一仓海货瓜分干净。简单把渔船拾掇拾掇,他趿拉着人字拖往岸边走去。
港口堤坝边缘的汉白玉围栏处,一道瘦削的背影面朝大海伫立,这位是王小二在船即将进港时约来的好友周潮,他拎了几瓶啤酒早早等在此处。
这两人是发小,彼此岁数相差五六岁,都是单身狗,寂寞的狗狗需要彼此抱团取暖。
周潮性格略显内向,高中没毕业就辍学,在父母开的一间大排档里做帮厨。
澳头海鲜市场名声在外,吸引了无数老饕从各地赶来尝鲜。食客们在市场买好各种鲜活海产,再拿到大排档里出点加工费,就能舒服惬意的大快朵颐。
前店客人们一片欢声笑语,后厨的周潮一身臭汗埋头苦干,这种悲催的日子真是够了。
好不容易捱到最后一桌客人酒足饭饱离去,他才得以休息片刻。
刚好,好友返航回来,夜市来临前的俩小时可以轻松一下了。
和王小二在一起的时候,通常他都是在扮演忠实的听众。这和性格有关,但更多是受到大排档嘈杂环境日复一日的影响而不想言语。
王小二则刚好相反,出海的形单影只能让人疯掉,他必须找和人好好倾述。
半瓶酒下肚,这货兴奋了,口沫横飞的和阿**嘘他这次海钓的惊险。
猛然间,无风起大浪,这浪头要是拍在身上,全身别指望有干的地方。
他一闪身,一眨眼,再看自己,已经莫名奇妙身处一条摇摆颠簸的小舟上。
我尼玛,这是什么情况?
王小二蒙了!
原本抓在手里的半瓶青岛啤酒也不见了踪迹。
破旧的小舟上,除了他,就只有一个背对着他的矮壮老头,周潮不在左右。
等等,这老头拿支矛在干啥?
卧槽!
一阵令人心慌的浪花狂涌,海中猛然窜出一条巨大肥硕的利齿大鱼。他眼光很毒,目测这条鱼少说有七八十斤。
鱼…这是鱼吗?这是海怪好不好?
老头疯了吗啊?要插那条鱼?
王小二好歹也捕了十几年鱼,真心没见过这么凶猛大条的家伙。
天呐!
我在哪儿?
这是什么地方?
卧槽…
C:
这是末世吗?
不,这里是红河界!
宇宙中某个未知文明所在。
它与地球的距离,早已超出了人类的想象极限。
这里同样有日升与月落,但一个白天还没过完,周潮那部没信号的旧手机,就因电量耗尽而自动关机。
他感觉这里的一昼夜,要比地球漫长得多的多。
周潮已不记得自己走了多少路,翻了多少山,跨过多少条河,只算计着太阳已起起落落了13次。
脚上的冒牌匡威鞋早已磨穿了底,他用指头粗坚韧的树藤反复裹了几圈,才避免了被荒野上锋锐钢硬的砾石划破脚底板。
起初,他不相信自己真的来到异世界,像个疯子一样拼命朝不同方向奔跑寻觅,一度怀疑这是某个变态组织搞的生存游戏。
可随着时间的推移,一路上形形色色闻所未闻的动物和植物的频繁出现,他终于不甘心的承认,自己即将到来的第24个生日,要在远离父母亲人,远离蔚蓝色地球的某个陌生恐怖之地度过了…
空降到此地第六天的傍晚,急于趁黑夜降临前,找个安全所在落脚的周潮,在某座无名山丘半山腰上的一处狭小洞穴中,他第一次见到了‘本地人’。
可惜,这个体型怪异的‘人类’,早已经是一具连死亡时间都无法推测的干尸。
红中泛黑的皮肤,两米开外的身高,瘦长抽象的骷髅头,尖尖高高的兔子似的耳朵,这干尸就是个十足的外星人。
我究竟是到了什么地方?
这是周潮数日来说的最多的一句话。
各种未知生物,与地球任何一处都完全迥异对不上号的地理风貌,还有,眼前这个怪异无比的外星人尸体。这一切如在梦中,一个无法比拟的噩梦。
这具尸体衣衫褴褛,虽说肉身已经枯萎,但仍可依稀看到身上有多处及骨伤痕。最致命的一处,应该是数条断裂的肋骨,让干尸的腰部凹下去一大块,想必此人是经过了好一番争斗厮杀后逃到这里才毙命的。
洞里没有行李或武器,这让一贫如洗的地球流浪者多少有些沮丧。
或许身上有东西?
周潮心思一转,走到干尸身边蹲了下来。
一番提心吊胆的摸尸后,他仅收获了一只科技感十足的手环。这手环不知是何材料制造,形似一箍四指宽的无缝不锈钢管,轻飘飘毫无重量感,其表面不时有疑似文字的信息循环闪现。
此时的周潮又累又饿,已无精力琢磨这个小玩意,将唯一的收获随意的套在腕上后,勉强抬了几块岩石回来堵住洞口,就斜倚着岩壁沉睡过去...
……
离开地球的第六天,下午。
和执拗坚忍的周潮不同,即将跨过三十岁门槛的王小二,典型属于那种表里都憨、神经大条的缺心眼货。
在经历了穿越第一天个把小时的慌乱后,他顺其自然的进入外星渔夫角色,搭了几把手,没费什么劲,就让约克老爹欣然接纳了他。
王小二认为,在哪捕鱼都一样,别少给钱就行。至于澳头那个家,灰锅冷灶没啥可留恋,回不回去木有区别。
得益于近些年影视传媒对拍摄穿越剧的热衷,无形中让文化不高的王小二打足了各种精神疫苗,不至于惊慌失措的没了方向。他那木头似的大脑由惊愕迅速转变为兴奋,一度甚至认为这是老天爷的眷顾。
“哎~阿潮那小子不知咋样了!咱俩当时勾肩搭背的,不可能哥倒霉了你没事吧?”
王小二一边摆弄着手里锃明瓦亮的稀罕玩意,一边喃喃自语。
这手环似的东东,是老约克刚刚申领到的,还没拆封就丢给了他,让他自己去熟悉怎么使用。
“意识环?牛叉!没想到这么先进的装备毛钱不花免费得!可惜是个试用版,老爹不爽快,也不想法儿给咱升级一下。”
说起这意识环,王小二可是真真切切体会到了其功能之强大。
头一天在海上和老约克相遇,他连惊带慌的嘟囔了还没三句话,就听见老爹手腕位置发出标准洪亮的国语喊话声,大意是:别慌,小子,没多大事儿!
这出海打鱼还自带麦克风啊!
王小二虽然脑回路慢了点,但也知道这外星人类绝不可能通晓汉语,还说的这么字正腔圆,他那胡子拉碴的下巴好悬没掉海里。
我尼玛,老子纯种中国人都没说的这么好!
没办法,广东腔普通话深植于骨髓中,真改不了。
事后,他才知道,那是老约克手腕上亮光闪闪的手环的功劳。
这玩意能自动采集并分析未知语言,然后从庞大的语种库里找到相匹配的语种,直接沟联佩戴者的意识,将想说的话翻译之后播放出去。
绝了!
就冲这一点,王小二这几天盯着老约克的手腕没少眼红。
可惜,老爹说这东西村里也没有多余的,必须要渔村首领向上一级城镇递交申请之后,才能划拨下来,得要几天功夫等待。
约克老爹人不坏,就是话少,问啥都不好好说,八杆子打不出一个屁来。王小二没办法,一个人到处溜达,没十分钟,就把这所谓的渔村里里外外逛了个遍。
说是渔村,实际就是临海三五百米处,一片矮树林边上随意搭的十几间木屋,要多敷衍就有多敷衍。
一番窥探后,他发现常住人口不超过五人。
这倒是不错!
王小二也不见外,选了间落满灰尘的小屋,简单收拾收拾,算是安顿了下来。
时间一天天过去。
这憨货每天早上跟着老约克一起出海耍一圈,回来吃饱喝足,剩下绝大多数时间里不是睡觉就是坐在海边发呆。
老爹说,大概十年前,他一样也是毫无征兆的突然间从家乡穿梭至此地。不过他运气不好,空降地点远在两百公里开外。
历经九死一生,绝望了无数次,最终奄奄一息的挨到了渔村后才算是保住了一条命。
可这异域的渔村并非天堂乐土慈善机构,想在这里生存下去,难~难~难~
渔民清晨必然要出海,除非天气状况恶劣到船都出不了港。
出海捕鱼,求的不是鱼肉,而是鱼脑中自然孕育的生命精华-兽丹。
在这片陌生的世界里,所有血肉生物,天上的飞鸟,地上的走兽,海里的游鱼,甚至包括人类自身,只要给予足够多的时间,自然法则就会促使生命不断进化。其表现为:体质逐步增强,智力缓慢提升,体型越来越大。
进化的根本就是内丹。
人类自身孕育的内丹被尊称为‘人丹’,而非人类,无论什么生命物种,皆统称为‘兽丹’。
老约克捕鱼手脚麻利,从发现目标到杀死再到取丹,一气呵成毫不拖拉观赏性极强。珍珠般的兽丹在海水里涮涮之后仔细收纳在腰间别着的皮囊里,从不给旁边流口水的憨货看多一眼。
王小二不止一次的和老爹去渔村首领屋里上缴兽丹,对这一套流程已经极为熟悉。
首领房间靠床头位置,摆放着一台齐腰高的黑色机器,这玩意及其沉重,浑身上下就顶部开一孔洞,有一道自动开闭的阀门在洞内下方十公分处。意识环对着小孔一扫,阀门自动弹开,老爹将皮囊绳索解开,顺着孔洞缓慢将袋内之物倾倒进去。数秒之后,一串文字浮现在意识环表面,老爹紧绷的面皮随之松弛了下来。
这台机器已经不知存在了多少个年头,除了投放兽丹的孔洞附近,外壳其余地方堆积了厚厚一层油泥。王小二对这台保险柜似的机器好奇不已,曾就此问过首领,可惜首领像看白痴般对其不理不睬。
换做其他人,可能会郁闷很久,但他不会。
脸皮厚的好处就体现在不会为琐事生闷气。
但他更加清醒的认识到,意识环很重要!
老约克说,有了意识环后,该明白的你自然会明白,好多事情靠人说的话,几天几夜都讲不完。
等待的时间总是过得很慢。
这期间,王小二多少也有些明白为什么渔民之间很是冷淡了。
原来,从外界穿越到此处之人并不少见,每年渔村都会接待几个到十几个不等。可是,真正能活下来的却少之又少。
感觉像是乱入了某个危险度极高的大型真人模拟游戏场景。
在这个荒诞的世界里,死个人和死条鱼相比,也差不了多少。
也许今天和你说说笑笑打招呼的人,明天出海就无声无息的葬身鱼腹。
见过了太多的来和去,渔民们麻木了。
老爹说,这里叫‘澜山界’。名字怪好听,但王小二心里清楚,这鬼地方和地球相比,一个是地狱,一个是天堂…
终于,属于王小二的意识环到了。
一架鹰隼状无人机以极快的速度飞抵渔村,把包裹丢给首领后,眨眼就顺着海岸飞出视线之外…
王小二拿到意识环,凑到眼跟前仔细端详却看不出所以然来,这玩意不知是什么材质,有金属的色泽,但手感柔软不缺乏韧性,轻飘飘的仿若无物,很有一股子工业科技美感。
他像是带手表般往左腕一套,灵魂深处瞬间产生一丝莫名悸动,紧接着这玩意像活了似的自动调节起松紧度,最终紧贴着皮肤固定下来。
再看意识环表面,如同手机开机似的显现出了一连串不同Logo组成的精美画面。
随即,一道甜美温柔的女声在脑海中响起:“欢迎你,新来的朋友,这里是澜山界南部,你所在地区隶属于‘南曜城邦’,下辖面积为18亿6248万平方公里,目前人口为32亿1233万。与您同一故乡的人类有8521人,如有需要,可随时调出虚拟地图,系统会为你标记出来。
下面,系统自动将新手操作指南发送到你的意识里,请参阅。”
王小二傻眼了!
这系统的语音真尼玛好听,他活了快三十年,从未听过如此让人陶醉的嗓音,直击他的中枢神经,浑身刷刷冒起一层层鸡皮疙瘩。
半晌之后,他才回过神来,品咂道:“8000多个地球人?不知道我大天朝的能有几个。”
这真是几天来唯一的好消息,至少他在接下来的日子里不会太孤单。
脑海中,一本表面封页呈湛蓝色的书籍缓缓打开,王小二逐字逐句的细细浏览起来。
首先,他将各种语言以及文字场景固定为汉语,这其中就包括不同语种的人类交流时的翻译功能,以及见到不认识的文字后直接转换成他能理解的内容。
这点极为重要,没有这个功能,那和睁眼瞎差不多。32亿人,才8000地球人,剩下的都不知是哪旮旯的外星怪物。
万一你表示友好的问候,被对方理解成挑衅,那最后谁被打死都冤枉。
就算那8000多老乡,保守估计也得有大半是外国人,王小二唯一会说的外语也就是‘OK’了。
脑海中的书籍再翻过一页,首先冲击心灵的就是一排加粗加黑的大字:请注意!意识环的试用期已激活,距离报废还有30天,请尽快升级。
我尼玛!
咋还会报废?
王小二心急火燎的往下看。
下面的操作指南里写的很明白,意识环试用期内,需上缴至少1000丹元的能量,若逾期未满,系统自动判定绑定者任务失败,本体意识抹杀,意识环自行湮灭。
卧槽!
好坑!
王小二彻底慌了!
左手腕上这个闪亮的装备,原来是一道满怀恶意的催命枷锁!
他慌慌张张的用右手抓住银环,使出吃奶的劲想要将其撸下来。可是,这玩意仿佛生了根,任他如何挣扎都纹丝不动。
这叫什么事?
半个小时后,折腾的浑身乏力的王小二面无表情的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