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言觞闭上眼,在脑子里将所有细节过滤了一遍。
猛的,他想起来了什么,倏然睁眼问道:“小休!你说昨日江水流的被褥被人拿出去晒过?”
易休吃了一惊,茫然道:“是啊,有什么不对吗?门中弟子每隔一段时日都会安排晒一次被褥,不过是例行常事罢了。”
“江水流是昨夜子时中的毒,我们首先便怀疑是昨日的饭菜有问题,便将重点都放在了后厨,却查无所获,我们便以为是凶手早早地销毁了证据,于是将这几日里所有进出过芳阑阁和厨房的人都排查了一遍,可龙岩潭平日里就极少有人出入,往来的弟子中并无异常,我们看似面面俱到,却独独忽略掉了被褥,其实,昨晚江水流接触过的外来物件,除了食物以外,就剩这床被褥了。”
音落,曲言觞像是抓到了救命稻草一般,立马取下盖在江水流身上的这床被褥。
“可是师兄,这被褥宋芷已经验过了,没毒。”易休还没明白是怎么回事。
“他的意思是,被褥上虽无毒,却有可能存在着某种吸引毒物的东西。”长阁解释道。
易休不由的心中感慨,他跟在师兄身边这么多年,按理来说是最了解师兄心思的人,但却很多时候都猜不透师兄话里的意思,而曲言觞想到的东西,长阁总能很快的领会其意,看来,聪明的人脑回路都是相似的。
“给我准备一桶清水。”宋芷接过被褥,小心地凑近,闻了起来。
“哦,好,我这就去。”易休见自己也帮不上什么忙,还不如去提桶水,还能有点用。
曲言觞怕江水流着凉,立马换了床新被褥给她盖上。
“怎么样,有什么问题吗?”曲言觞心急如焚。
“有一股淡淡的,很奇怪的味道,不仔细闻还真感受不到,内有花香,可又……有一些腥臭。”宋芷又贴近鼻翼细细闻了闻,忽然起身,大概是已经知道怎么回事了,情急之下嚷道,“水呢?!”
“来了来了!”易休提着一大桶清水急急忙忙赶来。
宋芷将被褥扔进水里静置了一会儿,取了一瓢浮在上层的水渍,检验后发现被褥上的确被人动了手脚,洒了药剂,药剂由三十种花的花蜜、三十种果实的果肉、三十种昆虫的尸体、三十种动物的血液制合而成。
“什么毒物会喜欢吃这些东西啊?!”易休一脸惊恐,不可思议。
“难道是……血蝠?”曲言觞犹疑道。
炎华山上确有不少以花粉、果实为食的蝙蝠,以昆虫为食的蝙蝠则少之又少,而同时还喜好吸食血液的血蝠却从未见过。
“不仅是血蝠,而且是变异的血蝠。”宋芷顿了顿,继续说道,“它比一般的血蝠嗅觉更为灵敏,而且毒性也发生了巨大的改变,它应该受过某种训练,对这种药剂特别敏感,寻着气味来袭击人。”
“可少主身上并没有咬痕啊。”长阁蹲下身来,又仔细地检查了一遍江水流裸露在外的肌肤。
双手触碰到脖颈处时,长阁突然停了下来。
“怎么了?”曲言觞迫切地问道。
“少主的脖子上,什么时候长了两颗黑痣?”在长阁的记忆中,江水流的皮肤一直很好,水嫩透白,似乎没有出现过斑斑点点。
“没事,也可能是我记错了,我再看看别处。”长阁也不确定自己是否记错了,况且只是两颗黑痣而已,应当与中毒无关。
“等等!”曲言觞凑近了些,仔细查看那两粒黑点的位置,便赶紧唤了宋芷过来,“我能确定,在我被关禁闭之前,她的脖颈上并未出现这两颗黑点!”
易休震惊,一时嘴快:“你怎么如此确定?!”
话刚问出口,突然发现气氛有点不对劲,易休下意识地捂住口道:“这不重要……治病最重要。”
其实,是那次曲言觞无心之失,将江水流揽入怀中,二人四目相对之时,曲言觞呆若木鸡,眼睛不知该往哪儿看,无意间,目光曾在江水流的脖颈处停留了片刻,她那光滑细嫩,吹弹可破的肌肤着实让曲言觞印象深刻,甚至还情不自禁地咽了口口水,羞涩地撇过头去。
宋芷白了易休一眼,回到正题:“想来,是那只血蝠变异的缘故,被它咬过的伤口会迅速复原,留下两粒不显眼的黑斑,极好地掩盖了中毒的方式,以此来拖延我们治疗的时间。”
事情进展到这个地步,曲言觞终于松了一口气,不胜欣喜:“既然知道原因了,那是不是就有救治的办法了?!”
宋芷望着曲言觞殷切的目光,惭愧地低下了头:“对不起,已经来不及了。”
宋芷朝着香炉的方向看了一眼,无力地说道:“只剩最后一炷香的时间了,别说制药的时间来不及,即便我当下就能按照成分配置出一模一样的药剂,可血蝠昼伏夜出,夜未深,一炷香的时间内也绝不可能引它出来,没有血蝠的血作药引,做再多也是徒劳无功。”
心中刚刚燃起的光芒顷刻间湮灭,此刻的曲言觞仿佛经历了天塌地陷一般,颓废地跌坐在地上,背靠床沿,一言不发。
宋芷不忍心打击大家,只能宽慰道:“我这就去制药,哪怕只有一丝的希望,我们也要试试。”
“我再去问问晾衣坊的管事,看看有没有发现过形迹可疑之人,只要是昨日去过晾衣坊的弟子,我都挨个搜查房舍,一定会有人露出马脚的。”易休垂头丧气,自顾自地说道。
他知道没人会应他,其实他心里也清楚的很,这么长时间过去了,想要搜出证据找出凶手更是难上加难,他也只是不忍心看着长阁和师兄这幅郁郁寡欢,萎靡不振的模样。
“我曾在典籍里见过血蝠的画像,我去附近的山洞里找找。”曲言觞轻轻落下一句话,消失在晦暗的月色中。
他的内心是崩溃的,炎华山天大地大,洞穴无数,踏过漫山遍野,寻一只血蝠,根本无从找起,可哪怕只剩下最后一丝渺茫的希望,曲言觞都绝对不会放弃,纵使用尽了气力,跑断了腿,他也要在一炷香之内寻遍师门所有的洞穴。