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旁边的我，不禁有些发懵，心说把自己的身体让给一个恶灵，这是什么操作？
如果说佛祖割肉喂鹰是避免后者去杀生造孽，老秦的付出则没有任何理由，纯粹白干。
可再转念一想，我却感觉到这里面有老秦的阴谋。但是要说到底是什么阴谋，我就完全没有头绪了。不管怎么说，如果我是小安，一定不会这么贸贸然钻进老秦的身体里。
可是这恶灵娃娃虽然勇猛而狡诈，到底对世事的经验不足，竟然完全没有意识到这些不合常理的地方。
“我这副身体怎么样？”
完全以灵魂状态存在的老秦，仍然能像平时一样发出声音。在我看来，他那沙哑的嗓音和眼下形如鬼火的模样一搭配，倒是一点儿都没显得违和。
对长期没有归宿的恶灵来说，得到一具真正的躯体是一副梦寐以求的事情，即便这具躯体的原主人是个糟老头子。
此时的小安根本懒得搭理老秦的问话，只顾忙着熟悉起眼下这个身体来。
然而，当他尝试着朝前迈步的时候，一抬脚却突然掌握不住平衡，“啪叽”一下摔了个狗吃屎。
“慢慢来，人老了，身子骨可禁不住几次摔。”
老秦蓝幽幽的灵魂在旁边不厌其烦地提醒着，指挥小安控制原本属于他的身体，让人产生一种颇为魔幻的感觉。
可是他的这句提醒显然晚了一点儿。摔在地上的小安费尽力气再站起来的时候，我发现它抱着左胳膊，表情显得痛苦而扭曲。
“你瞧，骨折了吧？”
老秦的语气显得轻松而慵懒，“人的躯体就是禁不住折腾，生老病死都受它的控制。在人间待了这么多年，我是早就不想要它了，没想到竟然还有人把它当成宝贝。”
“不用你管！”
忍受着剧烈疼痛的小安自然听不进去这些，继续费力地熟悉这具躯体，只不过每个动作都显得格外生硬。
老秦则像是唐僧一样，在旁边喋喋不休个不停：“人老啦，所以关节炎腰椎病什么的都有，所以每天都睡不好觉，估计你以后也要步入我的后尘。还真别说，如果抛掉了这副臭皮囊，还真是挺轻松的。”
一边说着，老秦的灵魂竟然还跟着上下跳动了一下。
显然，老秦是在有意激怒小安。这老家伙今天对小安说的话，简直比过去半年说的话都多。
“哦，对了，还有一件事。”
老秦卖关子似地顿了几秒钟，然后才继续道，“以前有高人给我算过一卦，说我的劫数在七十二岁的时候就圆满了，今年我七十一，明年就要进入轮回，而且要进入的是畜生道，看来这事儿也可以由你代替了。”
我去！
站在一旁的我心说这老头儿也真够损的，怪不得对自己这副身体一点儿都不珍惜，原来还有这么一层关系。
听到这话的小安显得也懵了，大概这恶灵娃娃此时终于明白了什么叫人心险恶。
“我要出去！”
小安大梦初醒一般吼了一声，随即便疯狂地奔走起来，大概是想让灵魂从躯体中分离。可是俗话说得好，请神容易送神难，这具看上去挺干巴的小身板，就像是一个密室般，将小安的灵魂死死锁在了里面。
“啊啊啊——”
在几次尝试都没有效果之后，小安便再一次开启了狂暴陌生，用脑袋在墙上撞个不停。然而这样做的结果，无非是让它自己承受越来越多的疼痛感。
“我杀了你！”
小安说着，突然一拳砸在玻璃上，从碎玻璃里拿出一块就要抹脖子。
可就在动手的前一刻，他却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猛地停下了动作。我估计这家伙是想起了老秦的话，怕死了之后就进入轮回，投生到畜生道里面。
生而痛苦，死而不能，这大概就是小安此时的真实写照。
“我就知道你会后悔。”
大概看对方折腾得差不多了，老秦终于放话，给了恶灵娃娃一个希望，“倒是有个办法让你重新出来，我这个老头子就勉强牺牲一次，重新接手这具躯体好了。”
“什么办法？”小安赶忙问。
“很简单，用我的灵魂把你给撞出去。”老秦慢悠悠说道，“但是我可不想前脚才救了你，后脚让你回头再来伤害我，所以有一个条件，就是你必须重新封印回娃娃里。”
对小安来说，自然不愿意答应这样的条件：好比一只出笼的小鸟，现在要让它重新回到笼子里，必定千百个不愿意。
可相比眼下的痛苦，没有直接的毛绒娃娃躯体已经显得舒服多了。所以只是稍微迟疑了一下后，小安便答应了下来。
……
门卫室，我和小安，以及只剩下一团灵魂的老秦共同挤在这个狭小的空间里。
说真的，这还是我第一次真正进入老秦这间屋子，在此之前仅仅通过门缝能稍微瞥见一些。
可是当我带着满心好奇进到里面后，却发现这个小空间里的东西并不像我之前想的那样带有什么神秘色彩。
除了老掉牙的日常生活用品之外，好像也就没别的什么了，乍一看上去甚至比其它老头的屋子都要单调乏味。
屋子的最里面有一个单人床，老秦指挥我从床底搬出了一个大箱子。放在桌上后，我打开一看，里面竟然有各种各样的毛绒娃娃。
“这些都是我自己缝制的。”老秦自顾自地解释道，“本来只是个人爱好，不过现在看样子是派上用场了。呶，选一个当你的身体吧。”
当看到这一大箱子的毛绒娃娃之后，我不禁觉得极为惊讶，心说怪不得这老头儿刚才可以随手拿出两个娃娃，原来竟然还有这种奇怪的爱好。
然而他的手艺却又实在不怎么样，每个娃娃缝制得都极为粗糙，要么是嘴歪眼斜，要么就是缺胳膊少腿，甚至连之前小安附身的那个丑陋的娃娃都不如。
我不由得看向一旁的小安，只见这家伙皱着眉头，显然也对这些娃娃颇不满意。
“这些可都是我精心缝制，”老秦像是完全没有注意到这些，在旁边催命一般地说道，“快点选一个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